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山疗养院
这一声打破了车厢里原有的平衡。所有目光齐刷刷往钱小凡前面一排看，看是谁发出了声音。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神迷茫，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打了个嗝，酒味瞬间在整个车厢里蔓延开来。
“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个酒鬼啊。”角落里有人小声交流：“酒鬼怎么也上来了？”
“啊？你们怎么不说话？”酒鬼瞪着迷迷瞪瞪的眼：“你？你是管事的？快让司机停车，快点，我明天还有事。”
人偶回答：“车没有到站之前都不会停下来。”
“放屁。”酒鬼啐了声：“谁他们把我弄上来的，要是我知道是谁，我非……”
“当然是你自己上来的，我们这个游戏都是玩家自愿参加，不存在胁迫一说。”人偶踮起脚尖跳到男人身边：“让我看看，你的愿望是—让我的酒鬼老公永远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人偶歪头：“你还有老公啊。”
“噗嗤……”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老公，老公……”
车厢里有人没有憋住笑出声来，钱小凡眉头渐渐皱起，她突然想起莎莉所说的代价。
游戏？
酒鬼迷迷瞪瞪看着人偶，似乎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他明明已经回到了家，怎么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人偶仔细看了看车票，恍然大悟，嘴角咧出巨大弧度：“哦！这是你妻子的愿望。你竟然被她骗上了车，这可怎么办，我们这边可不能让没有车票的人进入乐园。”
“这样神明会生气，会觉得有人玷污了他的乐园。”
酒鬼吵吵嚷嚷着让车调转方向送他回去，甚至抬起手拍了拍人偶脑袋。周围人开始嬉闹，觉得这不过是场恶作剧，而面前的人偶也不过是人工智能。
是啊，在人工智能这么发达的年代，造出这么个玩意来恶作剧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在某个地方就隐藏着摄像机，一群人看着他们的表现发笑。
神明跟乐园，疯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自己也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想着要加入这场游戏。
交谈声笑声越来越欢快，前排那个小伙子甚至起身开始翻找摄像头。
但是笑声在下一秒停止，人偶的右手没入酒鬼左胸，手拿出来时鲜血四溅。温热鲜血溅到钱小凡脸上，血腥味道弥漫。
酒鬼脸上表情还停留在嘲笑跟惊恐之间，身体软绵绵往旁边座椅栽倒。
钱小凡抬起手，怔怔看着指尖血迹。温热的，带着腥味，是刚从体内喷出来的血，是刚从胸腔喷出来的血。
她抬头看着倒下的酒鬼，这就是游戏吗？
这就是罗希口中所说的游戏吗？钱小凡难得激动了下，她依旧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情绪的波动，如果这场游戏能够让她重新感受到所谓的情绪的话，那她反而有些期待。
“死人了！”
“啊……”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离开座位妄想着要下车离开。车厢里乱成一团，人偶不耐烦伸手在酒鬼胸口处搅动，掏出还算是温热的心脏一口吞下。
尸体在座椅上慢慢融化，人偶转过头不耐烦道：“喊什么喊，恐惧值都快把这辆车炸了，再喊下去谁都活不了。”
“我说三二一，谁要是不闭嘴，下场跟这个酒疯子一样。神明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你们这群聒噪鸡。”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比亨利庄园老母鸡还要烦人。”
在人偶的震慑下，所有人安安静静呆在原地，再也没有发出奇怪声音。人偶对这种状态十分满意：“你们都是在契约上签字之后进来的，签字之后契约成立，如果你们能够完成所有游戏成功离开乌托邦，那么你们将会得到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那如果我们无法离开呢？”
这是上车之后第一次有人提出问题。
车厢内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女孩子静静坐在原来座位上，脸上甚至还带着酒鬼的鲜血。
血迹在她脸上星星点点，衬着艳丽异常的五官，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画皮鬼。
她一头长卷发散在身后，身上是水洗牛仔衣，裤脚扎在靴子里，怀里放着黑色背包，似乎是为长途旅行做足了准备。
还有那张脸……人偶怔怔看着，眼中满是嫉妒跟羡慕。要是这张脸能够属于自己就好了，不对，长得好看的一般都是废物，废物往往活不过第一个副本，自己只需要等第一个副本结束之后，把她的脸扒下来按在自己脸上就好了。
钱小凡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偶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从这只人偶身上得到回答：“如果我们离不开会怎么样？”
“那好说，如果你们无法离开，那我们的身份就会发生转换。你成为142019号永远为乐园服务，而我将成为钱小凡，代替你活下去。”人偶在钱小凡身上来回打量，它甚至现在就想看到钱小凡死去，然后自己成为真正的钱小凡。
有了钱小凡这张脸，人生也不会再有什么烦恼吧。
钱小凡并不知道这个小怪物在想什么，也没用兴趣知道它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毕竟自从养父母死去之后，她就没有了任何牵挂。至于那九个人格，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回来重新按进自己身体里。
“你的眼神好可怕啊。”
钱小凡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是自己身边的男人醒了，男人摘下帽子，对着钱小凡说出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体尚且单薄瘦弱，他脸色苍白，双唇却是艳红。他看向钱小凡时带着一点点恐惧，浅棕色眼睛波光闪闪，像极了一只兔子。
一只被钱小凡吓到的兔子。
钱小凡没有时间理他，她并不喜欢比自己弱小的男人。相反，她正在巡视整个车厢，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跟自己结伴的人。
当然，如果那个人是同性就更好了。
人偶刚刚说的游戏，肯定不仅仅是游戏那么简单。而且从刚刚这些人的表现来看，这一车看起来都是新手，十有八九都没有了解过这个游戏。
这十几个人中，面临崩溃的有七个人，剩下三个人还算是镇定，或许自己可以跟剩下的三个人可以结为同伴。
在陌生环境中，有同伴总比没有同伴活下去的可能性要大。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究竟哪里不对，钱小凡却说不出来。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钱小凡脑中计划被打断，她冷冷瞪了少年一眼：“去乐园。”
“哦，是了，去乐园。”少年缓缓张开双手，十根手指纤长苍白，他时不时抬起手来揉揉鼻子，一副胆小怕事又较弱的样子：“我没有什么愿望了，我只希望我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姐姐，你知道吗，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可是我不想死，我的父母爱我，如果我死了，那他们肯定会伤心死的。”
“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我想跟他们一起活下去。我父母曾经说过，如果不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是有再多钱，拥有再多的声誉，又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是俗套的故事，钱小凡快让他碎碎念烦死了：“没事，你父母可以再生一个。”
“是啊。”少年良久才叹了口气：“可是我父母说只爱我一个，姐姐，你的父母也一定很爱你吧。你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我没有父母。”钱小凡想起那两个把自己扔在马路上的人和无数个饿醒的晚上，她轻轻重复：“我没有父母，我父母在我幼年时期抛弃了我，我的养父母也很早就离开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钱，为了声誉。”钱小凡看着少年那张脸：“就是你刚刚所说，没有意义的东西。”
少年似乎是惊到了，他十分抱歉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钱小凡没有再理他。
气氛骤然就冷了下来，车在黑夜中行驶。钱小凡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祷告和抽泣，她只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终在黑夜中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周围环境已经变了。
空气中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钱小凡右手手腕传来刺痛，她歪头看时，看到了被纱布厚厚包裹起来的手腕。
顺便还看到了自己的信息卡。
钱小凡，十天前用刀片割伤手腕，目前情绪稳定，没有伤人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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