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坎子街位于瓦舍是京城的贫民窟。钟祺在户部任职很容易就将邱子荣需要的坎子街户籍资料拿了出来。
翻看着资料，邱子荣的眉头不禁皱起来。
“这事全部的资料吗？”
钟祺点头，“是的，兄长交代的事情小弟不敢马虎。”
倒不是责备他办事不利，只是那庄头夫妻在京城既没有亲朋好友又不能正大光明的住进客栈酒楼，唯一的选择便是租赁民房。
钟祺带来的资料上，坎子街一带的租赁信息，最近的也是半年前。可庄头家中遇难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在事情发生前先在京中预备好住房。
是以邱子荣才怀疑，这份资料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我想起来了。”钟祺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前几日，有户人家举报，说他的邻居王大有自私向外地人出租偏房，户部近日事情繁杂我竟然给忘了。”
“王大有？”邱子荣疑惑。
“是坎子街一带有名的破落户。”
大都律法，民房无论买卖或是租赁都要上报户部，上缴税银。估计那王大有不想交这部分钱才铤而走险没有上报。
不过这正给了她机会。
“此事先压着，不要告知户部。”邱子荣的手按在茶桌上，身子稍稍前倾，神色很郑重。
钟祺明白其中利害，点着头，道：“我明白，刘鸷在户部也有眼线，只怕他也查过户籍资料，白忙了一场。”
刘鸷是否查到些有用的信息，邱子荣不得而知，眼下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王大有家赌一把，看看那对老夫妻是否真的落脚于此。
叫上卫无极，二人开始蹲点。
王大有的房子是一间四合小院，算是坎子街一带的优质房源了。地方敞亮也干净，倒是符合那老夫妻的身份形象。
邱子荣隐约忆起，那老夫妻的衣着整洁干净，他们应该是很讲体面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王大有家蹲点了一下午终于有人从门内出来。
此时天刚刚擦黑，再有一段时间便要静街，因刘鸷和她当街遭遇刺杀一事，街上的巡城兵比往常更多，而这时恰好是路上行人最杂最多的时候。
进京的小摊贩都收拾好工具往城外赶，路上行人也纷纷回家。
王庄头今年五十有六，他体型富态，头发斑白，臂弯边便是他的夫人，叶氏。老两口穿着粗布简衣，形态上与寻常百姓夫妻并无二异，若要仔细查看，便可在他们的举止上看出些许端倪。
恰好有一队巡城兵拿着画像在街头挨个盘问路人，老夫妻拐进街角才发现他们，他们顿了下，本打算转身离开又担心动作太明显被瞧出端倪，犹豫踌躇不敢向前。
便在这时，一个巡城兵朝他们招呼了一嗓子，“那边那个，过来！”
官爷发话，他们不敢不从。
王庄头揣了揣怀里的东西，步伐沉重，内心忐忑，他一步步朝巡城兵走过去，身边的夫人也神色紧张不安。
“哎，两位兵大哥。”邱子荣突然径直朝巡城兵走了过去。
两个巡城兵闻声纷纷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抬臂施了个礼，邱子荣徐徐道：“我不小心把家传的玉佩给掉了，麻烦兵大哥帮忙给找找？”
巡城兵对视一眼，又看向眼前的小个子男人，笑道：“哪来的刁民，竟敢使唤我们兄弟？！”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或许那些大官不会轻易卖弄官威，但芝麻大小的小官吏必定会逢人卖弄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手里有权似的。
邱子荣眼眸稍斜，便见卫无极已经领着老夫妻转向另一边巷口，她勾了下嘴角，直起腰背，微微扬起来下巴，审视着眼前的巡城兵。
“刁民？难怪小爷我当街都能遭到刺杀，原来在你们眼里我竟是个‘刁民’。”
这话有些重量，两个巡城兵脸色微变。
其中一人问：“你是谁？”
近日遭到刺杀的除了世子爷刘鸷，便是邱家那个名声很大的麒麟子。上峰已经因为刺杀之事，狠狠训斥过他们了，如今加强寻访也是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世子爷出门必然是随从家仆浩浩荡荡，至于那个麒麟子他们就不清楚了。。。
晃了晃腰间明晃晃的红玉。
巡城兵也算有眼力，立刻就认出来了。立刻朝邱子荣行礼赔罪，“恕小人有眼无珠，邱公子让小人做什么，小人去做便是。”
她能叫你们做什么。
不过是拖延时间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摆了摆手，“罢了，你们巡城营的人我邱家用不起。”
说罢，转身就走。
巡城兵看着邱子荣的背影暗自叹气却又不好再说什么。这顿骂必然是少不了，他们也只能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上峰，请上峰找邱丞相赔礼道歉了。
邱子荣大摇大摆拐进巷子里，后面并没有人跟着。
卫无极靠在一面墙上，暮色低垂，光线很暗，他那抹月牙白的修长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卫昭。”邱子荣喊了一声。
他今日并未束发，而是梳了斜刘海的马尾发型，这与邱子荣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同一个发型。他垂着头，双臂环胸，长长的刘海倾泻下来，挡住一半侧脸。
她还记得，那一日他是戴面具的。
听见邱子荣的声音，卫无极抬起头，朝她看过去。墨黑的瞳仁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邱子荣有些怔愣的神色就这么原原本本落尽卫无极的眼睛里。
这表情，似曾相识啊。
尽管看了许多次，邱子荣还是不免被他这张脸迷惑。其实她并不花痴的，那个苏牧一比卫无极秀气多了，还是京城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可她也从来不曾被迷惑。
为何偏偏在这个卫昭的阴沟里翻了船？
是因为他身上那些纠结又复杂的气质吗。
邱子荣不得而知。
她清了清嗓子，问：“他们人呢？”
眼睛一瞥，示意前面某个方向。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老夫妻都是不会武功之人，进来了除非有天外来个将人带走，否则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很符合卫昭的做事逻辑。
又狠又幼稚。
邱子荣也默认了他的手段。
负手朝死胡同走过去，老夫妻相互搀扶着，同仇敌忾看向她。
“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邱子荣道明身份和来意，老夫妻的紧张感稍稍缓和了些。
“邱家不是要和刘鸷联姻了，你们会帮我？”王庄头的消息蛮灵通。
“刘鸷为人也不用我向您解释，试问，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自家姑娘许配给刘鸷那样的畜生。”
说起刘鸷，老两口的表情又气又恨，同时想起他们惨死的女儿，神色不免哀伤。
“刘鸷该死！他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老天不惩罚他！”
王庄头的情绪有些激动。
卫无极担心声音太大引人瞩目，自己去巷子口守着，望风了。
邱子荣回头看了眼卫无极，对庄头夫妇说：“眼下就有一个惩罚刘鸷的机会。”
“是什么！？”
“人命官司不是小事，只要您二老愿意作证，我可保证刘鸷至少能被关起来。”
只要刘鸷被押进大牢，他这只满身黑的乌鸦就没有机会祸害子莺了。到时候邱家的麻烦便迎刃而解。
“只是关起来吗？”叶氏突然问。
叶氏保养的很好，皮肤细腻，皱纹很少，可因为痛失爱女，日日以泪洗面，她的眼睛红红的，人也显得憔悴。
邱子荣点了下头。
叶氏问：“能关几年？”
大都的刑罚是讲门阀高低的，有爵位在身的人可以用自身爵位免除刑罚。刘鸷归为皇亲国戚，又是国公世子，就算是杀人这样的大罪，在削爵之后也就关。。。
“六年。”邱子荣如实道。
叶氏双膝一弯，险些晕过去，“我女儿的命就值六年？”
知道这很难理解，但刑律如此，无人可以左右。
还想劝解叶氏几句，王庄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麻烦公子了。”
邱子荣拦住庄头，“你想如何处理？”
王庄头没有回答，只眼睛看向一处，目光森寒。
邱子荣倒吸口冷气，“你想刺杀刘鸷？”
王庄头哼了声，“昨日的刺杀，若不是你在场我们早就的手了！”
什，什么。
昨日的刺杀是他安排的？
“刺客的目标原就是刘鸷，若不是你挡在他前面挨了那一下，刘鸷早就被一剑串胸。”
蓦地伤口隐隐发痛。
邱子荣抬起手摸向伤臂，有些发呆。
王庄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和叶氏一起离开了。
目送两人离开，卫无极才走到邱子荣身边，见她若有所思敲了她肩膀一下。
“想什么呢？”
邱子荣摇头。
又看了眼巷口，卫无极发出冷笑，“我就说直接把人绑了送上衙门，你偏不听。”
非要自己游说，这下好了，人家不配合吧。
无语地瞥了卫无极一眼，邱子荣道：“你脑袋里有没有些合理合法的常规主意？”
这难道不够常规么？
托腮好好想了想，卫无极道：“把刘鸷抓起来押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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