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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回珞城那几天,颂祺就宿在何嘉家里,江沐和江阿姨还没有回来。不见得整个假期都在度假,看样子江阿姨的理想终于实现了——一个自诩为理想主义者、却从不懂理想的人最容易快活。果然人生是没办法彻底的。

        颂祺寻思:下学期江沐不会转学吧?江叔叔那样渴饮自由的人,当初能把一双妻女扣在这里,无疑是对江美茹嫌恶到一定程度了。不过给点甜头交换妻子的义务,在他,这实在是惠而不费的事。

        果然,没几天母女两个就照搬回来,她们走时拖一整只狼犺的行李,回来还是那一只;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住。江沐是有些隐忧的样子,江美茹很快乐。

        马上就要入秋了,阳光揸开枯手,指出去,满头满树的叶子在风里抖着,抖着,抖落一些影子,抖灭一些自己;无数蝉踞在华盛的树丛间颤栗、绝唱,就快要燃烧起来了。

        颂祺没有回江家,江沐一得意又要她替写作业,单是顾井仪就够她忙了。刚搬进何家的那晚,顾井仪来敲何家的门,何嘉给颂祺递个眼色就关门出卧室。

        顾井仪打包一袋零食来的,颂祺说:“一晚上吃不了那么多。”他只是揽住她的肩膀,往屋深里走,说:“那我不管,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一个月,现在忽然见不着你我会不习惯。”没甜蜜几句就哄她给他写作业,“你是我女朋友,你不给我写要给谁写?”

        她笑着打他,他也不躲,把她抱起来吻在墙上,眼睛像起雾的黑镜子,距离外渐渐明晰。他端视她的脸,像是要求证她是否真的爱他。一时房里百媚淹然起来,他说:“你总低头,我都看不到你脸红。”

        可是脸也熟起来,原来男生也会害羞。她隐约感到一种母性,手触他的头发像云,怎样造他都不生气。

        顾井仪走后何嘉溜进门,挤挤眼睛笑:“挺甜蜜的呀。姐妹。”

        颂祺说别闹。何嘉一递一声好,宣布:“今晚我要补作业补个通宵,你作业写完了吗?”

        这不还有顾井仪的吗。颂祺笑,他倒好,把作业全丢给她,自己好上网吧打游戏通宵,他还说了:“横竖人是追到了,终于可以好好撸把游戏了。”

        何嘉跳起来:“天哪!这些男生真是——彭川也说了一样的话!”

        高二升学他们被搬离新教学楼,调到距食堂远的旧教学楼去。颂祺起初还不觉得,因为和顾井仪一起的缘故,中午都不回江家,而是泡图书馆。顾井仪嫌食堂有股抹布味,每次他们都去校外的餐厅吃饭。

        为了检查作业实效,这次开学又搞出考试,试题就从学生暑假作业里抽。何嘉叫苦不迭,才决定去校图书馆,下午就跟颂祺骂起人来:“这届高一一个个跟要死了一样,才下课就山洪似的往食堂里冲,把饭菜全部打光,而且吃完东西居然不收拾桌子!恶了吧心的,食堂阿姨收拾桌子很辛苦的好不好!”

        彭川还不在意:“这有什么好气的,以后咱外边吃去,想吃什么吃什么!”几天后饭卡遗失,才一下午功夫,卡里钱被盗刷个精光。彭川骂得比何嘉还难听。

        周日颂祺和何嘉逛商场,两人像往常一样逛化妆品,何嘉已经来去很多次,给颂祺推荐一支玻璃唇釉,颂祺拒绝了。何嘉就缠:“试一下又不要钱。”

        她第一次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像一片白昼舀进夜的器皿里,才觉星有好风、星有好雨。当然是因为有爱,不止是顾井仪,她自己也对自己生出一种创造性的爱;如果有爱,如果有快乐,那为什么不呢?想着,把笑投进镜里去,深深微笑,深深地赞许。

        何嘉用手梳拢刘海,拢上去,她的额上缀着一个小小的花尖。何嘉左右相看自己,对颂祺讲:“我眉毛太浓,没有刘海显得我可厉害了。还是放下来显乖,女生嘛,装装无害也不错。”

        翌日到学校,顾井仪问颂祺昨天和何嘉逛什么,开不开心。颂祺快乐地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昨天何嘉推荐我买一支玻璃色唇釉。”

        试色给他看,他撑脸端详她,眼角眉梢都是笑。顾井仪说:“你看起来好好亲的样子。”就要亲。她扭手扭脚说别闹,被人看见。

        “好了好了,不闹你。”他收束回座位,说:“我可以等放学啊。诶放学你别跑,乖乖的什么事都没有。”

        她捺住不笑,脚轻轻踢一下他鞋子,这混蛋。

        测验考后男生们组队打篮球,晚饭要么代捎要么不吃。颂祺和何嘉一起去食堂,排队到窗口刷卡的时候,横截里忽然杀出一只胳膊,从她们头上掠过去,七八份地刷。

        “靠!”何嘉眼一斜,“又是这个贱人,仗着个儿高看不见人怎么的?每次都插队,买拉面插,买炒饭插,买包子也插,他每次都插在我前面!”

        那男生只不动声色。眼见最后一个三鲜包没了,何嘉气得冲出队伍,一头奔一头哭着去了。

        彭川听得直笑:“不是,你跟我咋就那么厉害呢,照他那脸上扇呀!”

        “我跳起来就只能打到他的膝盖!”何嘉嘤嘤作声,“本来我考得就不好,他还插队!而且他每次都抢我前面!气死我了!”

        顾井仪也在一边笑,颂祺示意他别笑了。顾井仪说:“对这种惯犯,你就该把饭甩他脸上啊,怕什么,出了事我给你出头。”

        “那他打我怎么办,我又怂,我又打不过他!”何嘉更气了,“啥也不是,就是觉得我好欺负呗,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颂祺觉得以后不去食堂不就好了。何嘉说凭什么,可气的是这事流行了起来,这就是无声的罪。颂祺后来遇到过几次,大多时候都不是单独作案,开始是情侣,渐渐的女生和女生也开始了,受害者抗声还会被奚上一句:“插一下能死啊。”

        一句话女生不言语了,脸也像是旧了。她的谦卑对仗那一句,像是在厚厚的地毯上重重锤打、泄出一点经年的尘灰。那两个女生自说自话下去,应该是艺术生,眉毛描得那样长,嘴巴涂得那样红。何嘉抱着胳膊看,说她知道了。

        颂祺知道何嘉什么意思。

        自此去食堂,何嘉总把眉露出来,就是早饭也把嘴涂得猩红。颂祺就笑:“你这简直是一种自残。”何嘉说:“管他呢,好用就行。以后姐妹照拂你!”

        顾井仪问彭川何嘉这是怎么了,彭川夸夸来一句:“乔装社会人哩!”

        顾井仪想这也太夸张了,去食堂观光过一次。彭川也觉得何嘉没必要,说:“你直接告我是谁,我帮你插队回去不是更直接?”

        何嘉说:“我最讨厌插队的人了,你要是也插队,我就和你分手!”

        何嘉竟遇上那两个女生,直接手一挡:“收回去。”声音不小,两女生相觑,觉得有些没脸,拿眼钉着何嘉看。

        何嘉眼梢里刮上她们,心想有什么好看的,老娘口红涂得比你们还红,直骂到脸上:“瞪你妈眼瞎呀,不要脸死了!傻逼。化你妈啊长那么丑!”

        女生张着嘴,像是在消化,又像是茫然。终于忍不住发声:“你才丑!”可不能翻上回的话,不然就等于承认了。

        何嘉笑起来:“谁插队谁丑,谁作怪谁丑!瞧那一脸死样儿吧,诶怎么你有脸做没脸认呢?你就说你是不是老插队?说啊!”围观者的目光烂烂射过来,两人简直立不住脚,一声不吭走了。

        之后就再没会过那两女生。

        何嘉私下里和颂祺诉数经验。颂祺承认恋爱跟她源自书本的想象不一样,顾井仪并不荒唐。何嘉说:“那还是害羞不好意思。好像一开始接吻男生都习惯弓着腰。”

        颂祺说:“他比我高。不弓着,难道蹲着?”旋即反应过来何嘉是什么意思,笑着打她。何嘉凑在颂祺耳边低语几句,两人笑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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