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色残阳
赵胤之很是无奈，发生了起义，大哥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赵胤之武功高强，本是一位将才。不仅如此，最难能可贵的是赵胤之自幼熟读兵法，世人皆知，所以他更是一位帅才！
帝王享乐没有他，可是领兵打仗准找他。本是不情不愿，可偏偏又不能拒绝，赵胤之无可奈何的率领十五万精锐大军平定怀国余孽。虽说叛军多达百万，可却是一些农民什么组成的乌合之众。而赵胤之不过十五万军队，却是训练有素的赵国最精锐的部队。
赵胤之率军渡过长江之后兵分两路，十天前接到明州急报，佛天率领七万叛军围困明州，因此赵胤之要去解明州之围，而莫要问则攻打万州。
“将军，佛天围困了明州五十余天，城中军马都杀光了，怎么办！”
一少年将领肤色黝黑骨瘦如柴，哪里像是那副将口中的将军？分明就是一难民！只见他几乎瘦成了一支人干，颧骨高耸的刀条脸，两支眼窝陷得黑洞一般可怕，乱蓬蓬的胡须连着乱蓬蓬的长发毫无章法地张扬开来，昔日紧身合体的甲胄，如今竟空荡荡地架在身上。
“我已向朝廷发了告急文书，再坚持一下朝廷援军马上就到。”
少年将领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他原本不是这般骨瘦如柴，被困十天后城中粮草便已告罄。他下令杀了军马限制口粮才勉强撑到现在，如今军马也在五天前就吃光了。何止是他？数千将士各个早已骨瘦如柴！怀着赤子之心精忠报国，奈何国家腐败郁郁而不得志。
“将军，将士们熬不住了啊，在这样下去迟早要人吃人！”
吃人？于飞心中一颤，是啊，将士们饥饿，城中百姓早就逃了。在这样下去不等叛军攻破，明州就要沦陷在人吃人之中了。至于朝廷的援军？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能到，消息到底有没有送到朝廷，都是个问题。
“你且先下去，容我想想办法……”
于飞陷入了沉思，援军迟迟不到，而佛天又不来打。如果佛天来攻城反而还会好受一点，赵军尚可在拼死搏杀中抢得一些战马军食，可他偏是不来，你却奈何？如今赵军完全陷入了一种无边的宁静和恐慌之中。
“将军，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一位瘦小的士兵端着一锃亮的铜盘，可里面却只有一块半生不熟的马肉。肉一煮熟就会缩水，所以他们都只是把肉焯一下水，这样可以多吃一些。
原本还愁眉紧缩的于飞却突然笑了。
“李狗蛋，你才十六岁，正在长身体。你吃了它吧。”
“将军不可！如今叛军围困，您是将士们心中最后的希望，要是您都倒了让将士们怎么办！”
少年士兵一下跪伏下来，声音中竟然带着哭腔。
“有何不可，将军我身体硬朗，一顿不吃没事。”
“将军！万万不可，狗蛋哪怕是死也不敢夺您的食物啊！我小小士兵，死不足惜，可将军你是赵国的希望啊！”
“那好，一人一半，你不吃我也不吃。”
说着于飞拿出刀子切下一半，李狗蛋带着泪水啃咬着马肉，似乎吃的不是肉，而是老木柴一般艰难。
突然于飞脸色一变，他看到了一丝炊烟，这城中早就没东西吃了，老鼠都被抓光，鸟雀尽数射尽。哪怕是之前呱呱叫对伤兵虎视眈眈的乌鸦都被他们打来吃了。这又是谁在点火？莫非……一股不祥之感弥漫在于飞的心间。
“随我来！”
于飞一把抽出佩剑，大步跨出，门外副将和狗蛋连忙跟在后面。
“肉香味？”
饥饿难耐，突然飘来食物的味道自然立马就能闻出来。可是这城中早就成了死城，除了数千士兵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有肉香味？想到这里于飞一愣，随即一股不安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顺着味道冲进了一间民房，数十位士兵围着火堆，上面的锅子热水沸腾。士兵一个个都面目狰狞的啃着带血的骨头，那竟然是一只人的小腿骨！
哐啷！
于飞一脚踹翻锅子，滚烫的热水喷洒而出，可即便这样那些被溅到沸水的士兵也好似没有了知觉一般，反而更是变的狼吞虎咽了起来！
“将军，他们……他们在吃伤兵！”
屋子的旁边一位伤兵躺在草席上，他被堵住嘴巴，两条腿已然不见！此时他痛苦的呜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于飞大怒，挥剑一斩，一位正在啃肉的士兵砍倒在地。
“全部处斩！”
一声令下，数位士兵顿时冲了进来，迅速把这数十名士兵砍倒在地。这些士兵到死都没有反抗，于飞对他们好，他们不能对将军动手。可是饥饿侵蚀着他们的身躯，这样的日子实在生不如死，但哪怕是死，也好歹做一个饱死鬼吧？
号角吹响，于飞集结了军士，他虽然瘦，却依然不失神勇和威严，好似大旗一般屹立不倒，立于墙头。
“将士们，我们是人！大家都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战友，哪怕是饿死我们也不能吃人！你们说对吗？”
然而于飞慷慨激昂，将士们却沉默了。一片寂静让于飞心寒。是啊，大家都饥肠辘辘，哪里还有精神喊叫？看着这群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将士，于飞心中充满了幸酸和悲伤……
少年将军一双深陷的眼窝俯视这些好兄弟，他紧紧咬着牙关，好似在期待什么，昔日熟悉的呐喊，到底在何方？
五十多天，他知道，撑不下去了，他能撑，可将士们却不能。
叹息一口气，再次环顾这空旷荒凉的明州城，昔日的繁华热闹仿若昨日。于飞悲痛的闭上了双目。
祖国，我的母亲，朝廷，我报效的国家，于飞想要守护您，奈何力不从心。就让我为您献上我最后的战歌，最后的热血！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兄弟们，那就让我们战死沙场也不要饿死城中！”
事已至此，军心已散。于飞眼中噙着泪水，也许援军根本就不会到，也许消息就没有传到，又或许传到了，可赵王根本就没有发兵……
“战死沙场！战死沙场！”
谁知将士们竟然发出了怒吼，这熟悉的呐喊，震撼着于飞的心！
他们都是军人，赵国再腐败他们也有尊严！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做一个毫无尊严的饿死鬼！
城门缓缓落下，一队五千人的士兵各个骨瘦如柴，残盔破甲。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却散发着高昂的战意！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报！将军，敌军出战了！”
佛天正在和副将下棋，却突然接到战报，他顿时一喜。
“于飞终于按耐不住了！此人是个人才，五千人硬是守住了明州城，如此人才若能为我军效力……唉，只可惜愚忠于赵国啊。”
七万大军却围困五千人，还围了五十余天！哪怕是佛天都心生爱才之意。
“出战！”
战场之上无亲友，更何况只是欣赏一个人？佛天尝试招降于飞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就是不行。既然如此，那只能杀了！
佛天迅速围住这队士兵，面对七万大军，这五千人的队伍实在太微不足道。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却散发出滔天战意，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哪怕是九天的屏障也难以阻挡！
“杀啊！”
抛头颅，洒热血！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将士身插七八支长矛依然一往无前的挥舞着手中长枪，哪怕被砍断了一只胳膊依然挥舞着独臂杀向敌人！断了一只脚就单脚跳跃冲向敌人！即便被斩断了双臂哪怕是用牙咬也要咬掉敌人一块肉！
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士兵狂笑着厮杀着。他们是军人，他们是于飞手下的将士！他们要在战场上流干最后一滴鲜血！
马蹄践踏着他们的身躯，马蹄可以踏碎他们的肉体但是踩不碎他们的战魂！然而寡不敌众，又饿了那么久，这五千人的部队最终被骑兵包围，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将士们疯狂厮杀，惨笑着，这是他们人生最后的战歌，凄厉而又悲凉……
日落黄昏，血天一色。在这血色的残阳中，将士们用鲜血谱写着生命中最后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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