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堂堂一个府衙，居然养出了个凶案杀手。这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是要摘掉乌纱帽的过错，但李荣并不显的过分慌张，而是拱手道：“温相，办事办案都讲究一个证据确凿。温相是从何指认，凶手就是秦师爷的？”
温如故淡淡地瞥了李荣一眼，随即转身便走。
李荣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要开口询问，姜语岑却按住他的胳膊，道：“大人，此案牵涉甚广，在外议论恐怕不合规矩，温相的意思，怕是要先回府衙再说。”
李荣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温相的意思？”
姜语岑挠挠头：“额，猜的。”
李荣一哽：“你”
李荣话还没说完，许府门口已经响起了马匹嘶鸣声，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起行，去荆州府衙！”
李荣脸皮一僵，掩饰性的咳嗽几声，便匆匆往许府外赶去。
姜语岑离得近，还能听见李荣嘀嘀咕咕道：“去府衙就府衙嘛，直接说不行啊，打什么哑谜呀。”
姜语岑忍不住憋笑。
许府离府衙不算太远，等几人进了衙门，姜语岑便指挥着几个衙役将刘翠儿先押进大牢里。
等姜语岑赶到公堂后院的时候，温如故正在品茶，李荣垂头站在一边，青石地板上，一躺一跪着两个人。
躺着的那个，睡在担架上，浑身蒙着白布。跪着的那个，姜语岑遥遥一看，便知道，那就是秦师爷了。
秦师爷狼狈极了，发丝凌乱，裤腿上沾了点泥污。两只胳膊尽数被麻绳捆在背后，正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身边的一名黑衣人。
姜语岑顺着秦师爷的目光抬头一看，发现对方竟然就是那天夜里，为温如故赶车的马车夫。
“放肆！丞相就能随意抓人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秦师爷大叫：“大人，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今早刚去城北药铺里抓药，结果还没提药出门呢，就被这人给捆了。大人，小人实在是冤枉啊！”
“哼，你说谎。”
“谎话连篇。”
姜语岑与温如故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话音一落，姜语岑就不由抬眸望了一眼温如故，却一眼撞入对方眼眸。随后温如故收回眼神，轻轻呷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水。
温如故不开口，李荣倒是没忍住：“小姜仵作，你是怎么看出秦师爷在撒谎的？”
姜语岑指指秦师爷：“秦师爷说他去城北买药，需知城北药铺颇少，药材远没有城南丰富，而府衙又靠近城南，秦师爷何必舍近求远呢？”
秦师爷立即反驳道：“我要的药材，只有城北才有，这才不惜绕了远路。”
“这就更不对了。”姜语岑摇摇头：“据我所知，城北虽然药材没有城南丰富，但胜在所卖之药皆有虎狼之性，是大夫常用来吊命的药。但我观秦师爷面颊红润，声如洪钟，用这虎狼之药，怕是为时过早吧？”
秦师爷一哽，忍不住狠狠瞪了姜语岑一眼。
这时，温如故接话道：“姜姑娘说的没错。今日你得知李大人要抓捕李有福，深知事情即将败露，因此，你故意骗走李有福，谎称给对方银子，条件是彻底离开荆州。实际上，你只是将李有福诱骗至河边，后将其淹死。”
说着，一边的顾七很识相地掀开了白布，躺在地面上的，正是一具水淋淋的男尸。
姜语岑立即戴好口罩、手套，上前查验，片刻后，她道：“口鼻有泥沙，皮肤白软肿胀，四肢脚趾紧抓，是为生前落水。李有福确实是被活活淹死的。”
温如故看着姜语岑的全套装备，颇为惊讶的挑眉。
等姜语岑说完尸体死因，温如故点点头，道：“姜姑娘说得没错。河边多污泥，因此秦师爷的裤腿上才会沾上泥污。而许府又靠近城北，因此秦师爷才会谎称去城北抓药。”
姜语岑点头：“其实在李大人说要去抓捕李有福的时候，我便看见秦师爷偷偷溜出了府衙。只是此事无法确定，你就是凶手。但如今证据已经确凿，秦师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师爷冷笑两声，道：“你们二人一唱一和，话都让你们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哼，姜语岑、温如故，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也是为了许夫人藏着的账簿来的！哼，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
温如故不与秦师爷废话，让顾七直接去搜身。结果片刻后，从秦师爷身上搜下来一块小竹排，上面刻着繁密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信物之类的东西。
姜语岑定睛一看，忍不住一怔。
那块小竹排，居然与大皇子交给姜语岑的信物一模一样！
原来秦师爷就是大皇子留在荆州府衙的眼线，他就是大皇子信中所提到的那个“和尚”！
秦师爷还在气愤地嘲讽：“若不是我的搭档迟迟未到，这次我未必不能成事！”
说着，秦师爷又将目光对准姜语岑：“哼，我本以为你便是殿下派给我的人，没想到你不仅不是，竟然还查到了许夫人的死因。呵呵，你等着，你以为整个荆州就我一个眼线吗？你的所作所为，自会有人禀报殿下，我死了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言罢，秦师爷突然暴起，一把扑向了温如故。
顾七面色一凛，立即扔了手中的东西，拔剑横在了温如故身前。
只是没想到，秦师爷是声东击西。在顾七扔下信物的一瞬间，秦师爷便扑向了小竹排，随即一股药粉一样的东西撒在了小竹排之上，刹那之间，小竹排上的花纹便尽数销毁。
顾七一惊，连忙上前摁住了秦师爷的肩膀，但下一刻，秦师爷的身体一软，口齿中流出黑血，已然是服毒自杀了。
难怪秦师爷敢肆无忌惮地暴露底细，原来早就存了死志，笃定了他死后，众人都会死无对证。
姜语岑立在原地，秦师爷的话在她脑中不断回荡，不由遍体生寒。
虽然姜语岑早就做好了要与大皇子一派对立的决定，但当面被秦师爷之流威胁生命，她还是忍不住害怕，脸色发白。
“若是害怕，就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耳边忽然传来温如故淡淡的嗓音，姜语岑抬眸，看见温如故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姜语岑愣愣地接过帕子，又听见温如故略带犹豫的声音，说：“你莫哭。”
姜语岑微微攥紧帕子，尽力平复着心情，道：“小女子明白。小女子虽是一介弱质女流，但还算有些底气。”
温如故挑眉。
姜语岑伸出自己的手：“小女子有一身验尸本领，若能通过仵作遴选，得陛下授官，便是身边危机四伏，小女子也能从容镇定。”
这话是说给温如故听的，但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姜语岑沉下眼眸，秦师爷对她的威胁，更让她坚定了要靠自身技艺，爬上顶峰的决心。
这时，李荣出声道：“二位，秦师爷所说的账簿，难不成就是孟珏孟大人交予许夫人的，记录了二皇子罪证的簿子吗？”
姜语岑一顿。
所以账簿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吗？大家都知道孟珏有了二皇子的罪证，而账簿放在了许夫人手里。大家都心照不宣，都在观望这个账簿最终会落到哪一派的手里。
这样看来，许夫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就这样沦为了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温如故点头，也不故意藏着掖着，道：“是。本相这次来荆州，也是为了这本账簿。”
姜语岑颇为犹豫，温如故已经位列丞相，而且身后站着的是皇上。这回前来荆州拿账簿，说不定就是皇上的意思。
但孟珏又交代过，需要姜语岑将账簿给带回去
正在姜语岑思虑如何从温如故手中保住账簿的时候，温如故对李荣道：“陆三机，你不用去征问孟珏的意见，这事情，是他同意的。”
孟珏将账簿放在许夫人手中，这本来是件秘事。只是孟珏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大皇子的眼线监视住了。因此孟珏前脚将账簿交给了许夫人，大皇子后脚就得知了这件事情。
随即，就给一直在荆州潜伏的秦师爷传了信，让对方务必找出账簿。
秦师爷便立用刘翠儿一直想摆脱奴籍的心理，哄骗对方为自己办事，绑走了许夫人，逼问账簿下落。但许夫人宁死不肯说，秦师爷百般逼问，最后竟然使用银针刺脑的办法，硬生生磨死了许夫人。
许夫人一死，账簿的事情彻底没了线索，大皇子那边只好着手另派人选。这时，正好姜语岑入了孟珏的眼，要将姜语岑派到荆州来，而姜语岑又正好有把柄落在大皇子一派手里。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
只是，孟珏拿回账簿，并未是为了弹劾二皇子，更多的，是出于对许夫人的愧疚。孟珏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不应该卷入朝堂浑水。于是温如故在写信要拿走账簿之时，孟珏也便同意了。
只是
李荣就是陆三机？李荣竟然就是陆三机！
姜语岑愣愣地看向李荣，李荣笑笑，道：“本官小时随母姓，为陆。而后考上功名，重入宗族，这才改为父姓。孟珏大人是本官的授业恩师，对本官恩重如山，这也是本官在得知小姜仵作你的身份后，一直积极帮忙的缘故。”
其实，刚开始姜语岑来的时候，李荣便怀疑她是大皇子派来的人，当然，秦师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几天过去，姜语岑非但没有找秦师爷接头，居然一门心思扑在了破案身上，这时，李荣便猜到，姜语岑估计是孟珏那边的人，不与他接头，恐怕是为了防止意外。
所以，李荣给了姜语岑很大的权限，整个荆州府衙的衙役，都可以任由姜语岑指挥。甚至姜语岑提出去许府演戏，李荣也答应了下来。
得知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姜语岑不由深吸一口气，果然古代官场如战场。
李荣和秦师爷两个不同派别的人，居然也能在同一官衙下相安无事数年，各自伪装，步步为营，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到了这时候，姜语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于是她掏出之前从春芽手中拿到的钥匙和小诗，交给温如故，说清楚了之后，温如故沉思片刻道：“如此，想必是许夫人将账簿藏在了某个密室，这便是打开密室的钥匙。姜姑娘，多谢。”
言罢，温如故便带着顾七匆匆离开了荆州府衙。
李荣笑道：“这谜底交给温如故，必可破解，咱们就不必再管了。另外，姜姑娘，你的仵作技艺确实是少见，本官已经写好了信件，寄与仵作司，也希望姜姑娘能在接下来仵作遴选中，拔得头筹。”
姜语岑疑惑道：“信件？什么信？”
李荣神秘一笑：“自然是嘉奖信。”
(https://www.tyvxw.cc/ty53516905/41763366.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