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遇
“……孟婆汤？”
看着一脸诧异的柜员，孟则非常不解。
难道现世已经没有关于他们的传说了么？孟婆汤这三个字很难理解吗？
于是孟则笃定地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孟婆汤，就是喝了之后能忘掉事情的一碗汤，亡魂重入轮回之前都需要喝这样一碗汤。”
柜员的诧异并没有减少分毫。
这个世界一定是缺少些神话常识，孟则想。
他甚至忽然觉得，如果孟婆汤小铺开不起来，或许他可以靠给人们介绍讲解天界和冥界的各种传说来赚钱。
他记得有个名词可以概括这种商业模式，好像叫什么——知识付费？
不过比起知识付费，他更希望能重回老本行，兜售他的孟婆汤。
原因之一当然是不想丢弃老孟家祖祖辈辈的营生，原因之二则是，孟婆汤这么好喝的东西，他希望有人尝尝。
孟则对孟婆汤有些许免疫，这是他们老孟家遗传的体质。
除非直接喝完一整瓶浓缩液，否则少量引用孟婆汤并不会对他的记忆有明显的影响。
所以他可以在熬汤的时候试着尝几口，来确认浓度和味道是否刚刚好。
每次尝汤的时候，他都疯狂感慨，自己熬的汤简直就是冥界顶流饮品的水准。
完全没有冥界食物的香火味！
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亡魂喝汤之后夸过他精湛的煮汤技艺。
因为喝过汤的魂魄，全都忘记了自己喝过孟婆汤这件事，更别提记得味道了。
孟则觉得这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所以，在他的商业蓝图里，他计划开发些效用平缓微弱的特别款孟婆汤，售卖给阳间的普通人，只帮助他们忘掉少量的记忆或者情绪，但并不影响他们常规、普通的记忆。
这样，他就给客人们留下了夸他的机会。
孟则：已经准备好了，等待挨夸。
预想中的夸夸还没有到来，设想中的店也还没有苗头，孟则看见几位身穿保安服装的年轻人满脸戒备地走向他。
他回头疑惑地看向银行玻璃窗里面的柜员，柜员一脸无奈地回望他。
无奈中似乎还带着几丝惋惜和可怜。
直到被保安“请”出银行大厅，孟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成疯子了。
“喂，你们要有接纳你们认知范围之外事物的能力诶！”孟则朝着那几个保安的背影嘀咕着。
保安们显然不在乎一个疯子说些什么，只留孟则独自一人站在街头，感慨万千。
明明这些人二三十年前在自己手底下喝孟婆汤的时候都态度好得很，如今居然这么凶他！
去银行贷款的路封死了，但这当然不足以让孟则放弃自己的商业宏图。
而且，作为一位有准备的创业人，他早在出门之前就规划好了planb。
一个半小时后，孟则出现在了他planb的目的地，所谓的“顶尖金融精英聚集地”，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办公区。
其实这地方离刚才他去的那家银行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可孟则凭借他卓越的认路技能和问路能力，在周围兜了一个大圈子，硬生生把自己走得脚疼。
他在一众高耸的写字楼前站定，反射着白云和日光的玻璃幕墙晃得他有些眩晕。
他观察了一会儿，看见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们走进走出，或三两成群自信地聊着天，或戴着蓝牙耳机对电话另一头高谈阔论。
没错，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孟则读过的书里曾经提到过，会有一些个人或者机构愿意为初创企业投资，甚至愿意为一些还未成商业体系的杰出创业理念付费。
听说这种投资人叫天使投资人。
孟则觉得这是个非常形象的名词，虽然天使和他们的冥界不在一个神话体系内。
此刻，他只需要一个慧眼如炬的投资人，自带bgm，如天使一般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个项目我投了！”
然而，从英文字母a排列到k的写字楼，让他一时间有些犹豫该从哪栋楼里的哪家公司开始试探。
就在他四下张望之际，两个人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都说冤家路窄。
孟则不由得感慨，明明自己和这个人也称不上是冤家，为什么这路也窄成这样？
他在写字楼的楼下，看到了昨晚那个渣男……
那个搂着秦千河的女朋友，还把她领回家里的渣男。
那个渣男还是如昨晚一般，衣冠楚楚，神采奕奕，质感很好的西服套装让人一看就知道它曾经挂着孟则买不起的价签。
和昨晚不一样的地方也是有的，比如，这次在他旁边，和他挨得很近的，不是昨天那个落落。
那是一个穿着高跟鞋，衣着干练得体的短发女人，和他一起从写字楼走了出来，说说笑笑，然后就在孟则身边不远的地方站定，似乎在等什么人。
因为距离足够近，西装男和干练女人的交谈全都入了他的耳。
孟则先是听到那女人问：“你家那位这几天怎么样了？”
渣男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回答道：“还是老样子，冷淡极了，都不让我碰。”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你还不信，硬是要把她领回家。”
孟则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一边在脑海里拼凑着他听到的话。
领回家……那说的就是落落吧。
冷淡极了，不让碰……这是什么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道貌岸然伪君子啊！
孟则稍稍把身子侧过去一点点，否则，他嫌恶的神情就会就会毫无遮挡地出现在那个渣男的视野里。
干练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今天工作要是不忙的话，下了班可以来我家，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黏人。”
孟则：这是我可以听的么？啊不对，这是可以大庭广众说的么？也不对，这是可以说的么？
还没等孟则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就听到那个渣男笑着回应她的邀请：“那我当然很乐意了。”
这怎么就乐意了喂？
这就是落落昨晚提到过的“莺莺燕燕”之一么？
这就是八点档续集的狗血能力吗？
冤家路窄不会是因为老天知道他爱看狗血剧吧？
孟则的余光忽然看到那个渣男在朝对面招手，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很时尚的女孩儿朝他们俩走了过来。
他们几个看起来已经很熟络了，直接跳过了寒暄的过程。
孟则听到那个渣男热情地对刚过来的女孩儿说：“等你的时候，我们刚定下今晚要去她家，你一起么？”
孟则愕然：还一起？是这个世界不对了还是我不对了？
他作为一个孟婆的时候，听过太多痴男怨女的哭诉，爱啊恨啊的，乱七八糟的。
他时常对那些被辜负的亡魂共情。
所以他最烦的就是渣男渣女。
有时候他会违反职业规定，在某些离谱的人渣的孟婆汤里动些手脚，这样他们除了忘掉前世记忆之外，也会失去一些关于情爱的本能。
这样的人在接下来的几世，在感情方面都会比较木讷，不懂如何爱人，不会甜言蜜语，大概率会和爱情彻底绝缘，也自然没有了再渣别人的机会。
孟则此刻不由得惋惜，如果他还是孟婆，特制版孟婆汤必定要给眼前这个渣男安排上！
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孟则的视线里，孟则也没再纠结下去，随便找了个门就要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孟则确信今天自己绝对是和保安犯冲。
这个门口的保安是个中年人，四五十岁的样子，他一脸严肃地把孟则拦在门口：“进楼请出示你的工卡。”
孟则解释道：“我不是在这儿工作的，我要来找人的。”
“找人的话有访客证么？”
“访客证？”
严肃的保安大哥看出他没有证件了，于是说道：“没有证件不能进，除非你打电话让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接你。”
孟则觉得这话很没有道理，他努力地和保安大哥掰扯着：“我要有访客证或者给工作人员打电话才能进去对吧？”
保安点了一下头。
“我要认识工作人员才能拿到访客证或者他的电话号码对吧？”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个人一直在说废话，保安这次连头都不想点。
“我要进了这个楼才好认识这里面的工作人员对吧？”
孟则一脸笃定，保安大哥却皱起了眉头：“对什么对？合着你连预约都没有！”
这时候旁边一个巡逻的保安也过来凑热闹：“没预约的别在这儿挡着门了，你看你就是个推销的，推销的不让进！”
“我不是！”孟则连连否认，“我不是推销的，我是创业的！”
两个保安大哥全然不吃这套：“推销的都喜欢说自己是创业的。”
“我真的是！我是带着我的创业项目来找投资人的！”孟则继续解释道，“真的是很好的项目，前景广阔利润可观！”
可惜保安大哥们油盐不进。
他们觉得这个人精神不太正常——项目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儿，他们是看门的，项目吹出花来没预约也还是不能进！
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还在试图用自己项目的优秀质地来说服两位兢兢业业的保安。
“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没有先例的项目，毫无借鉴参考，全球独一份，专利水准，绝无仅有！”
他话音刚落，旁边忽然有个刷卡进楼的人听言站定了。
那人笑了笑，朝孟则问道：“什么东西全球独一份，绝无仅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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