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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流涌动


砰——

        容嘉宁一脚踢倒桌案,贵重的笔墨砸了一地,轻薄脆弱的稿纸满屋翻飞,啄食小米的鸟儿惊得头也不回地飞走。

        她面色发青,咬牙切齿地咆哮:“是谁?是谁?这他娘的到底是谁?”

        监视她和韩峰,挑拨太师和丞相,还能要了海纳钱庄的命……你这么能耐,有本事跑到老娘跟前来,老娘一定就地把你逼到江里沉了!!!

        廊上传来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敲响,程是非的声音响起:“老大?没事儿吧?能进不?”

        “进。”容嘉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我值守,听见动静就来了。”

        容嘉宁转头,打量着他浑身包扎的模样,微微皱眉:“他们都死绝了?”

        “都忙着呢。都说我脑子不灵光,那我只能干点力气活咯,反正我的伤不碍事。”程是非说。

        “你还挺会认命。”容嘉宁道,“自己滚回去养伤,老娘不缺你一个值守……劝你早点养好伤,万一有事,逃跑也方便,要是到时拖累老娘,直接把你提出去扔了。”

        “老大你这是……哎,算了,不问了。逃跑时早点通知我。”程是非苦恼地摇摇头。

        “以后做事小心些。”容嘉宁忽然轻声道,“让你卖力,没要你卖命。”

        程是非愣了一下,许久才“哦”了一声,道:“我去叫人来收拾一下。”

        “不用。”容嘉宁看看了满室狼藉,道,“你直接回吧,我先出去走走,回来自己收拾。”

        “那……我去叫几个人跟着。”

        “也不必。就是在盐场里走走,左右都是咱们的人。”容嘉宁冷不防启口道,“杀猪的,你还记得三四年前自己的样子吗?”

        “啊?哦,记得。”程是非有些诧异,“那时我应该在杀这辈子的最后一头猪,和第一个人吧。”

        “你说对了。”容嘉宁一时失神,“那样的日子,但愿我们不必过第二回。”

        ·寒风凛冽,大宁盐场,库房附近。

        容嘉宁步伐散漫,行于小道,风把面具吹得冰凉,好像脸颊再也不能把它重新捂热。几次挣扎,容嘉宁终是放下了想要摘下面具的手。

        就这样吧,她想,或许冰冷才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围栏里的鸡总是能彼此瞪着眼睛,算上新仇旧恨地斗上大半天,直到一地鸡毛,乌烟瘴气,却不知在围栏外,杀鸡的人早就磨好了刀。

        面对黑市里银两混乱的走向,容嘉宁毫无头绪,漆黑夜幕下,屠夫遮掩了刀锋的寒光,让她在和韩峰你死我活之时,无暇提防刀尖随时可能刺来的每一个方向。

        突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一阵窸窸窣窣,不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库房有人?

        脑海里又闪过那几天韩峰唆使役工暴/乱时,那两人的说辞。作为一个惯于撒谎,又喜欢刻意去掩盖谎言漏洞的人,容嘉宁知道,一旦被问到出乎意料的问题,撒谎者都喜欢在某些事实的基础上胡编乱造,这个事实未必是问题真相的事实,但仍具有一定的可信度。这些乡民见识有限,瞎编的能力也有限,那么可信度应该更高。

        基于这一点,容嘉宁瞬息间想到了那天的“状词”。泉盐刚入库时并不称量;可以泼水使坏;库房看守或许并不严格……既如此,韩峰和蔡全应该是直接从库房贪起。

        等等,容嘉宁眉头一凝,而今盐场由她接管,上下五里都是她的人。纵然她此行只带了区区五百,驿馆还留了人保护自己的安全,但库房和账房都是看管重点,她留了八个人一组轮流看守,每人配有信号弹,近一百人待命,一旦觉察有异,都会迅速警报,把整个盐场人引过去。她还带来二十名以轻功见长的暗卫,通风报信最是灵敏……

        人呢?容嘉宁身子隐在暗处,眼睛绕着库房转圈。当她发现看守的手下各自直挺挺立在一处时,冷汗都下来了。

        是僵尸药!一种味道极淡的药粉,可以点燃焚烧出烟气,也和直接掺在饮食里。它功效与蒙汗药类似,可使人失去意识,但不同于中了蒙汗药之后的浑身瘫软,僵尸药会使人身体僵直,故以此得名。如果人在被下药时处于站立状态,之后便会一直绷直身体站立。

        这是黑市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迷药,对于偷盗重要物品,防止打草惊蛇最有奇效。半夜三更即使有人路过,也只会看见笔直站立的守卫,而守卫本人第二天除了感觉自己浑身酸痛以外不会有其他异样,对中毒后的记忆也很模糊,以为自己看守严格,却不知身后早就被搬空了。

        僵尸药不比普通蒙汗药,虽然好用,却是价格昂贵。害怕滞留太久被发现,容嘉宁蹲下身躲进草丛,强压住浑身的颤抖,努力思考问题,却很快释怀了。

        能让海纳钱庄去死的人,区区僵尸药算什么手笔。

        要靠近吗?不,容嘉宁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听着库房仍没有止息的麻袋拖动声,她有些痛心地放弃了进入。

        鬼知道暗处还有什么,鬼知道她那待命的一百人有没有中招。敌在暗,她在明,现在也早不是那个随时可以孤身犯险的自己了。

        ·

        第二天,容嘉宁起了个大早,带了一队人马开始整个盐场地转悠。与刚到的那天不同,今天的盐场出奇安静,平时咋咋呼呼的役工都深深低着头,很少说话。

        容嘉宁觉得有些古怪地转向何冲,何冲十分冤枉地抬手:“真的什么都没干,上次‘暴/乱''平息,就一直这样死气沉沉。或许以前没闹事的时候,就是这般秩序。”

        敷衍地点点头,容嘉宁眼睛偷偷斜过去打量库房,故作随意地向那边走去。

        晚上去不了又怎样,老娘白天光明正大地去。

        然而刚刚走进,内心的得意还未熄灭,容嘉宁又被打断了。

        “劳烦大人……”一人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咱要入库了,劳您相让。”

        一群人两人一组抬着装满盐粒的麻袋摇摇晃晃地过来,每袋还有另一人从侧面伸手拖住麻袋最下面。其中一人跌跌撞撞地过来,直直向容嘉宁栽去,邹平见状飞快上前挡住了他。

        “怎么回事?”邹平皱眉,瞧着他脏兮兮的模样,“看着点路。”

        那人当即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时在场天策府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吧,又来?

        周围好几人围了上去,挡住了天策府众人的视线。容嘉宁皱眉,淡淡道:“去看看摔着没?若是受伤速速就医。”

        “没……没事……大人说哪里话,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伤着没伤着……大人放心……”最早围过去的那人连忙凑过来赔笑道,“差点冲撞大人,实在是罪过,还望大人恕罪。”

        “无事。”容嘉宁说,“你们先忙。”

        于是所有人又站起身,忙里忙外地开始入库。容嘉宁干脆就站在原地等,然而这群人带着麻袋进进出出好几遭,硬是活活把日头拖到西斜。

        “你们在干什么?”容嘉宁压抑着不耐,“早些时候为什么不入,偏偏推到这一会儿?”

        “呃,回禀大人,盐场一直是这么干的。”之前过来赔笑的佝偻着身子道,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容嘉宁只好道:“一天也没出多少盐,怎么要这么久?”

        “回禀大人,这……之前麻袋堆太高,塌了半边……”那人看着容嘉宁的脸色,见她微微沉了脸,立马解释,“盐没撒,盐没撒……就是麻袋要重新堆放,库房里搬来搬去,得费些时间,大人恕罪。要不……先回去……一会办完,管事的给您报过去……”

        “不必。”容嘉宁淡淡道,心说拦着我是吧?我还偏就进去了。

        “别搬了,我先进去看看,再告诉你们怎么堆,省得又塌了。”她这样说。

        “这……不合适吧……”那人又开始不停地搓手,“里面闷,而且又脏又乱的,大人您……”

        “行了行了。”一旁已经拆掉些包扎的程是非不耐烦地道,“大人自会考虑,你叽叽歪歪插什么嘴。”

        旋即他一马当先扯开挡在门口的人挤了进去,容嘉宁不由分说也跟了过去。

        这库房捂得严实,光线很昏暗,却并不像那人说的那么闷。容嘉宁环视四周,推测是库房实在较大的原因。边上靠着墙码着一层层装得像砖石一般方正的麻袋,直直叠到屋顶,而中间则堆得像小山包,各自放置有序,间隔处都留着宽窄适中的走道。

        容嘉宁顺着往里走,却发现里面也不是很闷,只是越往里走,越显得不那么有序,有的地方开始胡乱堆放,有人扛着麻袋来回奔走。地面被全部覆盖,根本看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里面的解释说,就是容嘉宁看到的脏乱处,那里原本堆放的小山包塌掉了。

        容嘉宁见状,心头狐疑,觉得这成堆的盐山哪有这么容易垮塌?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邹平几乎失声的嘶叫:“乡主小心!”

        容嘉宁一回头,离她最近的,斜后方的那座盐山,塌了,并且劈头盖脸向她砸来。

        昏暗的库房,刁钻的角度,众人只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滚滚而来的麻袋中。

        我去,这是砸到之前,容嘉宁脑海里最后的想法。

        “老大!”前面开路的程是非回头,大惊失色,几步冲回来就想救,然后事情就发生在眨眼间,本来还有伤在身的他根本来不及。所有人眼睁睁看见成堆的巨大/麻袋将容嘉宁吞没。刚才高高耸立的盐山顷刻崩塌,混乱地摊在容嘉宁曾经站立的地方。

        “快来人!”邹平喝道,“快点把人挖出来。”

        在场所有役工面面相觑,竟然皆是没有动作。

        其他随行的府兵见容嘉宁被埋了,邹平又下了命令,纷纷冲了进来,着急上火地一个个拖走麻袋。

        “快快快!”邹平催促道,“这麻袋里全是盐,这么细的一堆,埋下去还不把人憋死了。”

        “这他娘的是要把人活埋了呀。”程是非有些跳脚,冲役工们怒喝道,“都他妈干什么吃的?你们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刚才唯唯诺诺的那人这次竟然没有告罪,甚至没有回话,周遭陷入诡异的沉默,程是非恍然抬头,看着役工们有些木然地表情,神经大条如他竟也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邹平更是面皮一抖,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仿佛随时可以开战。而整个昏暗库房里的气氛,更是因他这个动作,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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