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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青年一代的盛宴


庆元帝能在十国纷争当中脱颖,他深知割据地方政权的必要,重画天下为二十五路,每路分行政、监察两区,由中央集权掌控,每州之地设知军、州牧,分管军、民两政,设转运使暂管财务,由刺史监督军民财三政,另立通判一职再监督辅助。

昔日的实权节度使,藩王,这些世袭土皇帝也成为有名无实的荣誉爵位。

      朝廷加强了中央集权掌控,让庙堂那群儒生士子得以鸡犬升天,豪言自夸“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文人佳句,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碰见舞刀弄棒也会轻蔑一句“武夫”来自证清高。

      文人在当朝达到空前繁茂,庙堂随便一位丢出去都能砸倒大片地方官吏,同等级别文官又比武官自贵三分。

青州知军王崇礼便是其中之一,早年在朝廷三司使担任副使,后因朝局混乱,被太子力保出京,来青州这块地方担任知军州事一职,算是太子远投的一枚棋子,以此来牵制偏向诚王的镇北六狮青州边军。

边军与厢军不同,一个是朝廷禁军编制,直属皇帝,一个是地方野战军,由各州管制,虽然当朝皇帝抑武扬文,但对他直属机构的禁军还是颇为偏袒,毕竟这才是他稳固皇权内外的后盾,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利剑,能给的从不手软,这种嫉妒偏差也促使地方厢军挤破头往禁军阵营钻,入列者皆是骄兵悍卒当中的精英,那里也是当朝唯一靠关系进不去的机构。

相比之下,宦官跟庙堂三圣两个亲信机构幸福太多。

说来也可笑,三年前青州厢军与边军还同睡一榻,共饮一壶,可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缘故,上一任知军州事范伟是知枢密使事范施杰胞弟,而枢密院亲近诚王,边军跟厢军自然亲如一家,他三年前调回京城,由太子提拔的王崇礼填补,两党自然不对路子。

    白马白甲的青州边军少将贺少州也正巧看不惯文臣儒酸臭,如此,青州边军跟厢军三年都互不往来。

王崇礼掌管青州厢军三年也是过的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岔子给太子添麻烦,好在子嗣王丰争了口气,在青年一辈当中出类拔萃,即便当朝少了子承父业的世袭,以王丰才干也可单闯一片不输于他父亲的功勋,文能进仕途,武能入禁军之列。

若要在文武两者做个选择,王家父子定会选后者,那里才是太子最缺的心腹之地,正因王家父子懂得主子所需,太子才力保王崇礼这枚棋子担任青州知军,此地离京城不远不近,皇帝能瞧见,借此让王丰崭露头角,靠本事闯入禁军之列。

        下午申时刚过,春阳偏西,王家府邸后院山丘凉亭摆着硕大实木圆桌,此亭名叫“揽景亭”,俯瞰四方能将后院各景尽收眼底,左观波光粼粼巨湖,右赏开遍数里的果园花圃,前有梅兰竹菊四处石林假山,后可眺热闹烟火集市半条街。

王家府邸可谓在闹中取静,城中探幽,如此规模的府邸在整片青州也难寻第二处。

即便是那州牧吕游,刺史徐梁,两位大人府邸都没如此阔绰,并非两位贤良谦让,这一切都托前任知军范伟福气,他在任那几年,与边军是一家,又体恤百姓,深得军民两心,青州百姓无以报答;只得将府邸一修再修,一扩再扩,与他同级别的刺史跟州牧念在他背景跟惠民之利,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达到如今这般规模,可他本人还没住热乎就被调回京城,让王崇礼捡了便宜。    

  捡便宜的知军州事王崇礼今日府邸异常热闹,汇聚数十名青年靓女,在硕大后院各处赏景观花,石林信步,或是在阁楼登高,六角塔博览群书,个个气度卓越不凡,眼眸傲然绝尘。

      一直在府邸门口蹲着的仆人见街头冒出浩浩荡荡一撮人影,走近些一瞧正是王家兵卒服饰,立马起身,急得连屁股灰都不成拍一下朝内堂跑去汇报:“老爷,少爷回来啦!”

      嗓门儿出奇的大,惊得内府几位饮茶洽谈的中年齐齐皱眉,只感觉耳膜嗡嗡响,下一刻又换上欢喜笑脸,不是对仆人宽容,而是听到他汇报“少爷回来啦!”。

几个中年人当中长相最霸气的男子哈哈起身,正是王崇礼,明明是个文官,却长了副比武将还威严的面孔,他对另外几个拱手道:“吾儿回府,几位稍等。”,甩着红色圆领大袖衫直奔大门口迎接爱子回府。

    被晾在一边儿的几人也没觉得奇怪,了解王家父子都明白,王家父随子贵,若不是他这个儿子,恐怕到现在王崇礼还在三司使过着勾心斗角从四品官吏生活,不论是官衔品级还是实权威望,这一州之地的正三品“权知青州州军事”可比三司使从四品京官强多了,虽然官衔上加了个“权”字,代表暂时接管之意。

官场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不是“暂时”,以王家父子目前局势来看,太子若不出意外,王家准定稳步升迁,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何乐而不为,几人相视一眼跟着朝大门迎接王家爱子。

    到门口一队人马已经入府,周边围了十数人,那三分英俊七分威猛的王丰正为一名身材婀娜丰腴的深绿衣衫女子引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子面容微黑,还生了明显雀斑跟黑痣,成了不少府邸男仆人,跟后院闻声赶来的青年才俊心中一大憾事。

还没等一脸开怀的王崇礼开口,他儿子王丰率先吩咐:“准备府里最好的沐浴间,为大理公主沐浴洗尘!”

    此话一出让在场人顷刻哑然,便是他老子王崇礼也愣了愣,自家儿子向来闷声做事,从不与人透露,这次是最让他意外一回,居然将大理公主邀请进府了?

如此说来,吾儿大有所为啊!可听说大理公主乃美人榜第二甲,是个媚态众生的女子,怎么是一脸熏黑,还斑点麻子黑痣一大堆?王崇礼心中有惑也没忘记儿子吩咐,赶忙差仆人照办,还是他亲自监督,临行前不忘朝爱子竖起大拇指:“吾儿出息了!”

    王崇礼这一走,与他一同出门迎接的中年人齐齐朝王丰拱手,简短招呼之后果断避开,他们都是人精,这种场合跟一群后生晚辈第一没话题,第二不想落个趁机巴结大理公主的罪名,让王家人不悦,这场王家举办的青年盛宴,邀请他们几个青州名门中年人足以看出王家父子对几人的认可,也就省得自找麻烦。

      东一走西一撤,留下一群青年才俊在门口互相寒暄客套,依旧没人注意跟大理公主一道的两个糙汉,王丰招呼完众人就让女仆领着公主沐浴洗尘,大理公主这才扭头瞧了瞧身后跟哑巴似的两个“随从”:“你俩要洗吗?”

    大伙儿一惊,大理公主如此奔放?

    一脸胡子的陈逍遥嘴角勾起一丝不正经:“洗洗自然是好!”

    赵正立随即也从话语中分析出一二三,打趣:“就怕沐浴桶装不下我们三人啊!”

    公主殿下总算明白自己给自己下了套,脸一黑,朝王丰说道:“给这两个人中败类准备一盆开水,就在大门口洗!”

    一众青年汗颜,大理国主仆相处如此随意?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各自沐浴更衣完整,王家并没真按照公主殿下吩咐,给两人在大门口准备开水,而是以宾客待遇伺候。

        当大理公主再度现身时,所见之人皆是惊为天人,无不为其绝美容貌所震惊,前后比较,那是天与地的差别,肤如膏腴,美似天仙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即便赵正立见过她真容,此番依旧被深深迷倒,好在他瞧过几个美人榜的佳人,不至于像陈逍遥那般没出息的咽唾沫流口水。

    以王丰为首,十数位青年刹时间对两个糙汉泛起一丝羡慕跟醋意,如此佳人身旁居然跟着两个中年糙汉,委实大煞风景。

在场的都是江湖庙堂年轻一辈的天骄傲子,对喜怒幽怨自然遮掩隐秘,眼神中对大理公主垂涎仅是一闪而逝,对两个糙汉随从更是没泛起一丝波澜。

作为东道主的王丰率先拱手打破僵局:“公主殿下请随在下到后院景亭入席,顺带为殿下介绍咱们庆国江湖庙堂青年才俊。”

    大理公主如谪仙临尘,一袭深绿衣衫飘飘莲步而行:“甚好!最近江湖常听传闻贵国有个乱臣遗子赵正立,不知他可否能来?”

她边说边有意无意瞥向身后糙汉赵正立,嘴角或多或少有些戏弄味道。

      

除了赵正立跟陈逍遥,同行的一群青年包括王丰都没看出她嘴角微挂的笑意何为。

王丰当即畅笑两声,极为豪气道:“即便那乱臣遗子有心,恐怕也没胆来吧!若真是来了,只会为在场江湖庙堂能杰送礼上门。”

  与他随行的几位青年也阿谀奉承:“这份礼绝对馈赠王公子,百万金,世袭爵,让王公子威名一举响彻江湖庙堂!”

    大理公主却当头一盆冷水:“听闻那乱臣遗子早在蜀地就有战退伪大宗师境的南诏老妪,王公子也有战平伪大宗师境的实力?”

      热闹奉承气氛顿时降到冰点,一位身着华丽的纤瘦公子哥帮忙开脱圆场:“江湖传闻而已,当不了真,咱们此番盛会是交流学习,若那乱臣遗子真敢来,到时候一较高下自然胜过各种闲言杂语。”

        另一个又补充:“倒如王公子所言,给他胆,估计也不敢来!”

      早先奉承王家的青年又戏道:  “听闻前几天在陶家镇被杜家杜乔老爷子堵在桃花酒肆,若不是桃花庄主,恐怕那为乱臣遗子彻底凉了吧?”

        谈到此次有人提醒道:“听闻江湖杜家出了个进士,在礼部当差,王兄你可得抓紧了,别让那杜乔夺了“大礼”。”

        王丰听完也深思熟虑点首赞成。

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个糙汉不言不语,眼神四处打量王府,心中暗暗吃惊,真他娘大,单是一条阁楼与阁楼接壤的长廊都走了一盏茶时间,穿过长廊又踏拱桥,再过小溪,又进弯弯拐拐石林,梅兰竹菊各院霸占一方,中间还有一大片冒着花骨朵的牡丹院。

这边还没看完又入了形状怪异的盆栽景园,老树盘根,苍劲古藤,让人应接不暇。

走完平路又爬陡坡,沿着石阶一步一步上登,随着高度攀升,视野随之辽阔,满园景色一览无余,起初赵正立跟陈逍遥还在嘀咕,王家是不是故意带着大伙儿绕弯子,显摆家底气派,到了山顶凉亭才晓得来的路最捷径,若是绕弯子估计走到天黑也上不来。

心头又暗自骂了句:“真他娘大!”

        倒是大理公主细若蚊声说了句:“这院子弄的花里胡哨,显得拥挤不堪,品种多就应该再扩大点呀!!”

        王丰与其他人听没听见赵正立不晓得,但他跟陈逍遥却是无言,真当是大理国呢?

      一行人到揽景亭刚好酉时,春阳落日烧着晚霞即将谢幕,王府与远处街道各处撑灯点烛,烛火灯笼与晚霞对应,天在黑与不黑之间,甚是幽美。

    揽景亭已经汇聚十多位,加上他们一群赶来十数人,足足二三十人,这还没算仆人丫鬟。

凉亭挂了好几排灯笼,让方圆数里内夜如白炽,赵正立飞速扫过在场人面孔,有好些居然都是庙堂三圣熟面孔,像天师府腰悬长刀的齐云山阳知命,配长枪的武当张白衫,国师府南北少林几个和尚,其中与赵正立结下梁子的北少林更是足足来了五六位和尚,儒学苑余尚书侄儿余波也在其列,还有江南文坛三杰的庞浩伟、方娜、蔡旬三人。

另外几个一脸刚正不阿的青年一瞧就能看出武将世家,那股遗传的武夫一根筋,学的一模一样。

        还有早先随王崇礼迎接王丰的三位中年,加上他跟陈逍遥,他五人是在场年纪最大的存在。

    王丰见众人到齐,开始主动介绍今夜贵客大理公主,大伙早已被她出尘气吸引,即便有耳闻;当被证实跟亲眼见到依旧震惊,她好似一朵明珠,让在场数位同样风姿卓越的女子黯然失色。

        儒学苑方娜瞥了一眼又一眼,满是羡慕嫉妒的神情流露。

        反倒是少许青年,仅仅震惊片刻,便泰然自若的镇定下来。

      又为大理公主介绍了庆国江湖庙堂青年,那几位刚正不阿青年果真出自武将之后,均是河北、河东与青州三地,有自称满门忠臣的葛将侄儿,葛啸,新晋领帅张将同宗,张扬,还有青州本地湘军詹家旁系詹言莫。

      这些几位庙堂名将之后,江湖翘楚之人,大理公主是一个也不认识,只是简简单单摆手示意友好,而常年呆在青城山的赵正立更不认识,些许几个老一辈在江湖出名的他隐约听几位师兄聊过。

相比之下久闯江湖的陈逍遥了解太多,介绍到葛啸他能说到河东路统帅葛洪亮,念到张扬他能说出河北路真定府布阵猛将张知隆。

虽然这几位将军名声鹊起,在庙堂武将当中威名赫赫,可今日到场几个终不是直系,顶多沾亲带故,这多少有些扯虎皮做大旗的嫌疑。

赵正立都搞不懂王丰是怎么做到避开直系,结识些忽远忽近关系户,他好歹也是堂堂青州知军的儿子,就没一个臭味相投的官二代死党烂友?

“王公子好生分,好见外,如此盛会居然没邀请我等,此番不请自来,还望莫要伤了和气!”

来人一袭绸杉,玉面桃花浅带微笑,手中轻摇折扇,锦衣华服,腰佩玉身挂香囊锦带,十足的贵气。

与他一道的还有三五位同样气宇不凡世家公子模样的青年。

        正是那几个将门嫡系子孙,甚至还有位江湖大派后人,在场人除了葛啸认出自家堂兄,葛洪亮之子葛霄锦,其余张家同宗,詹家旁系,几个自称名将之后的一个也没认出正主嫡系。

    王丰赶忙躬身作揖,恭敬的将脑袋险些磕在地上了:“恭迎世子殿下,殿下驾临让寒舍蓬荜生辉。”

      青年折扇一合,趣味道:“哪儿能啊,你这寒舍已经不小啦!”随后指了指身旁数人:“你不是想认识名将之后吗,本世子给你请来了!”

        此言一出,宛若惊涛拍岸,让王丰跟几位沾亲带故的名将关系户各自心头一紧。

      糙汉模样的赵正立拧了拧眉头,在脑海飞速推算来人身份,当朝虽然减少了诸王公侯世袭爵位,称呼世子的没十箩筐也有九箩筐,他单凭一句“世子”,还真揣摩不透是哪位。

      

        

    “哈哈!好热闹,既然是江湖青年一代盛宴,自然不应该分国界,让我等异国江湖也来讨杯酒喝,不知王公子可愿赏酒?萧世子可愿暂留?”

      话音刚落,王家府邸窜进三五波服饰各异人群,赵正立不用看就晓得是契丹、吐蕃、西夏几国。

他余光瞥了眼一脸看热闹的大理公主;心中暗叹:“萧太傅?今晚怕是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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