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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离别


看见碍因背着宴音跑回来,背上的女儿不仅晕了过去,还血迹斑斑的,宴荣安登时吓了一大跳。

        女儿前头才高高兴兴地带着蹴鞠去找朋友,怎么回来就弄成这幅样子了呢。

        一时间院子里兵荒马乱,宴荣安赶不及问缘由,心急火燎跑出门去找大夫,黄嬷嬷和青芝小心地把宴音放到床上,拿水湿了帕子轻轻帮她擦拭着后脑的伤口。

        碍因默默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宴音,一言不发。

        大夫很快来了,看到伤口不深,只说无性命之忧,先止血包扎了一番,又开了止疼的汤药,余下的只等醒过来再说。

        宴荣安压下焦急,问还在站着的碍因:“碍因,你说说,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碍因老老实实将自己被一个老太婆欺负,宴音替他出头的经过一一道来。

        宴荣安听罢摇了摇头:“唉,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你别怕,此事与你无关,且先回去吧。”

        他摇了摇头,执拗地站着:“我等她醒过来。”

        说着又挪步上前,去看宴音包扎了个严实的脑袋,和失血苍白的脸,想碰碰她又不太敢。

        “这……也不知多久才醒过来呢。”宴荣安苦闷地说。

        睡多久他就等多久……但碍因想到武陵候打算今日就带他离开,赶紧走到门口说道:“请容我先出去一遭,很快回来。”

        说罢就跑了出去,宴荣安也不去理会他出去做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碍因才回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瘦削的手指苍白湿润,还捧回了一个盒子。

        “这个,给她吃。”碍因将盒子举过来,手还在微微发着颤,寒气让手指的形状印在了盒子上。

        宴荣安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根品相极好的人参,他惊讶地问:“孩子,你这是哪来的?”

        碍因说道:“我去见了侯爷,这是侯爷给的,那个打了她的老婆子,也,也处理了。”

        碍因不是隆安寺的一个小和尚而已吗,怎么能跟侯爷扯上关系?

        宴荣安虽不解,但他商人的直觉也算敏锐,不该多问的一句不问。

        既然这人参来历没问题,他心疼女儿,也就厚着脸收下了。

        人参熬煮成汤药给宴音灌了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宴音终于醒了。

        碍因一直就站在那,第一个瞧见了她的手动了动,快步跑去叫大夫。

        大夫又来看了一遍,只说看着没什么问题,嘱咐宴荣安之后多问问她记不记得事之类的,又写了些补药的方子。

        “阿爹,大夫为什么这么说,我看话本里的人,磕到头要么失忆要么傻了……”宴音虚弱地抓着被子,带着哭腔问道,“我是要傻了还是要忘了?”

        宴荣安慈爱地说道:“没事,大不了爹养你一辈子,咱不怕。”

        “哇——”宴音绷不住哭了出来,“可我不想当嫁不出去的傻姑娘啊!”

        她见过城里的一个傻姑娘,整日邋里邋遢的,被她夫家打骂还嘿嘿嘿地笑,她不要这样子!

        她这一哭,一屋子的人又是手忙脚乱的,碍因更加自责,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嘴里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显得笨拙。

        宴音又哭着说道:“碍因,你的手好凉啊,为什么这么凉啊?”

        她觉得已经有点傻了,问起了不着调的事。

        碍因有些慌忙地解释:“我先,先前用井水,洗了几次手。”说罢想撤回手,不再碰到她。

        可是手却被她主动抓住了:“碍因啊,我是为你出的头的,我眼看着不是傻就是要失忆了,你得看着我,别让我被随便嫁出去了,被夫家打骂,好不好……哇——!”

        “好,好,我看着你,我一步不离地看着你。”碍因话从没说得这样快过。

        她又接着絮叨:“我原是想娶十个八个夫婿的,现在若真是病了,只怕一个也找不到,你是我小弟,急大哥所急,真找不着的时候,你就得凑个数,知道没有?”

        碍因害怕地缩了脖子:“这……”

        宴荣安一看到女儿哭得这么厉害,脑子都抛到一边去了:“碍因,你先答应她啊,不然她得哭到什么时候去啊。”

        碍因心思凌乱,手又被宴音紧紧揪着,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场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宴荣安一个劲地劝他先哄宴音一下:“你就先答应她,放心,不会让你真娶的,我们不日就要会江南去了。”

        宴荣安本是在犹豫,如今见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才下定决心离开云北。

        说到底是他看护不周,害她在陪自己吹这关外的风沙,如今姑娘慢慢长大了,该带回江南好好养大才是。

        话来得突然,碍因转头呆呆地看着宴荣安,他要走,要带宴音走?那他怎么办……

        碍因有些失神,他该说点什么,该叫他们留下,可宴音头上的白色纱布真的很刺眼,是因他伤的,他说不出口。

        宴音还拉着他在嘟囔:“我让你负责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下意识回答。

        !

        宴音听他竟然应了,这才破涕为笑,断断续续地说:“那说好了,你就勉强算我的童养夫了,我没找到人之前,你先别娶妻啊。”

        “好。”这次碍因还点了点头。

        任是自己女儿,宴荣安也觉得她这要求实在是过分,但此番也不过是哄她的话罢了,就没再说什么。

        见天色不早,他就走到屋外让黄嬷嬷准备晚饭去了。

        碍因还在屋内看着宴音,只是他整个人都被宴荣安说要带宴音回江南的话夺去了心神,怔怔地在发在发着呆。

        宴音头疼,说了一会话又累了,重新睡了过去。

        碍因还握着她的手,青芝去帮黄嬷嬷的忙了,屋内无人。

        他低头,唇轻轻蹭了一下纱布。

        水滴不小心打在了宴音的眼皮上,她的眼皮颤了颤,没有醒过来。

        清晨,宴荣安和房主结清了银钱,将宴音放上了马车,一家人踏上会苏州的官道。

        碍因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了路的劲头,才独自往武陵侯府走去。走之前,大师父将一串佛珠绕在了他的手上,只说这是他娘曾经供奉在这儿的。

        回江南的路很远,宴音在路上伤口复发,发起了高烧,宴荣安带着她一路求医问药,花了许多的心血,才将人好好地带回了苏州去,只是再问她许多事,都是不记得了。

        宴荣安心疼叹气,也没什么办法。

        在苏州,宴音安静了许多,也没有在云北时那么爱到处乱跑了,苏州的小姐们大都娴静,性子活泼些的爱的也是扑蝶放风筝。

        一开始宴音身在其中,显出了几分糙,她只好慢慢地改正自己的行止坐卧,显出一副闺秀模样,云北的记忆渐渐变得遥远又陌生。

        杨柳巷的鸡鸣过了三遍,宴音还在床上赖着,今日不用去书院,她一遍遍回想着梦中发生的事。

        真的像梦一般模糊陌生,可仔细想来,又确实发生过,她和霍南疏确实是年少的好友。

        他不承认,应该是生气自己忘了他吧,毕竟小时候他们是很要好的。

        前世她没有进书院,再相遇自己就成了贵妃,二人也没什么相认的机会,才会以为这只是个陌生人。

        前世的遗憾当真不少啊!宴音想明白了,伸了懒腰起床:“青芝,我们今天吃点云北的菜式怎么样?”

        另一边的蒋英涵听闻她找的打手统统被制服了,正在闺房内来回踱步。

        当时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回来就让人去黑市找了几个打手,只让他们一定要杀了宴音,本以为不过主仆三人,应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霍南疏……

        那几人已经伏法,会不会供出自己来?不,一定不会的,自己是遣人和他们的头儿交易的,没人会知道,知道了也没证据!

        蒋英涵反复安慰自己,稍稍心定下来,坐在绣墩上。

        外头有重物扑倒的声音,蒋英涵惊得站了起来,小心地掀开珠帘往外头看:“逢春,弄翻什么东西了?”

        一名穿着劲装的少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道:“对不住,是我弄翻了你的丫鬟。”

        蒋英涵见竟然进来了一位男子,还是常跟在姜负雪身边的霜败,她惊疑不定地退步往里避,想要喊人。

        少年身形似鬼魅,在她后颈一砍,蒋英涵还不及喊,眼前就黑了下来。

        蒋英涵是被摔在地上才醒过来的,粗糙的地毯织纹磨着面颊和掌心,让人很不舒服。

        她昏昏沉沉地撑着起身,神魂还未归位,就看见了面前的一袭白色锦衣,往上看去,是那张端美如玉的面容。

        她喃喃喊了一声:“姜公子?”

        姜负雪开口,比湖面的浮冰还冷:“是你找人对宴音动手的。”

        不是问话,是肯定。

        蒋英涵没想到他将自己绑来,竟然是为了宴音出头,当即怒道:“姜公子你这是……为何要这般问我,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人。”他说到这一句时,脸上的冷意稍稍消散了一些。

        蒋英涵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喊道:“姜公子,姜负雪!她不过一个主簿之女,还利用你来害我,这样的女人,她配得上吗?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哪里比不上她。”

        姜负雪只清清淡淡一句:“你不配与她比较。”

        这无情的话让蒋英涵彻底心灰了下来,她早有了预感,心里只恨恨道就算两个狗男女看对了眼又如何,她不信姜家能让宴音进门,他们做梦才能在一起!

        现在要保住自己的清白要紧。

        “总之你没有证据,不能这般冤枉我!”她以为自己没被人抓住把柄,有恃无恐地哭闹着。

        可姜负雪今日将她捉来,却不是和她掰扯清不清白的。

        “霜败,我不想让她死得太轻松。”姜负雪淡声说道。

        霜败上前:“请主子吩咐。”

        “丢到山里去吧,放上几条饿狼,应该是能吃干净的。”

        蒋英涵浑身不住地战栗颤抖,盯着他的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要杀了她!怎么可能!他不敢的!

        可是,姜负雪是全然的冷漠,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她在他眼中如同草芥。

        这人明明一派模样温润公子模样,怎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她被姜负雪的话吓得快疯了,声音嘶哑难听:“不!你不可以这样做!我爹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爹蒋方明的事,是我寻的证据,他活不成的。”说完,姜负雪一眼都懒怠看她,霜败拿布巾堵住她的嘴,将人提了出去。

        蒋英涵被提出门那一刻,还在等着那在睁眼瞪着那坐在白衣公子,什么少女情思,春闺梦里人,在今夜尽皆消散了。

        她想不明白,姜负雪为什么要对蒋家出手,让她家破人亡。难道就因为,就因为她先前欺负了一下宴音吗?

        可笑,这也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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