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枯坐无息

　　??打定了主意，萧闯当即动身，将尸架移至了“井”边，如此，其上尸骸也可不断地堆叠，直至达到尸架所能承受的最大重量。

　　经过初步的推算，萧闯发现，每轮修炼，大概能维持五天。五日一到，便得着手烧尸，否则，尸架一经损毁，他将难辞其咎。

　　说干就干。

　　于“井口”上，寻了处较为平坦的地方，萧闯盘腿一坐，从《永生契》中翻出了载有“火精”的章节，仔细阅读了起来：

　　“‘火精’，虽为仙法，但非有缘人，万万不可以深习，此外，此法，亦不设仙凡之限......”

　　跳过扉页的介绍，萧闯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修炼的具体方式上。

　　“火属五行，亦属五灵，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明火虚火，皆为根本。于灵身，则应专注心火。故而...”

　　看到这儿，萧闯不禁嘘气，暗自摇起头来，却是他看了半响，倒是弄明白了，所谓“火精”，便是要提炼心火，进而，同外界火行产生共鸣，由此，也可以凡身，施展火行术法，端得奇妙，而归结原理，便在于——改造心脏。

　　心脏，作为人体的发动机，主要负责供压，将血液输往人体各处，而火精，则提出了另种用途——提炼火行。

　　此法，涉及了人体辛密，而同样，关于此点，仍得从三灵讲起。

　　众所周知，三族天赋相迥，外貌差异甚大，可说到身体构造，仍是一般无二，好比心肝脾胃，这一类的内器，还有鼻耳眼等一类的外器，三族生灵，皆是一个不落、里外俱全。

　　在生灵亿万年的繁衍史中，即便是物种隔离，也未曾给三族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进化。

　　而“火精”，于凡灵，则要求身具“变心”，即，能够自行改造的心脏。毕竟，唯相关事物，方能发挥与之对应的功效。故此，若想以肉胎凡体，修得“火精”变化，非得符上个“变”字不可。

　　“吗的！这怎么可能！”萧闯顿有些焦躁地道，“老子能跑能跳，能歌善舞，若说与常人不同，也就是过于英俊了，可这‘火精’，竟要求...!莫不是蒙人的吧？”

　　到了此刻，萧闯已能脑补，凌空二人，初见该法时的讶然场景了。

　　“唉，没办法。不论如何，我也必试一次。”

　　改造心脏，要求修者，预先沉入“死寂”，乃是如活死人般，表面濒死，实未丧生。

　　将之简化，便是要将己身代谢，暂时压至零点，期间，通过简要储备，维持供养，以实现在无供血条件下的、躯干的自我生息。

　　倘非如此，修者若以常态改造，必将出现大范围的贫血，如此，也极易真正地导致死亡。故而，从广义上讲，修炼“火精”，将会凶险异常，便有一个不慎，都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据书中要求，萧闯操控神识，于全身血管内，缓慢地运转，而其途中，还会不时地向临近血液，传达出某个讯号。

　　在讯号的干扰下，血液所蕴的水行，亦是降至了冰点，直至将全身细胞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代表了本我的神念，已于血管内运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周天，而其躯干的温度，也是很快达至了临界，进入了“死寂”之态。

　　毫不滞缓，萧闯即由识海，调出了大半神识，聚为了仿若夹子般的“实物”，盘旋于心脏周遭。

　　经过番缜密的观察，萧闯立时动身，开始了试探性的改造，此步，将会是整个环节中最为重要的一步，其目的，在于检验“变心”与否。

　　“难怪！凌空会被卡住！”这一刻，匿于“夹子”两端，萧闯发出了如斯感慨。

　　先不论“心”可“变”否，单是说说改造，便难如登天了。

　　首步，是要寻到某个不至被破坏的点，接着，便是基于此点，对“心”作微小调整，检验其能否复原。若能，便开下步，否则，便证其心非“变”，不具修炼“火精”之条件。

　　幸运的是，不出片刻，萧闯就找到了此点，而接下来，他便得在此，进行拉伸、或是收缩性的位移。好在，处“死寂”下，萧闯不具痛感，这也意味着，一尽不良影响，皆被排除在外了。

　　神识所化的“夹子”，缓缓探前，卡在了心脏左房壁上。

　　此步完成，萧闯又控制“夹子”，缓缓向后撤去，整个过程，始有少量房壁，随之一齐移动。

　　一点，一点。

　　终于，当“夹子”撤到界点，萧闯又放开房壁，任其自由活动。

　　假设，他同常人无异，那么该片放壁，将会维持现状，再难有所改变。

　　“嗯？在收缩！”

　　竟然.....成功了！

　　之前，萧闯曾对此，不抱任何希望。而作为尸门的弟子，能获得仙法，便已算意外之喜，更莫要谈如仙家般，施出何等威能了。但如今，萧闯纵无内眼、不得修仙，可起码，也能以凡人之身，研习仙法了。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自此，萧闯又紧锣密鼓地，投入到了“火精”的修炼中。也是因此，其生活，开始变得紧凑，至于曾经的过往...像是无所事事，亦或是怅然若失，便再与其无关了。

　　可即便如此，萧闯仍只算个秋后的蚂蚱，蹦跳在纷繁的桎梏下，随风荡着。

　　********

　　历经半载，萧闯的生活，再度规律了起来。

　　每隔五日，他都会自“死寂”中苏醒，一方面，是补充水食，维系能量供应，另外，则是处理尸务，免得受人叨扰。

　　当然，比起修炼，如此枯燥的工作，早叫其失掉了耐心，时时都觉在浪费，是故，便是连衣物，萧闯都懒得换了。

　　也不知何故，此次复苏后，萧闯便为某种疲倦，所深深地侵蚀。

　　修炼之难，唯有自知。

　　所谓修行不辍，也仅“不辍”二字，最为艰难。

　　“火精”不同他法，一旦停滞过长，难免会有混淆，也是因此，萧闯的心脏，将变得不伦不类，甚至连起根本——供血，都再难维系。

　　是以，萧闯一刻不停，不敢有丝毫大意。

　　修炼是个细活，对上“火精”，还非得从一而终不可，只可惜，发展至今，总能生出些不太顺当的事，叫人觉得心堵。

　　而不顺的起因，却来自于“专注”，这等本该是褒义的词。例如，萧闯并未发觉，在其潜心修炼之际，架上的尸数，早已超出了临点，变得岌岌可危了。

　　尸骸，不断堆叠，与此同时，新一轮的修炼大业，竟是又自展开。

　　究竟是缘是险、是祸是福，一切，皆有定数。

　　********

　　作为人族使长——候安的左膀右臂，钱利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一开始，刚到候安麾下，钱利的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

　　在此之前，他曾听说不少有关候安的恶传，其中，最为甚者，便是其麾下弟子，莫不夭折陨落，端的是蹊跷至极。

　　但明显，以讹传讹，并不能否认其幸运的事实，缘是在同候安的接触中，钱利不但未被压制，反是在其帮助下，成功修道，并距半仙，也仅有一步之遥了。

　　然事有两极，并无绝对。

　　修行顺利，却不代表了钱利的生活，也会一帆风顺。

　　除了使长红人，这一光鲜的身份外，钱利，还有另个见不得人的名头，那便是——送葬师。

　　送葬送葬，放在次等，绝非做些个祷告、祈求死者安息，而是单纯归拢，将人尸遣送，定期运往尸门。当然，这里的“运”，非是人手徒运，乃是通过阵法，进以输送。

　　为这等贱业沾上，钱利深表恶绝，然而，他又不敢找上候安，重新谋个本职，由是因此，他便只能忍着，期待着脱离次等的那天。

　　故而，照钱利的想法，这等晦事，当要有条不紊地持续下去，直至，其成为半仙，将之转手后辈的一刻。

　　可最近，他却发现，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渐渐地脱离了掌控，开始于某个难料的轨迹上，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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