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鸡兔同笼
“这是经典的古代算筹问题。”
俞周的嗓音低沉柔和,在苑小妮身边响起。
他一边垂下视线,看向她手中写的题目,一边帮她解释。
看她拿着铅笔头,坐在食堂的大饭桌前想得认真,俞周主动帮她解惑。
“如果用数理统筹辩证逻辑思路,那你可以把鸡兔同笼的问题看作……”
他讲得清晰,语气坚定,思路极快,转瞬就给出了答案。
然而。
亲自被俞周用高难度数理方式辅导的苑小妮:……
她满脸无奈荒唐。
学霸教导学渣。
是什么让俞周以为,她能跟得上他的思路的?
发现苑小妮许久没出声,俞周低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看到了认真听教导的端正态度。
就是她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可能理解起来稍有些吃力。
苑小妮不服气,拿起铅笔头唰唰唰在纸上写下题干中的几个数字,然后作了几道连接线,把数字左画右画,巧妙连接起来。
三下两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出了答案。
她推给俞周看。
俞周看了一眼,冷淡的嗓音立刻赞赏。
“的确,这种算法更简单。”
苑小妮忍不住得意地动了动眉梢,五官都灵动起来。
“你休息好了吗?”她收拾收拾题纸和铅笔头,站起身问:“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其他研究员呢?”
闻言,俞周揉了揉眉心,冷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丝藏起来的疲倦。
“还好,休息了一个小时,足够了。”
“我帮你拿早饭。”她将题纸和铅笔头收拾到一边,快速站起身,转身到灶上盛出来一碗野菜汤。
接着,苑小妮又掀开热锅的盖子,里面滚烫的热气氤氲蒸腾冒出来,她浑然不怕,从中间不急不忙地拿出了两个馒头。
一盘洁白宣软的馒头,一碗热乎乎的野菜汤,放在俞周的面前。
苑小妮关心道:“别熬那么多夜,注意身体。”
俞周:“嗯。”
像俞周一样,109所的研究员们都是通宵达旦争分夺秒抢进度的人。
在科研攻关面前,每一分钟的时间对他们来说都格外宝贵。
每一小步的成果背后,都隐藏着无数科研人的血和泪。
为了国家,他们从来不觉得苦,也从来不喊累。
可正因为此,苑小妮才格外想多为他们做一些什么。哪怕多尽一份小小的力量,也希望他们这些辛苦都能够早日得到回报。
八、九点钟。
办公室内,其他研究员们也纷纷从囫囵觉中,先先后后地醒来。
年轻研究员小丁率先动了一下身体。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半睁半醒,就着坚硬膈背的椅子,伸了一下腰。
这一伸之下,全身的痛觉慢慢恢复,腰酸背痛得厉害,被刚才半趴半倚的睡姿膈得身体僵硬极了。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小丁熟练地从椅子背后抽出一条干秃秃的毛巾,拖拉踩着鞋,半睁眼半闭眼地走到水盆上,将毛巾全都浸到水盆里,沾满了凉井水。
潦潦草草拧了两把,往脸上一搭——
嘶!
被浸满了井水的毛巾一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小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整个人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作为年轻研究员中的一员,小丁正常睁大了的眼睛往四下看看,扫视一遍屋内,果然,办公室内的大多数人还没醒。
但是,俞周的办公桌后早早地没人了。
可能出去了?
小丁随意猜测着。
他拿起窗台上摆了一排的牙缸子中的一个,准备像平日一样,照常出去洗漱,再去食堂吃早饭,然后早点回来干活。
他乐滋滋地在心里猜想。
嘿,今天的早饭不会还有白面馒头吧?
没想到,就在他走过黑板前,准备迈出办公室门槛的那一刻。
视线冷不丁地扫过了办公室墙上的黑板,然后,梦游般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脚步猝然顿住——
一正面墙的黑板上,写满了力重千钧的粉笔笔迹,全都是演算公式和符号。
每一行都工整完美,清清楚楚,简洁明了。
仿佛是最美妙的音符在流淌。
看这行云流水的字迹,眼熟的很。
好像正是属于此时办公桌后空着座位的那个人。
年轻研究员小丁一行行浏览下去,痴迷地跟着推演边看边算,一直迅速看到最后的结论,他不禁惊喜若狂地大喊出声,“啊!”
随后,他将毛巾一扔,跑来跑去,不怕吵醒躺了一地正在睡觉的老研究员们,反而激动地一个一个将他们用力拍醒。
“绝了!”
“俞周算出来了!”
“我们这些天的难题终于攻克了!!”
109所热闹得开了锅。
醒来的所有研究员们纷纷挤在黑板前,喜上眉梢地核算俞周的思路。
他们人多力量大,顺着俞周的推演快速重新从头到尾算了一遍,果然答案是正确的。
这些日子堵得难受的算法谜团,终于解开了。
所有人都喜地欢呼雀跃,呼朋引伴。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赶向国营食堂。
而此刻,正在路上赶路的所长李洪军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109研究所位于下洼乡,离驻地足足有60里地远。就算是李洪军打过仗,体力比一般人好,也得跑一整天的功夫,才能摸黑达到下洼乡驻地。
何况这个地方荒凉,土地贫瘠,一路急行军走来,都没有看见几个村子。
跑得口干舌燥想要喝口水,都得自备一个军水壶。
更显得这是个苦差事。
走在荒无人烟的滩涂上,年过半百的李洪军喘气喝水,调整一下状态,摸摸口袋里写得那封沉甸甸的申请报告和热馒头,特别沉得住气。
他这次去汇报,不光是要粮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再行,急转弯走过山坳,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开阔。
一条波宽浪大的湍急大河,出现在李洪军的视线里。
“咦?”
他机敏扫视一眼,两条眉毛深深拧在一块,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怪不得这个月没有来送粮的。
面前唯一一条过河的桥,不知怎的被冲垮了,只剩下几个残留的墩子和破木板零零碎碎躺在河岸边。
这天堑一样的地势,大罗金仙也过不来!
这可难了。
正当李洪军在思索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到河对面传来高声的呼唤声。
“老李!”
“看这里!”
“呛咳咳咳……”
李洪军一惊,锁眉远眺,遥遥望过去。
大日头底下,滚滚大河的对岸岸边有许多人在忙碌。一眼望去,最起码有上百人之数。
熟悉的呼唤声,熟悉的人头,熟悉的面庞,还有那个他正准备写信送过去的人——
他心底涌起澎湃的热流。
梁国华同志亲自带队来了!
桥断了之后,上级一直在想办法派人过来送物资。
但无奈,河水湍急汹涌,首长梁国华亲自下了水,腰上绑了麻花粗的绳子,舍身下水,却被翻滚激流的浪打得起起伏伏,看不见头。
梁国华牟足了劲想往对岸游,却被卷裹在河涡里急往下坠。
岸上的小队员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众人齐心协力拽回系在他腰上的粗绳子,好不容易才艰难把他拖上了岸。
梁国华不甘心,一边红着眼咳出水,一边怒气翻飞地骂。“老子不信了,今天就过不去这河!”
李洪军看得眼底发烫。
他心知,这条大河地势险峻,一刀斩断了两岸的路。桥一旦断了,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些天,梁国华定是带人舍命尝试抢修了无数次,全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但因为不放心109研究所,所以今天他直接领上大批人马亲临现场,下定决心,势必要修通这条通道。
事实也是如此。
隔河遥望。
滔天的浪几乎将风声都淹没。
梁国华扯着嗓子问他:“老李,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有吃的吗?”
花白着头发的所长李洪军粗粝的嗓音中收敛着感动,“还好。”
“好个屁!”梁国华接口就回,观察河水的涨势,“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们109所什么家底我还不知道?”
说着,他绑紧了腰上的粗绳,又甩开步子往河里蹚。“你等着,我今天非要过这个河,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们挨饿断粮。”
“队长!”
“老梁!”
“铮——”
李洪军怒目圆睁,加快脚步扑过去,几乎是脚上的鞋踩进了滩岸边的水里,眼睁睁地看着梁国华又不要命地再次下水。
华国的领导们向来有身先士卒的传统。
打仗时,连长在最前面扛枪冲锋。
跳伞时,空中部队大校在第一个打头阵,领头跳下飞机。
为了抢修这条大河的通道,身为地区一把手的梁国华也率先带头下河。
梁国华下水后,随后三个水性好的老手紧跟其上。
四条绳索在卷浪中翻滚,同时跃进。
像落入油锅中的水滴,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只看见绳子连接在河水中的那一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急流中起起落落。
急得李洪军也想往水里迈。
就算经过这些天的上百次试探,梁国华他们已经摸到了一点过河的经验,知晓正午头时分的河水流势是相对来说最平缓的时段。
也是最有可能成功渡河的时段。
但即便如此——
残酷湍急的河水面前,谁又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出了事……
李洪军不敢深想,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他肃容站在岸边,在激流勇进的河水中,一遍又一遍搜寻着找到梁国华几人的身影。
直到看到四个黑点出现,由远及近,从河水中游靠近过来,李洪军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赶过去淌进水里帮忙捞人。
梁国华臂弯里捞着一个,身后跟着两个,一起游过来。
还没等上岸站稳,就听109所的所长李洪军批评他,“你不要命了。”
梁国华一边挥着大掌帮身边的小伙子拍背,排出呛到的水,另一边用捻熟的粗嗓对李洪军回答。
“这不是担心你们109所吗,怎么样,是不是等粮食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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