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丽乡村就该这样

几个孩子又围着唐姗姗说话聊天，他们全然没有学生对老师的疏离和敬畏。唐姗姗看着几个可爱的孩子，想，如果他们都能享受到城市的优质教育资源，成绩一定不会比城里学生差。

几个孩子闹闹嚷嚷地说了一会儿话后准备回家，唐姗姗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对几个孩子说：“今天学的20个单词今晚要记熟会读，明天我们听写。如果你们想补其它课，也可以把书本和资料带来。”她本不想给他们布置作业增加压力。

孩子们高兴地应着，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佩佩一觉醒来，见太阳快下山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她一时竟不知在哪里。

“妈，甜甜她们呢？”

“走了。”

佩佩草草洗了把脸，拔腿便往外跑。

“你去哪里？”

“去甜甜家。”

“你老去人家家里干什么？不怕给人家添麻烦啊？”唐姗姗扯着喉咙喊。

佩佩立即站住，气乎乎地想，我宁愿给人家添麻烦，也不愿意留下来听你絮絮叨叨地讲大道理。便不客气地回道：“要你管。”

唐姗姗一听，心里窝火，但她又不能开口大骂，一来自己的身份不允许，二来初来乍到就如此凶悍，以后怕是无法混了。唉，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懂事、听话？

看着佩佩跑远的背影，唐姗姗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关好门，准备再去江妈妈处借宿。

刚走到江家塆，就看到江心月的车稳稳停在那里。看来，江心月是下来上任了。江妈妈的态度她知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又闹翻天？

唐姗姗不由加快了脚步。

来到江心月家，见江妈妈正气乎乎地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估计江妈妈已知道了。

“心月，来了？江妈妈，我又来蹭饭了。佩佩去山上李甜甜家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妈妈见唐姗姗进来，紧绷的脸松驰了一些，忙招呼唐姗姗坐，随后到灶屋做晚饭。

“说了？”唐姗姗轻声问江心月。

“说了。”江心月一副心烦气躁的样子。

“要不，今晚去学校睡？”唐姗姗建议道。

江心月一听唐姗姗建议，眼睛顿时一亮，好主意，免得天天跟母亲吵来吵去。便爽快地答应：“好。”

唐姗姗忙钻进灶屋帮江妈妈做晚饭。她小心翼翼地周旋在两人之间，生怕引燃江妈妈的汽油桶。

吃完晚饭，唐姗姗和江心月收拾了碗筷，借着月光往学校走。

江家塆离学校大约2公里，一条水泥路连通。因车流量小，管护粗糙，水泥路显现出荒芜、颓废的样子。路两边杂草丛生，间或有茂盛、挺拔的玉米杆遮挡，月光下阴影踵踵、扑朔迷离。不时有青蛙扑通一声跳进草丛，吓得两人瑟瑟发抖。两人手牵手，越攥越紧，手心已微微出汗，如若草丛中再钻出一条蛇，估计两人会吓得哇哇大叫花容失色。

“路两旁应该装上路灯。”江心月借此给自己壮胆。

“大小姐，这是农村不是城市。”

“农村也可以装路灯。美丽乡村就该这样。装上了路灯，农民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样吃了饭出来散散步，聊聊天，多好。”

“想得美。白天忙活路，累得狗舔屎，哪有精力、心情出来散步？只有像你这种人才有闲情雅致。”唐姗姗揶揄道。

“知道我下来是干什么的么？就是帮他们实现梦想的。一个人一定要有梦想，有了梦想才会有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动力。现在，生产资料越来越现代化，农业也应该实现现代化。农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是不是就有闲情逸致了？”江心月笃定地说。

“但最难解放的还是他们的思想。”江心月又忧心忡忡地补充了一句。

“听江妈妈说，你们家跟老书记有过节，你这次下来，直接篡权夺位，老书记会不会给你使绊子？他工作了这么多年，在群众中有影响有基础，你的工作会不会不好开展？”

“基层工作最难干，我有思想准备。”江心月紧了紧唐姗姗的手。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学校。

“洗洗睡吧。”江心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

唐姗姗急忙找出塑料盆，又找来电水壶烧水。江心月不由皱紧眉头。还要在盆子里洗澡？日子又过回到几十年前了？不行，明天叫人来改厕，装上热水器。洗淋浴才畅快、舒服。

“明天买台热水器装上。”

“没气。”

“为什么没气？”

“我问过了，说是管道坏了，一直没维修好。”

江心月这才想起，这是农村学校，又是暑假时期，学校放假不用气，天燃气公司得过且过了。况且，盐井沟村还根本不通天燃气，改厨改灶困难更大。

江心月只得将就着胡乱洗了一把，躺进挂着蚊帐的床上，在一把老吊扇吱嘠吱嘠的叫声中，更是闷热难耐。

翻来覆去，终于睡到天亮。

江心月爬起来，快速洗脸刷牙，她一会儿要赶到江水镇政府去，今天组织部派人下来，专门带她去村委会履新。镇政府李明书记亲自主持。足见自己这个村支书规格之高。

江心月快步回到江家塆，换衣妆扮后，启动车子准备出发。

冷贵香一步追出来：“不吃早饭啊？”到底是母亲，孩子再怄人，还是自己的孩子。

“来不及了。我去镇上吃。”

来到镇政府，李明已在办公室等她了。两人招呼后，便到食堂吃早餐。

“李书记，我这样直接下来，村上的老书记有没思想包袱？”

“杨书记60多岁，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加之他身体不好，工作起来很吃力。况且，县委、政府要将盐井沟村打造成现代农业示范村，杨书记胜任不了。前几天我们已跟他谈话，你放心，他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没有想法最好。江心月就害怕他还记着当年与母亲之间的恩怨，在工作上使绊子，自己岂不很被动？

两人就工作上愉快地交流着。没过多久，县委组织部蔡副部长及工作人员来到江水镇，大家会合后，直往盐井沟村而去。

盐井沟村委会在与江家塆平行的一个山沟内的陡坡上，与原村小学建在一起。近年村小学学生逐渐减少，后来全部转到童心中心校，村小便闲置下来，村委会便收拾整理一番，全部当成村办公室使用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村委会。大家下车一看，村委会周围环境干净整洁，看得出来，专门派人打扫过。

杨尚武带领村支两委干部齐刷刷地站在村办公室门前的操场边迎接。见大家从车上下来，杨尚武直奔蔡部长而去，亲切握手，客气问候，热情而熟络。

大家来到农民夜校兼作会议室的屋子里，一间客厅般狭小、拥挤的屋子里，密密匝匝地摆满了会议桌椅。主席台上摆了座牌，一行人找到自己名字后迅速落座主席台。主席台下面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名村干部和各生产队队长（习惯称呼，规范称呼为组长）。

镇党委书记李明主持会议。按照会议议程，组织部干部宣读职务任免文件，新任命干部和被免职人员表态发言，主持人再强调，最后由职位最高的组织部副部长讲话。

会议时间不长，前后约摸一小时。在这一小时内，江心月和杨尚武身份便发生了本质变化。其实，这会议就是一个仪式，或者是一副药剂，无形或有形地让两人身份在明明白白中发生改变，从此开启一段新的、充满未知的旅程。这是中国几千来的官本文化延续的成果。

江心月和杨尚武带领村支两委干部送别县乡领导，尔后返回会议室。大家心知肚明，新领导接下来还有一个就职演说会议。

江心月也不客套，坐上主席台的主座，开始她准备了多日的讲话：“同志们，我是江心月，相信在座各位都认识我。这次组织派我来盐井沟村任村支书，一半是我自己要求的，一半是组织委派的。我是盐井沟村土生土长的人，我对家乡的父老乡亲充满感情。国家在完成扶贫脱贫后，接续乡村振兴，就是要让广大农民同步享受改革开放成果，同城里人一样过上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

前不久，国家下发了《乡村振兴促进法》，省委省政府紧跟着下发了乡村振兴实施方案，这些法律法规，以后我组织大家学习。这说明什么？说明乡村振兴是国家发展战略。既然国家将乡村振兴提高到了战略高度，说明乡村振兴势在必行。在座各位是盐井沟村800多户3000多人的代表，也是他们的父母官，咱们要抢抓国家给予我们的大好机遇和政策，用主人翁精神带领乡亲们振兴乡村。

乡村如何振兴？简单说，就是实现人居环境美化亮化，农民综合素质大幅提高，培养新型农民，让乡村逐步实现农业现代化，实现所有村民共同富裕。”

江心月讲得激情澎湃，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话感动了。可台下的村干部和队长抽烟的抽烟，发呆的发呆，个个表情木讷，神情呆滞。江心月突然像泄气的皮球，脑海中迅速冒出四个字：对牛弹琴。

是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他们认为自己讲的话根本不值得一听？如此精神状态，如此思维定势，乡村怎么振兴？

江心月定了定，她决定换种方式同大家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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