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损俱损
池晟动作幅度颇大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灌了一大口,斜着眼眸狠狠地刨了她眼。
“什么嘛,原来只是要喝茶啊……”见状,她又放松了下来。
“废话!我没事打你干嘛?”他放下茶盏,没好气地问。
“那谁知道你啊。”
“……”
“我就没见过有人喝个茶还能分段式慢动作的。”她瞟了池晟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奇奇怪怪的。”
“我只是在想事情……”他胡乱找了个借口,好在他们还有正事要聊,要把这个借口粉饰得天衣无缝并不难,“那个马蹄印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兵器丢失现场找到的吗?”
沐婉婉也没再深究他方才的诡异模样,摇了摇头,回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批兵器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对于这个过于离奇的说法池晟感到很困惑。
“嗯。”她解释道:“每年从各地回收的兵器都会在宁阴县统一清点然后再一并运送入京,东西不多,通常也就百余件,负责押送的都是沐家的死士,每次都是一队,十六个人,但个个都是精锐,这一次只有一人生还。据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将士说,他们跟往年一样在宁阴清点完毕后休息了一夜,隔天一早就启程,大概午时左右进入鳌山,忽遭大雨,山路不好走,他们索性就找了个山洞休整,吃了些东西之后雨势反倒越来越大,大家也都有些犯困,那名将士也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中途醒来去山洞外头方便了下,大概也就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等他再回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兵器已经不见了,其余将士也都死了。”
“那个活着的将士可信吗?”
“是自小陪在我哥身边一块长大的,按说很可信,不过保险起见我哥还是暂时先把他扣押了。”
“嗯。”看起来沐辉辉做事要比她理性。池晟点了点头,又问:“那枚马蹄印是怎么回事?”
“鳌山山脚下有个小村落,也是在那一天的午时左右,村子里突然起火,一共十三户人家,无一幸免。据说当时不远处山林里头正在躲雨的那几个樵夫说,那一日邪乎得很,孟春时节宁阴一带鲜少会有那么大的雨,可即便那雨水就跟天下倒下来似的也没能扑灭那场大火,他们也没瞧见村子里有人在逃窜,甚至连呼救声都没有,等他们绕过山麓去救火的时候已经晚了。”
“倒也不算邪乎,今年各地的春雷都来得早了些,如果是人为纵火而村子里的人早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那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
“是啊,人为纵火的话必然得用一些东西助燃,譬如松油之类,那烧起来太快即便是再大的雨也很难扑灭;村民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当然也不可能逃窜呼救了。”想到那死于非命的十三户人家,沐婉婉难免有些唏嘘,轻轻叹了声后才接着道:“兵器失踪、村子着火,这两件事都发生在鳌山又都是差不多时间,我哥怀疑这其中兴许会有什么关联,特意去村子废墟查看过,就是在那儿发现的马蹄印,可惜一直都没查出什么眉目来。”
池晟恍悟了,“所以你那日拦下北晋使团,明面上是为了取悦龙心给他们难堪,实际上是借机向庄其薇求助,让她帮你调查那枚马蹄印?”
“我也是没办法,使团那边天天有人盯着,我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庄其薇吧……”
池晟没好气地白了她眼,“你没办法?我看你办法多的是。”
“……”她心虚地抿了抿唇,没底气顶嘴。
“嘴上说着不想背私通敌国的污名,出了这种事却跑去找北晋人帮忙,你是怎么想的?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看得出池晟被她的脑回路深深震撼到了。
“我……”她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又觉得说来话长,最后索性就自暴自弃了,“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兵器确实是沐家搞丢的,我认,要杀要剐也悉听尊便!只求你再给我点时间,起码让我把家里那些下人遣散了,他们是无辜的……对了,师慎之我也得安置一下,要不然他没准会去劫法场。”
池晟愣了好一会才涩涩地问:“你觉得我会把这是告诉陛下?”
“你不是替陛下做事的吗?”她想也不想地反问,显然是从未想过池晟会有替沐家隐瞒的可能性。
“……”池晟不发一言地瞪着她。
“唔……”这表情让沐婉婉意识到自己或许、可能、说不定是误会他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那不然你干嘛找人查我哥啊?”
“我查你哥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我认为我至少应该了解一下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的枕边人!”
她面颊一红,有些尴尬,轻声嘟囔了起来,“说什么枕边人,又不是夜夜睡一块的……”
“这是重点吗!”
“……那、那重点是什么?”她壮起胆子,不耻下问。
“重点是我试探过无数次,可你却始终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不是……”她有些无奈,“池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事弄个不好是要灭族的,我还能见谁就说?可不得防着点吗?”
他哼出一记讽笑,“你防我倒是防得严丝合缝,怎么就不知道防庄其薇?”
“那是因为庄其薇还欠我一条命,而你向来都不待见我啊。”这要是让他逮着机会了还不得趁机置她于死地?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待见你了?”
“又不是非得说出来我才懂,就你当初对我的态度说不待见都是轻的……”沐婉婉愤愤地瞥了他一眼,“但凡你打得过我,恐怕早就弄死我了。”
“我……”他顿了顿,有些不太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语气也软了不少,“我要真想弄死你,方法多的是,又不是非得靠武力。”
闻言,沐婉婉心口一紧,“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打算告诉陛下!”
池晟算是明白了,跟她说话就不能拐弯抹角,他沉了沉气,口吻坚定地道:“我不会说,还有,我没有不待见你,也从未想过要你死。”
“……”她狐疑地拧起了眉心,显然不相信他的。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片刻后又长吁出一口气,徐徐启唇,“沐婉婉,有件事你得明白,如今的池家和沐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我没想过要把池家拖下水,所以才提出和离……”她有些着急地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陛下尽快答应我们和离的!”
“尽快是多快?如果在和离之前这事就已经压不住了呢?”
“……”她的头往下低了低。
“即便运气好,在陛下得知此事前顺利和离了,可终究是成过亲的,你觉得池家能独善其身吗?”
“……”头又低了几分。
“这船上都上了,甚至已经出海了,你突然丢块木板过来跟我说‘船要沉了赶紧逃吧’,我能逃去哪?”
“……”行了,别说了,她的头都快埋到胸口了,深深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地自容。
“说话!”他溢出轻吼。
沐婉婉颤了下,豁出去了,猛地抬起头,道:“你要我说什么嘛!这艘船是沉定了,我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块木板了!”
“要不要下船是我的事,你要做的只是告诉我实情。”
“那……”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下船吗?”
池晟定定地看着她,眉头皱得很紧,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思忖,倒像是被什么难题给困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启唇道:“事情解决之前别再提和离的事了。”
“哎?”她显得很惊讶。
“还有,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
“啊?”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做什么事之前都跟我商量一下。”
“哈?”
“不愿意吗?”他眼眸一眯,凉凉地问。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只不过……”她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也不太敢相信,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那个……你这是准备跟我生死与共的意思?”
“生死与共?”这词让他笑出了声,很快,他就敛起讽笑,咬牙切齿地道:“我是没的选!!”
“……好的好的,我明白。”她傻呵呵地笑着。
这笑容让池晟觉得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继续噙着笑,信誓旦旦地道:“我保证,从此往后对你绝悟隐瞒,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凡事都会先跟你商量的。”
他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眉宇间甚至带着淡淡地笑意。
而沐婉婉……打从他吼出那句“我是没的选”开始,她的笑容就始终没有褪去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怎么可能没的选呢?他只需要进宫面圣把今天所听到的一切禀报给陛下,如此便足以让池家完美脱身。
这么简单的法子,连她都想得到,他又岂会没想到?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很感激、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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