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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王安石教子


  王安石见儿子好像有些不理解,就笑着说:“我们父子现在说的是关于智慧的话题,这个话题很古老,古老的几乎从人类的起源开始先祖们就在追索这个问题。

  开始的时候,人们认为智慧是天赐的一种礼物,只有德行高洁,一心为人类进步繁衍考虑的人才配得到这样的恩赐。

  后来在公共和祝融争斗撞塌了不周山之后,人们开始改变自己的看法,他们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过去,于是一场大洪水降临了,这场大洪水把过去的历史和人类生活的痕迹全部淹没掉了,于是我们的三王出现了,我们在这一次的选择中,认为仁德比智慧更加的重要。

  只可惜禅让这种制度也只维持了三代,大禹的儿子启建立了第一个传说中的王朝,这是智慧战胜仁德的具体表现,呵呵,然后我们的王朝就开始了。

  春秋的时候我们还知道礼义廉耻,有道伐无道这种说法变成了权利更迭的借口,到了战国时期,是智慧发展的巅峰时期,无数个国家依仗权谋,依仗自己过人一等的智慧,开始了最残酷的吞并,直到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智慧才遭受到了一些灭顶之灾,焚书坑儒的开始,让我们的智慧传承又有了断代。

  于是时间很快就到了董仲舒的时代,他给智慧加上了一道枷锁,这道枷锁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对神灵和祖先的崇敬,让我们只能随着先人的脚步前行。不可行差踏错。

  雱儿,这就是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类一旦形成了一种习惯,就不会轻易地打破这个桎楛,所以啊,不读书的农夫才会成为每回改朝换代的主力,然后再被读书人用智慧把权利从他们的手里攫夺过来,继续用这一套来诓骗天下。

  这世间总有几个不愿意被这个桎梏困死的人,所以胆子大的就会跳出来。比如你爹爹我。比如云峥,跳出这个桎梏之后看世间万象总会看得清楚些,所以啊,雱儿。你万万不可为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坚守自己的本心才是对的。”

  王雱沉思良久之后对王安石说:“天命不足畏。天道不足惧,祖宗不足法?”

  王安石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道:“月有盈亏,人自然有不足。一法万世只是笑话!”

  父子间的谈话是轻松有趣的,王安石对自己的长子非常的看重,王雱也不负他的期望,在学问一道上有神童之称。

  不说这个神童之名也就罢了,只要说起神童这件事,王雱就觉得脸上辣的,国子监的神童未免也太多了些。

  云钺,苏轼,苏辙这三个家伙早就把神童这个名号给生生的毁了,神童等于神经病儿童这句话大概已经家喻户晓了吧?枉自己在国子监以神童之名傲笑四方的时候,全国子监的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自己,见他们给自己让路,见他们处处躲避自己,还以为这些人是在自行惭秽,哪里知道他们都在暗地里耻笑自己,得知神童在国子监真正的意思之后,王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王安石拿起王雱桌案上的书本瞅了一眼笑道:“算了,云钺在算学一道无人能及,人家是家学渊源,你现在这样苦读是追不上的,云钺不但有家学,自身的悟性也高,学习算学事半功倍,这些你比不了,何必用自己的短处去和人家的长处硬拼,父亲今晚跟你说的是智慧之道,就是要告诉你不一定非要一条道跑到黑,有捷径可以走,就没有必要绕路。

  就像爹爹的《青苗法》一样,原先父亲我打算用官府的力量去推动,现在不是在利用钱庄的力量在推动吗?

  自从施行以来,钱庄的模式要比官府的模式好的多,至少爹爹我能保证清廉,能保证《青苗法》所产生的利益能够反哺给农户,就冲着这一条,爹爹我就没有必要死守着自己的意见,这才是祖宗不足法的真谛所在。这个祖宗不一定是先人,也可以是你不成熟的想法。”

  王雱皱眉道:“您向来讲究一以贯之,如今朝三暮四所为何来?”

  王安石有些发愣,沉思了良久才对儿子道:“东南西北都有道路可以抵达东京,我们不一定非要坐船啊!”

  说完话,就把一袭长衫披在儿子的身上,在他肩头拍拍,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用剪刀剪去了烧焦的烛心,待烛火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之后,这才铺好白宣提笔写道:“臣尝闻天地间有正气弥漫于四野,有人得异人相授,凡天文地理,性命祸福之妙不学而精,遂挟术自养。所言人吉凶及阴阳变化尽验,或有……”

  等到王安石将这篇《请行农田水利法奏疏》写完,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匆匆的用冰水扑面,喝了一碗稀粥,就坐上马车径直向皇城走去。

  儿子说的没错,人可以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做事之时却要朝夕必争,这世上没有最好的时候,如果说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候,那一定是现在!

  现在也是皇帝心情最好,义气最勃发的时候,但凡是进取性的国策,这时候提出来应该是最好的机会,王安石的马车走在大街上,掀开马车的门帘,街巷里还有酒气尚未散去,就在昨晚,大宋人通宵达旦的庆祝这一场胜利,街角还躺着几位呼呼大睡的醉汉,仔细一看,人堆里有士子,有粗汉,有官员,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人堆里还露出一截粉色的裙子来,也不只是哪家的妇人如此的狂放,不知她今日酒醒之后如何向姑婆交代……

  满街飘荡的酒香,这是盛世的味道,王安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让车夫去给他买了几个带馅的馒头,听说这东西在云家被称之为包子。

  与此同时,云峥和文彦博相对而坐,也在吃包子,喝稀粥,云峥三两下吃光了自己的包子苦笑道:“下回能不能换个人来宣旨?我只要见到你,军权就没了。”

  文彦博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了一口粥之后道:“不要得了便宜再卖乖,老夫每回见你,正好是你升官发财的好时候。”

  云峥打开身边放着的旨意重新瞅了一眼道:“没升官,还是文信侯,京西十五路兵马统制官的名头没了。整整少了两份钱粮!“

  文彦博闷哼一声道:“一个翰林学士还不够你欢喜的?你没有成为大宋最年轻的实权公爵不赖我们,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你这次的胜利对大宋将来的影响太长远了,不管陛下如何的封赏你都不为过,坏你事情的是你的监军李常,少找我们的麻烦。”

  文彦博把话说到这里忽然又问道:“李常真的把张陟,董毡,青谊结鬼章,瞎药,龙铁桥这些人都制作成了蜡人?”

  云峥点点头:“还有我,这一战我名声上损失惨重,一个皮里阳秋的评价是逃不掉的。”

  文彦博直起身子怔怔的看着云峥道:“你在异族面前要那么好的名声干什么?”

  “难道说东京对我的评价都是正面的?没人计较我使用那些恶毒的计策?”

  “老夫一路上没听见谁骂你,倒是听见人家说你是真正的兵法大家!除了老包说你干出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别人都在夸你!”

  “怎么夸的?说来听听啊!”

  “无耻之尤!”

  云峥大笑着起身抱拳对文彦博笑道:“我走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们处置,记得把你带来的赏赐按照我订好的方略发放,少年军我带走了,那些娃娃交到你手里我实在是不放心,你用人用的太狠,他们稚嫩的肩膀扛不住你的重担。”

  文彦博大惊,连忙起身想要阻拦,却听得军营里已经唔嘟嘟的吹起了牛角号,整座军营如同开锅一般,所有的兵将都匆匆的抛下手里的饭碗,在最短的时间里披挂完毕,在军营口列阵。

  此时的云峥已经跨上了大青马,哈哈一笑,就向营寨口奔去,不论他走到那里,那里的将士就会单膝跪倒大吼:“恭送大帅!”

  少年军抢先一步奔出军营,嘻嘻哈哈的开始了自己第一天的赛马路程!

  云峥的坐起立行完全出乎了文彦博的预料之外,他还以为云峥无论如何也会和自己交涉一番,枢密院在自己出发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云峥可能开出的价码,现在,这些价码毫无用处。文彦博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远去的云峥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李常阴测测的在自己身边小声道:“不知平章给了我大军多少赏赐?”的时候,文彦博才知道,讨债鬼从来就不曾远离,这个满嘴没牙像一个老妪一样的家伙,才是自己的对手!

  李常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

  怒气勃发的文彦博正要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忽然发现这家伙身边站立着三位凶神恶煞般的异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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