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妖族定的良辰吉时在黄昏,但眼下这个局面,别说是妖族,就是前来参加喜宴的众人都觉得可能等不到黄昏了。
墨泽对燕南归有多好呢?
墨泽可以为了燕南归不顾自身安危,假扮他沦落妖族做郁京的人质,不管郁京如何折磨他,他都没有泄露燕南归的身份和行踪。
除了是因为忠诚,还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可终究是燕南归对不住他,从燕南归默许辰少卿给他下药,合力谋害沈御雪那一刻起,他们的情意就走到尽头了。
墨泽不单单是因为喜欢沈御雪才和燕南归决裂,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燕南归变了,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他当初拼命要救的人。
昔日交情过命的兄弟,今日都给这门亲事增加几分血色,之后再有什么变故,想来都不会有人感到惊讶。
血淋淋的人头妖族不敢收,更不敢扔,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之后不要再出幺蛾子。
墨泽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他自己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妖族连忙给他送来酒水。
姗姗来迟的宁不凡往李清柚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走向墨泽。李清柚瞧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之前孟昊轩在霓裳阁说过,这场亲事他会到场,因为有恩怨要和燕南归清算。
但没想到此刻到的人竟然是宁不凡,而且他身为宗主,独身而来,身边连个多余的人都没有,这不太对劲。
李清柚多留了个心眼,让大家小心行事。
好在墨泽之后没再出大乱子,妖族的人胆战心惊地熬到吉时。
妖族结契要比人间少一些繁文缛节,没有迎亲之说,到了吉时,妖王用红绸缎牵出妖后,在百妖和宾客之下三拜成契。
礼官今天受到太多的惊吓,眼看黄昏将至,就连忙催着办事。百鸟一展歌喉,声音委婉动人。
宾客落座,沈御雪和陆焰混在最不起眼的一张桌子上,周围都是些小势力,前来凑个热闹,和他们攀谈时带了几分打量的意思,沈御雪说他们是散修,对方这才作罢。
陆焰听见百鸟的歌声,暗中释放出灵压,那些鸟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众人诧异,以为又要出岔子时,鸟儿们再度歌唱。
只是这一次,它们的声音不再欢快喜悦,反而哀鸣长绝,听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唱的……”
众人神色各异,就是妖族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声好听,他们不得已驱散了百鸟,满堂宾客这下不但在窃窃私语,还有人直接笑出声。
荒唐事一桩接一桩,他们已经是在看笑话了。
妖族面上无光,直接进入结契的环节。前去催促的妖族在前带路,燕南归手上牵着红绸,另一端在辰少卿的身上。
辰少卿不是女子,没有盖头,穿着和燕南归一样的喜服,容貌一览无余。众人瞧着他们缓缓走来,目光落在辰少卿的身上,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成亲,燕南归面上不见喜色,众人觉得奇怪,此刻见了辰少卿,这种怪异有了解释。
身为金阳宗的弟子,后来又被宁不凡除名,可以说辰少卿在仙门不算无名之辈。在场见过他的人不少,但是此刻这些人却有些不敢认。
辰少卿鬓有霜色,模样看起来比之从前老了十余岁,喜服穿在身上也盖不住他的暮沉之气。他衰老的太快,甚至有些不正常。
喜宴上一时鸦雀无声,荧惑看向辰少卿,那双紫色的眸子变得格外妖异。
礼官巴不得所有人都安安静静,他念了一段祭文,语速快的都不管下面的人听没听清,他现在只想快点跳过这些直接拜堂。
辰少卿察觉到礼官的慌乱,他刚才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扫过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面带讥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辰少卿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地握紧,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结契成功,他就能恢复原样,到时候这些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辰少卿心里一痛,眼神怨毒。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窃运的关头,燕南归竟然清醒过来,他的反抗导致反噬。
辰少卿受了伤,只有结契后重新双修,他才能恢复。他利用自己的伤势让燕南归心生同情,答应娶他。
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不知为何,燕南归对他不如当初,沉默而冷淡。
礼官说完祭文心里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了,他扬起下巴,拉长声音道:“新人入场,一拜天地……”
燕南归和辰少卿正要拜,一直侧对着他们的墨泽道:“慢。”
他话刚出口,新人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礼官双目圆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众人的视线在这一刻转向墨泽,燕南归愣了愣,阴鸷的神色里多了一抹喜色。他没有恼怒墨泽打断拜堂,反而高兴他肯在自己成亲这日回来。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燕南归看着墨泽,这一刻他的喜悦才是发自内心。
可是墨泽很冷静,他本来就做不出表情,倒也不用燕南归去猜他此刻的心情。
“有件事想要问个明白,等我问清楚,你还愿意娶眼前这个人,我不会阻拦。”墨泽起身看向辰少卿,周围的人也竖起耳朵,等着看戏。
燕南归站在辰少卿身侧,他感受到辰少卿求救的眼神,维护道:“有事不能之后再说?”
墨泽摇头:“他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此刻问又能怎样?”
礼官在旁弱弱道:“吉时不等人……”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比任何话都有说服力。但墨泽铁了心要问,他看了礼官一眼,道:“这还得感谢你帮我节省时间。”
礼官被哽住了,脸色涨红,默默地不说话了。
燕南归眉头微蹙,他意识到墨泽前来并非是为他高兴。他环顾四周,看见了墨泽送来的人头。血污遮脸,看不清容貌,死的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个挑衅。
燕南归面上的喜色僵住,慢慢地凝固成阴沉。
墨泽直视辰少卿,问道:“当日沈仙君助我们推翻郁京后离去,给我们留了一封书信,那封信现在在哪儿?”
燕南归一愣,沈御雪当初给他留了信?
辰少卿压下心头的慌乱,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墨泽冷哼道:“沈仙君在信中写下的关于治理妖族的条例,你后来不都一一告诉了我们?”
听到墨泽点出信的内容,辰少卿眼神惶恐,他稳了稳心神,不让自己的不安流露出来:“你胡说,那是我和燕师弟商量的结果。’
辰少卿当时对妖族了解不深,怕贸然把沈御雪的话说出来出问题,就自己说了一部分,引导燕南归想通一部分。
站在燕南归的立场,确实是他和辰少卿商量的结果,他承认了辰少卿的话,也无形间偏袒了辰少卿。
墨泽并不在乎他的决定,他依旧看着辰少卿,道:“我只要那封信,我想知道沈仙君对我说了什么,你把信给我,我不会泄露任何内容。”
墨泽话里有话,他把辰少卿推上了风口浪尖。
人群里,沈御雪听见这话不由地挑眉,他当初的信并没有提及墨泽,墨泽知道内容,为何会这样说?
辰少卿就算有信,也拿不出和他有关的部分。
辰少卿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很快他心里有了另一个念头,难道沈御雪留下的信不止一封?另一封在哪儿?是墨泽的手上,还是在妖族的某一处?
辰少卿心乱如麻:“墨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觉得是我破坏了燕师弟和沈长老的感情,是我害死了沈长老。我承认沈长老的死我要付一点责任,可感情的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辰少卿显得有些委屈,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他心里恨极了墨泽,可面上半分不露。
“我真的没有见过沈长老留下的书信,你要是有证据,我可以和你对峙。”当年的那封信辰少卿是第一个看见的人,信件和写信的人都不在了,基本死无对证,辰少卿心存侥幸。
墨泽不禁蹙眉,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道清亮的嗓音:“证据多简单啊,证据我们有。”
玄樱拉着荧惑登场,薄渊被留在后方,要是等下乱起来,他还得维持秩序。
玄樱的视线在墨泽身上绕了一圈,笑容甜美,夸奖道:“做的不错。”
他们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让江彻出来打断,好让荧惑登场,没想到会有人比他们先跳出来。
墨泽不认识玄樱,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那种血脉上的压制让他一时失神。
玄樱很兴奋,她把荧惑往前一推,道:“这就是证据。”
荧惑是个实实在在的生面孔,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大活人怎么能算证据?难不成是他亲眼所见?
燕南归有些烦躁,看见荧惑后那种感觉更明显。体内妖力紊乱,眼底蒙上一层血色。
辰少卿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心底升起浓浓的恐惧,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他分明是第一次见荧惑,却有一种烙印在灵魂上的战栗。
他握紧了手上的红绸,因为太用力,手指发白。他强装镇定道:“他是谁?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不重要,他知道你做过什么就可以了。”玄樱一脸灿烂的笑意,目光落在燕南归身上,露出两分嫌弃之色:“我青鸾一族怎么有你这样蠢的血脉,连自己的气运都守不住。”
气运二字就像是平静湖面砸下的石子,辰少卿这下不止手白,面上也是血色全退,他吓的倒退两步,神色惊恐。
他的异样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燕南归神色复杂地看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对我做了什么?”
辰少卿连忙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我没有,燕师弟,你要相信我,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舍得伤害你?”
“你怎么没有伤害他呢?”玄樱冷笑道:“从你出现在他身边开始,他的气运他的姻缘,就在不断地朝你倾斜。”
燕南归面色冷硬,辰少卿一时慌了神,牢牢地抓住救命稻草:“燕师弟,我出现在你身边是因为我救过你,你忘了吗?”
“那真的是你救了他吗?”宴席上传来一声冷哼,宁不凡面有邪气,笑道:“明明是沈长老救的人,你冒出来领功,把他劝走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和燕南归非亲非故,为什么非得要这个救命之恩不可?”
如果玄樱的话不够有冲击力,宁不凡落井下石就足以堵死辰少卿的路。他最少透露出两点,辰少卿知道这个恩情特殊,他是故意抢了沈御雪的功劳,而不是毫不知情。
不久前,辰少卿还拿着这个恩情做保证,可眼下就烟消云散了。
长久的欺骗和别有用心冲击着燕南归的内心,加上酒后乱性一事让他耿耿于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被辰少卿用恩情耍的团团转。
辰少卿还想狡辩,可是燕南归已经不想听,他掌间寒光一闪,弯刀浮现。辰少卿面如土色,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要逃。
燕南归刀刃已至,但有人比他更快,荧惑手握星辰凝聚的长弓,一剑破空。箭矢穿透辰少卿的后心,辰少卿扑倒在地,刚好躲开了燕南归的攻击。
长箭化为星光融入辰少卿的身体,辰少卿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他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身上没有丁点血迹,但生命力和灵力却在飞快地消散,双鬓的斑白顷刻间蔓延,青丝变成华发,容颜苍老。
“不,不……你对我做了什么?”辰少卿难以接受地看着被抽干血肉的手,声音嘶哑地冲着荧惑发出阵阵怒吼。
他抓着自己的雪白的头发,摸着自己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把我的灵力还给我,你还给我!”
辰少卿想要扑向荧惑,可是还没站起来就摔倒在地,生命力的急速消退让他此刻十分虚弱,他的位置本就在高台上,这一摔从台上滚落下来。
荧惑居高临下,他抬起手对准辰少卿的额头,掌间爆发出星辰之力:“偷来的终究不会长久。”
他话音刚落,星辰之力彻底切开辰少卿抢夺来的气运,一股混乱的灵力从他的心□□发出来,窜入空中,化为走马灯的画卷,一幅幅展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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