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快点啊
夜色爬上天空，银月高挂。
这时，唐嗔走到了一处山林。
走过山林，他发现这其中别有洞天，山林深处是一个山谷。
山谷似是与外界隔绝，高山流水，花果清香，远远望去能看见肥沃的田地，还有那飘出的袅袅炊烟。
唐嗔回头望了望，不禁有些恍惚。
他根据百战大圣而言，自己随心而行，并没有明确方向。
而此时，自己难不成是来到了他方世界不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唐嗔潜下心神，独自穿梭在山谷之中，但越走越心惊。
只觉得眼前的美景美不胜收，宛若世外桃源。
而西漠，并不会有如此静谧美好的地方。
不过百战大圣修养神魂，并未发言，而九乘佛体也没有预警。
说明是安全的。
唐嗔放下心来，在这地界当中寻访了许久。
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高歌田园，十分美好，如同仙境。
唐嗔尝试和村民交谈，但对方仿若未闻，低手做着他们该做的事。
看来这里单独成一方世界，不受外界的干扰。
唐嗔推测出了真相，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此处，美的有些过分了。
在这方世界之中，日月轮转，好像过去不少日子。
这一天，唐嗔偶遇一位牧童。
牧童唱着朗朗的歌谣，有些好奇的看着唐嗔。
唐嗔眉头微皱，这个牧童很特殊，他似乎能看见自己。
而其他人是无法看见的。
“他是我师傅的第一世身，不过亦是幻空。”
百战大圣的话轻轻传来，却让唐嗔心里一跳。
随即，唐嗔上前，行了一礼，道：“小师父，此地可有讲佛念道之处？”
牧童骑在耕牛背上，笑嘻嘻的答道：“何为讲佛念道之处？”
都是出家人，你为何要打诳语？
唐嗔心里腹诽，解释道：“是为寺庙或道观。”
牧童跳了下来，与唐嗔比了比身高，笑道：“和我差不多！不过你这光头可真亮堂啊！”
“小师父......”唐嗔锃亮的脑门布满黑线，无言以对。
“道观没有。”牧童嘻嘻一笑，道：寺庙倒是有一处，不过你可千万别去！”
说着，稚嫩的面容露出惧色，但惊惧之中，又有些向往。
“此话怎讲？”唐嗔来了兴趣。
毕竟，神僧的第一世身，害怕第九世身。
这里头或许是一大片瓜田。
牧童指着身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道：“此山名为绝禅山，山顶有一寺庙，唤作绝禅寺。里面妖魔纵横，全是些吃人心的怪物！”
“哦？”
唐嗔目光闪烁，外界是遮禅山，遮禅寺，而这方世界里却是绝禅山，绝禅寺。
这神僧，还真是有趣。
随即，唐嗔看着满脸稚嫩与天真的牧童，眉头忽地一皱。
如果真如牧童所说，那为什么他的脸上还会有些向往的神色呢？
唐嗔思量一番，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再疑惑。
拜谢后，唐嗔往那牧童身后走去。
牧童追上唐嗔，道：“你为何还要上山？”
唐嗔想了想，如实说道：“小僧要找一位传经颂佛之人，既然山上有寺庙，自然要去。”
“那寺庙里真的没有和尚，也没有什么传经颂佛......”
牧童还想说些什么，唐嗔便笑着继续远去。
牧童撇了撇嘴，那对眼睛已经回答了自己。
—凭你，恐怕拦不住我。
“你要小心哦！只要不踏入寺庙就没事，他们出不来的！”
牧童的话在山谷之间，渐渐回荡开来。
唐嗔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
半刻后，牧童眼中浮动佛光，笑道：“阿弥陀……”
下一刻，佛语戛然而止，牧童的神色变得无比痛苦。
另一边，唐嗔发现，上山的路出乎意料的顺畅。
青石板一直从山脚铺至山顶。
既没有杂草横生，也没有凶猛野兽。
唐嗔来到了绝禅山山顶，却见一个寺庙孤零零的杵在当中。
寺庙修建的很浮夸，珠宝玉石点缀其上，黄金白银用做台阶。
富贵荣华之所？
唐嗔心里一动，转悠了两圈。
然后确定了一件事：嗯，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寺庙的寺庙了。
寺庙占地很广，覆盖整个山顶，但是却大门紧闭。
正门的上方有一块朱漆金匾，上书三个大字—绝禅寺。
唐嗔很小心，在寺庙前躬身一拜，才走上前去敲了敲珠光宝气的大门。
“吱呀......”
大门似乎只是随意的遮掩着。
唐嗔轻轻一敲，那两扇大门便自动的分开了。
大门敞开之后，唐嗔便惊的说不出话来。
寺庙内没有佛像，没有鼎炉，没有香火，更没有和尚僧人。
只有着一览无余的春色荡漾。
许多光着上身的壮汉，环抱着衣衫不整的女子，杯盏碰触之间散发出大量的酒肉腥臭。
嬉笑声、浪荡声不绝于耳，耀眼的金银珠宝盖住了整座寺庙的地砖。
这寺庙是一处烟花之地，是一处放浪之所。
穿越到遮天世界，这是唐嗔十八年来第一次接触这种春光乍泄，不禁一时间迷了眼。
其内，一位娇媚的女子发现了门口的唐嗔，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来。
“哟，这哪来的小师父啊！来来来，姐姐让你尝尝鱼水之味，你就此还了俗！”
女子说着就伸出了纤纤玉手。
眼看着唐嗔就要被那女子拉近寺庙之内，百战大圣在青铜长明灯之中急的呲牙咧嘴。
不知为何，来到山顶之后，就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压制着佛性与神性。
百战大圣知道，这是业障之力，看来师傅的情况很严重。
倘若是全盛时期，百战大圣来到这里，自然不惧。
可现在的百战大圣只是一缕游魂，骂不听，喊不应，挣脱不得。
就在女子即将抓住迷神的唐嗔之时。
一道声音就从唐嗔口中传了出来。
“唵嘛呢叭咪吽！”
佛门绝学--六字大明咒！
唐嗔醒转过来，拉开与狐媚女子的距离，保持警惕。
心中直呼好险，十八年没开过荤，差点着了道！
而狐媚女子神色一滞，目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位十几岁的癞头小和尚从这烟花之地踏出。
癞头小和尚看了一眼唐嗔，唐嗔有一种莫须有的感觉。
对方并不是看他，而是他苦海之中的青铜长明灯。
而癞头小和尚强行拉过那娇媚女子，调笑道：“姐姐，何必与这无趣之人多语，今日你就让我还还俗，如何？”
唐嗔乘机退开了几步，呼唤百战大圣，但青铜长明灯之中，久久未有回复。
唐嗔若有所思，要么百战大圣也被迷住了眼，要么就是这绝禅山封锁了这种神念联系。
旋即，唐嗔在寺庙之外盘膝而坐。
这时，脑海中不禁想到那牧童之语，叹息道：“此处还真是妖魔纵横啊......”
为了以防万一，唐嗔不再打算上前试探，只在原地细细的观瞧着寺庙里的一切。
而那癞头小和尚自然是唐嗔着重察看的对象。
又是几天过去，唐嗔发现，那癞头小和尚穿着破烂的佛衣，与不同的女子饮酒作乐。
时不时还往那脏兮兮的僧袍里，塞上一些金银珠宝。
与癞头小和尚来往的是一些强盗匪类。
但他们好像很喜欢癞头小和尚，每每吃肉饮酒都会拉上小和尚一起。
这荒唐的寺庙里，只有无尽的享乐吗？
不是。
这绝禅寺里没有规矩，也没有礼法。
前一刻与你谈笑的人，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因为一名女子或者一箱珠宝与你生死相向。
那些飞溅的鲜血和骨肉会引来一大片的尖叫，然而这些尖叫并不代表害怕或者恐惧。
相反的，这尖叫声里有着兴奋，有着快活，有着癫狂......
唐嗔没敢踏近一步，这绝禅寺庙完全被欲念所淹没。
他也似乎有些明白了绝禅之意。
目前看来，癞头小和尚有很大概率就是九世神僧。
又过了几日，唐嗔就决定不再等待了。
再等下去，怕不止是迷了自己的眼，还会迷了自己的心。
道心蒙尘，这是唐嗔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唐嗔准备离去的那个清晨。
那小和尚终于走出了绝禅寺。
在他背后，壮汉、美人在寺内大声呼喝，似乎极想留住小和尚。
小和尚不为所动，轻念一声：“阿弥……”
佛语同样夏然而止，随后，他就走出了绝禅寺。
随着小和尚的每一步落下，他的癞子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九道深红的戒疤。
小和尚来到唐嗔面前，捻指一笑。
他回头看着寺庙里的一切，似乎给唐嗔指点迷津道：“红粉皮肉，白骨骷髅，一念成佛，怎能入魔......我们走吧。”
唐嗔来不及问出心中疑惑，小和尚便已经走上了下山的道路。
走在山道上，唐嗔不断听见后方传来呼喊声和崩塌声。
唐嗔本想回头，可是九乘佛体的警示让他止住了。
走在山谷里，朴实的村民们都会上前打招呼，之前的那个牧童也在向着唐嗔招手。
前方的小和尚步伐坚定，不为所动。
唐嗔本想回应，又被九乘佛体的警示止住了。
几日之后，唐嗔便随着小和尚走出了这处世外桃源。
刚刚踏出这方天地，两人的身后传来了熊熊的焚烧声和凄厉的尖叫。
这股尖啸比烈火焚身，剐皮剥骨的那种哭喊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唐嗔神识一迷，九乘佛体的预警也不见了。
他再也忍不住那股百爪挠心得欲望，就要回头。
这时，小和尚伸手拉住了唐嗔，他的目光空洞，却让人迷醉。
“回头无岸，莫念。”
直到走出山林，小和尚才松开了手。
唐嗔只感觉体内一阵空虚，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能在绝禅山撑上十五日，也不愧是佛道唯一的九乘佛体。”
小和尚双手合十，躬身拘礼。
唐嗔满脸虚弱，虽然他没做些什么，但这一行，仿佛身体被掏空。
另外，好像又有一些别的感悟。
这种混乱的感觉冲击着唐嗔，导致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望着小和尚。
小和尚盘膝坐下，手指佛光轻点。
刹那，青铜长明灯竟直接从唐嗔的苦海之中飞出。
唐嗔不禁身子一颤，对这九世神僧的神鬼手段感到恐惧。
这时，小和尚沉声道：“逆徒，还不出来拜见为师！”
“哈哈哈哈！”
百战大圣大笑声从青铜长明灯灯内传了出来，不一会儿便现出了身形。
“为何发笑！”语气虽厉，但小和尚同样满面笑容。
“师傅啊师傅！这遮禅山可是佛门禁地，虽能躲避大帝视线，但有莫大危险，我还以为你已经沉沦，没想到你随时都能离开！”
百战大圣渍渍赞叹：“倘若阿弥陀佛大帝知道师傅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岂不是要怒发冲冠？这难道不好笑吗？”
百战大圣单手指着须弥山的方位，笑弯了腰，还笑出了泪。
九世神僧一脸正经的看着百战大圣，忽而也是一笑，道：“怒发冲冠？那阿弥陀佛脑袋上的大包，原来是头发吗？”
百战大圣摆摆手，道：“你都不知，我从何而知？为何问我！”
就在九世神僧和百战大圣互相调笑之际。
唐嗔恢复了不少心神，问道：“神僧，你既已得知我们来到，却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九世神僧听后，捻指颂佛，但神色却是回味：
“认了之后，贫僧就该与你们离开，但那美妙绝伦之处，贫僧终归有些舍不得，所以多停留了几日。”
“仅此而已，而已！”
唐嗔被这不要脸的话噎住了，想说着什么，却哑口无言。
最后，也只能竖了个大拇指。
真•出家人，不打诳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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