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79.借刀杀人
出了咏春宫的大门，皇上一路黑着脸快步走回了乾清宫。坐在乾清宫的椅子上，皇上喘着粗气，心里窝着火气，闷头琢磨要怎么惩罚这个蠢女人。众人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而张起书却偏要往枪口上撞，众人心里都在默默为张总管祈祷，毕竟张总管人挺好的。
“皇上，苏克察齐换岗了。”张起书语气平缓。
皇上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焰忽然转为风平浪静。
空气安静了许久后，皇上说：“听说今日，皇子们在箭亭练□□，朕去看看他们练的如何。”
齐敏皇后当初建立的“北清大学堂”如今已成为北清的最高学府，只有出类拔萃者才有机会就读，而其中的佼佼者会再次被筛选进入“北清大学堂”的皇家分院，该分院设在紫禁城内的文华殿，这意味着佼佼者们会成为皇子们的伴读。从文华殿往北有一块空地，是皇子及其伴读们练习骑射的操场，操场北头是箭亭，虽名为“亭”，实际是一座大殿，皇上通常在此检阅皇子技勇及武进士的殿试。
箭亭外临时支起一个遮阳棚，皇上站在棚下抄着手看着前方，前方有枪声传来。苏克察齐正在向皇上汇报山东旱灾赈灾以及与南唐的贸易谈判详情。苏克察齐明面上是乾清宫的领班侍卫，实际上是皇上安插在民间的暗探，区别于官员的层层上报，苏克察齐收到的都是最基层的消息，这是景弘皇帝在时就设立的秘密机构。景弘帝死前将这一组织交给了他哥就是现在的皇上掌管。
□□声停了，苏克察齐的奏报也结束了，一个小太监从靶场跑了过来。
“禀皇上，优胜者已出。”张起书上前奏报。
“摘得冠首者，朕有重赏！”
张起书挥手，小太监上前跪下说道：“遵皇上口谕，一人十发子弹，子弹都已打完，摘得桂冠的是……”小太监停顿了一下，“蓬莱公主。”
皇上愣了：“大公主也在？”
“禀皇上，蓬莱公主听说皇上让皇子及皇子伴读们比赛，便说要与大家切磋一下，蓬莱公主十射九中靶心，榜首当之无愧。”
皇上撇了张起书一眼，张起书摆手让小太监下去了。不一会儿，蓬莱公主来了，苏克察齐退了出去。
“育沛，你又在胡闹些什么？”皇上面带愠色。
“阿玛！女儿赢了□□赛，还把那群男人远远甩在后面！”
“哪有女人练□□的？”
“这不就有了？女儿不仅练了，练得还比男人好！阿玛，女儿不仅是女人，还是公主！是我们大清的公主！也是您的大公主！”
皇上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里，育沛一直是那个调皮任性又倔强不肯认错的小姑娘，自从她额娘死后，育沛的脾气也越来越大，还被恬惠妃惯得不成样子，与他这位父亲也日渐生疏。可今日再见，皇上有些恍惚了，望着蓬莱公主神采飞扬的眉眼，皇上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阿玛，您之前说拔得头筹者有重赏，君无戏言哦！”蓬莱公主昂首挺胸立于初夏的阳光里，腰间的彩带随风飞舞。
□□赛的枪响惊动了整个紫禁城，后宫女人纷纷聚在门口瞧热闹，尽管啥也瞧不着，但她们可以聊天，细如发丝的细节都能激发他们无限的想象力。但也有例外，景仁宫的盈妃只管关紧大门躲进屋里。唯有刚进宫的肃贵人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哈！我知道这是什么声儿了！”站在门口瞭望的恭德嫔和吕垂烟扭头看向一脸得意的肃贵人。
当然，枪响也惊醒了太后。李得才气得骂娘：“这是哪只耗子骑猫背上了？！不知道老佛爷午睡呢！”得知皇上在举办□□赛后，李得才嘴都要气歪了：“皇上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都敢在紫禁城里开了，把老佛爷定下的规矩可都吃进肚子里了不成！”太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李得才在一旁忙得不可开交，含沙射影地骂皇上、安慰太后、给太后揉头一样都不能少。
“去传睦柔嫔。”
太后话音刚落，严禀来了，还带来了朝中大臣们最新的往来名单。当睦柔嫔急急忙忙赶来慈宁宫时，严禀的回禀还未结束。睦柔嫔只有先去围房候着，扫一眼慈宁宫的侍卫们，睦柔嫔的心里更慌了，可她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后来，银子也塞了，好话说也尽了，陪笑的脸都僵了，严禀也早就出了慈宁宫，可睦柔嫔得到的答复永远只是：“老佛爷的心思谁敢揣摩？娘娘等着就是了。”睦柔嫔眼见着西边的太阳落了下去，似乎看到自己的死期也临近了。踏进慈宁宫后殿的那一刻，睦柔嫔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妾身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万福永安……”睦柔嫔跪倒在地。
“老佛爷，您上回还夸睦柔嫔做的粉刷好用呢！”说着话，李得才磕了两下烟枪，把俯身的睦柔嫔吓得一哆嗦。
“嗯！睦柔嫔一向知道孝敬朕……嗯？”老佛爷接过李得才递过来的烟枪，“怎么还跪着呢？坐吧！”
“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一旁的穗儿赶紧将睦柔嫔扶到凳子上。
“睦柔嫔也是朕身边的老人儿了，在朕身边多久了？”李得才给太后点上烟。
“回老佛爷话，妾身嫁来北清当年就投身老佛爷麾下了。”
“呵！”太后脸上似笑非笑，眯着眼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烟，“按理说，年前后宫大封朕该给你个高位，可谁曾想，皇上直接给你妹妹升了贵妃！这是北清的后宫，两位南唐公主都在高位上怕是不合适，所以也就委屈你了……”
“老佛爷！妾身不敢！妾身能在老佛爷身边孝敬您，妾身心满意足！妾身不敢有奢求！”睦柔嫔又跪下了，穗儿也跟着跪下了。
“你呀你！样样都比你那妹妹强，唯独一点不如她，你知道是哪一点？”太后拿着烟枪点着睦柔嫔。睦柔嫔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哪儿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这个奴才知道！”一旁揉腿的李得才插话，“睦柔嫔娘娘的样貌可比不上兰贵妃。”
“你个猴崽子！”太后呵呵直笑。俯身在地的睦柔嫔紧咬双唇，默默闭上了眼睛。
“也难怪皇帝宠她，年轻漂亮，憨直可爱，还会说俏皮话，要不是总惹出一些出格的事，朕都想多宠爱她几分……你说，她都比你强那么多了，怎么还不知收敛呢？你们本就是亲姐妹，她不拉你一把就算了，怎么还截你的宠呢？”
“啊！”睦柔嫔倏地一下抬起头，惊恐的眼神在眼眶里打转，“老佛爷恕罪！老佛爷明查！那是，那次，妾身只是……”
“只是看上了高枝儿，要撇下旧主了？”
“没有！没有！妾身不敢啊！不敢……”
“睦柔嫔，你可懂得一仆不侍二主的理儿？”
“没有！妾身真的没有！”睦柔嫔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地往太后脚边爬，李得才上前一脚把她踹翻了。
“老佛爷！妾身没有二心，妾身只是……只是想要个孩子，妾身一人在这后宫太难熬了，亲妹妹都不待见妾身，妾身想孩子，想要身边有个人……”睦柔嫔声泪俱下。
“你想要孩子？怎么不跟朕说呢？”太后继续抽烟，“诚贵嫔怀了孩子，福容仪也怀了孩子，你想要谁的？”
睦柔嫔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两行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哦！朕差点忘了，你的位份不过是正三品，顶多能抚养个公主，想要个皇子怕都不行。”
“老佛爷！妾身不要孩子了！不要了！只要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就行，妾身什么也不求了！”
“哼！你这张嘴可真是吐不出实话来！这点儿你也不如你妹妹，你妹妹虽然不是什么实话都往外说，但她说出的话总有那么几分让人信以为真。你呢？哼！伺候朕？你是看上了李得才的位子还是净心的位子啊？”
“妾身可以的！妾身什么都能干！只要老佛爷不嫌弃，妾身愿意做牛做马！”睦柔嫔磕头如捣蒜。
太后沉下了脸，李得才快步上前揪起睦柔嫔的衣领，“啪啪”就是两个嘴巴。
“谁要你伺候！你的聪明劲儿呢？唯一的那点聪明劲儿再没了，朕看你这条命还真没半点儿用处了！”
“老佛爷饶命！妾身一时糊涂！妾身有用的！妾身有好大的用处……妾身会做脂粉，会做衣服，会做首饰，妾身什么都会，不会也可以学……”睦柔嫔头都要磕破了。
“睦柔嫔，你知道你唯一的长处是什么？”
睦柔嫔惊恐地看着太后，太后继续说道：“你这个长处啊，不可多得！”太后把烟枪递给李得才，“朕在后宫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说近十年吧！后宫女人能有你这本事的还没有第二个。”太后停了望着睦柔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下得去狠心，手上能沾血。”
睦柔嫔磕头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眼睛都不眨，像个雕塑一样。
“你不是想侍寝吗？朕随时给你安排，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了……”
睦柔嫔仿佛被闪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耳鸣目眩，等再回过神来时，看到太后神色如常地坐在对面抽上了第二袋烟。睦柔嫔颤巍巍地望向太后，她希望太后告诉她是她想多了，是她会错了意。
“怎么？朕的提示还不够明显吗？你要是能给朕解决了最大的烦心事，别说要妃位，要孩子，你就是要个男人，朕都能给你！”
睦柔嫔如同一坨死肉瘫坐在地上，她慢慢抬起头，看到了李得才的笑，闻到了太后抽的烟味，感觉到了自己湿透的内衣和隐隐作痛的额头，摸着触手生凉的地板，甚至能看清那蜿蜒曲折的纹路，睦柔嫔像是从一场梦中醒了过来，所有的感官都恢复正常了。
太后让她杀皇上。
命运又一次扼住了睦柔嫔的喉咙，她叫不出声也喘不上气。
“老佛爷，真要把这么大的事交给睦柔嫔？”
“不是朕交给她，是看她能不能抓住机会。”
“她能行吗？”
“你进宫晚，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她干这事也不是头一遭了。”
“奴才无知了，奴才就是看这睦柔嫔也不是个忠心的，怕她不愿替老佛爷卖命。”
“凡事能由着她愿不愿意？她除了命能卖点钱，浑身上下还有值钱的玩意儿吗？不过这女人确实心眼多不老实，你找人盯着吧！没事也提点着她。”
“是！奴才知道了。”
“对了，明儿把四皇子领来给朕瞧瞧。”
“是！”
“其他几位小皇子也一起带来吧！”
“知道了，天不早了，奴才伺候您歇息吧！”
“你个猴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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