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心
【传下去，阿七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而且骂得还怪狠的】
【我还以为失忆这种离谱情节是他们在作秀，现在我信了……】
很快，主播阿七失忆怒骂自己登上了直播平台的热搜首位，把看热闹刻在dna里的网友们纷纷点进直播间围观打卡。
阿七的经纪团队原本还在聚众吐槽阿七只顾自己痛快，不经团队允许，自行下线直播。
如今看到新直播的热度，这群人在办公室欢呼雀跃起来。
如果办公室囤了香槟，肯定已经开一瓶庆祝了。
对接阿七的那位经纪人给阿七发了消息，一向跟自己手下的主播说起话来趾高气昂的她，此时此刻语气也柔和了起来：
【平时看不出来，阿七你还是很有想法的嘛！这套操作可以说是教科书操作了，等你回来在公司内部开分享会！加油哦~看好你~~】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随即响起，阿七顺手点开了弹出的聊天框——界面上正是经纪人这条消息。
好不容易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真人秀，这条忽然出现的消息又让阿七重新困惑起来。
他把手机从正面翻到反面，又翻了回来，拆掉手机壳，取出习惯性放在手机壳里面的身份证，确认上面的个人信息后，又退出界面检查微信账号——
毫无疑问，这就是自己的手机。
但为什么会有一个全无印象的人给自己发这样的消息呢？
这个陌生人的备注还是“催命经纪人”……
阿七：“我是个刚开始直播的个人博主啊？我怎么会有经纪人？”
念叨到这里，他忽然把手机屏幕举向孟则：“这也是你们的托儿吧！说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偷偷拿走我的手机的！”
阿七的语气越来越严肃：“我跟你们讲，玩笑要适度开，你们捉弄我一下就算了，你们这种偷拿我手机的行为，涉嫌窃取我的隐私，侵犯我的信息安全，占用我的个人财产，这是违法的！我可以告你们的！”
经纪人团队的办公室里更热闹了。
阿七的经纪人颇招摇地对另一个经纪人说：“让你们家那几位学学我们阿七，做戏要做全套，你看这效果！多好！”
孟则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甚至被扣上违法犯罪的帽子，却只是笑了笑，示意阿七往上翻翻聊天记录。
阿七听言随手滑了两下屏幕，聊天记录并没有如预想一般滑到尽头，上面显示的时间却已经是昨天的了。
阿七滑动屏幕的速度越来越快，神色越来越慌张，触碰屏幕的手指肉眼可见的颤抖。
这些都被一边的直播镜头拍摄进去了。
其他经纪人见到这样的画面还纷纷感慨：“李姐，你们阿七真行啊，演得这么像的。”
被称作李姐的经纪人逐渐皱起了眉，她直勾勾地盯着直播画面，半晌，终于开口：“完了，好像不是演的，他可能真失忆了。”
经济团队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李姐：“我自己带的人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他要是有这演技，我让他去拍小段子不好么？至于让他走黑红路线吗！”
阿七似乎和十几公里之外的李姐同时悟了。
或许是急火攻心，他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沙哑了几分：“这不是真人秀？”
刚才批判他批判得最凶的路人出言嘲讽：“得是多不长眼的导演组才会请你去参加真人秀啊。”
阿七听出这人字里行间的讽刺和贬低，但此刻全无心思纠结这个，他转向孟则：“所以……他们说的这些事儿，真的就是我做过的？”
孟则其实对阿七的过往不甚了解，但底下这些人义愤填膺，显然不像是作假。
于是孟则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呢？”阿七疯狂自我怀疑，“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孟则见状追问道：“那你以为你会做出什么事呢？”
阿七迟疑了一会儿，而后终于开口。
他这回说话的声音难得的小，似乎是在回答孟则，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是个新人主播，想主拍探店题材的作品，把最好吃的餐馆，最好玩的项目，最个性的展会推荐给直播间的观众……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呢？”
直播间的弹幕区域刷新的频率降低了些，大家似乎也都在思考阿七说的这几句话。
【采访一下，所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可以把这一段称之为“无良主播的初心”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我有点心疼他，家人们快来骂醒我！】
【心疼你个大头鬼！他胡言乱语，到处坑人，害得众多店面关门大吉，这你也能心疼？您就是圣母本人吧！三圣母看到你都想喊声大姐（本人性格温和，应邀骂人，不知道骂醒了没有）】
“发现自己变成了曾经的自己最憎恶、最讨厌的人，感觉怎么样？”
在众人沉默的现场，梁慕的问话清晰可闻。
阿七微微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话。
他觉得头很疼，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不知道这是生理性的疼痛还是心理性的疼痛。
头疼过后，是短暂的眩晕和眼花。他想伸手去关摄像头，可是手伸出去几次，都只够到了虚影。
他干脆把绑定摄像头的支架随手丢在旁边，背靠着孟婆汤小铺的桌子，缓慢地蹲下身子。
前排有个年轻人想伸手去拉一下他，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住了。
于是他就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很多人都在围观，但没人靠近他——直到一双帆布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一寸一寸地抬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伸出一双手。
是孟则。
阿七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抓住眼前人递过来的手，反手撑着桌子，把身子重新撑起来。
孟则随手按亮了手机，11:25。
他对阿七说了句：“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虽然摄像头已经倒了，但是线上的观众还是能听到现场的声音，大家议论纷纷。
【这话说得好吓人】
【听起来像是喝了毒药后的催命提醒一样】
阿七听到这话也是神情困惑。
忽然，他的瞳孔似乎短暂地失去了色彩，整个人的动作也停滞在原地，紧接着，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表情动作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孟则，眉梢和嘴角微微抽动，似乎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来面对眼前的人。
“醒了？”孟则问。
阿七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旁围观的短发女生震惊道：“我忘的东西都还没想起来，他先想起来了？我明明比他早喝！”
孟则朝她笑了笑：“不是同一款嘛，他这个有效期只有十五分钟。”
孟则听到身边有些议论声，大都在感慨这东西居然这么高级，还能完美定点定量。
小孟老板对这样的称赞完全不以为意：“都说了嘛，我们是专业的。”
阿七原以为老板会质问自己一番，没想到这人居然跳脱地去回复围观群众去了……一时间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更尴尬了。
失去的记忆逐渐回溯，和刚才十五分钟发生的事儿叠加在一起，阿七花了一小会儿时间厘清了个中关联，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终于开口说了一声：“对不起。”
弹幕在这一刻沸腾了。
【他！居！然！说！对！不！起！】
【活久见，阿七居然会道歉！】
【楼上那个说活久见的，这词这么古早，看来你真的已经活了很久】
孟则却没有说没关系的打算：“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说起来你也没怎么坑到我，还花钱买了我的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又补充说道：“不过，对不起还是有必要说的，不是跟我，是跟之前被你坑过的那些勤恳的店家，还有你自己。”
“他自己？”有这样的疑问声传到孟则的耳朵里。
“对，他自己。”孟则回答道，然后看向阿七，“接下来的话还用我替你说么？你自己说了好了。”
阿七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我想，老板是想让我和过去的自己说对不起。”
得到了孟则的眼神授意后，阿七继续说：“我其实是半年前才进入到大家视线里的，但我之前做一个无名小主播也做了两三年的时间。最初做主播只是因为我自己爱吃爱玩，有倾诉欲和表达欲，后来……”
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后来，我开始关注直播间的数据，开始在意今天有多少人评论，开始研究偶尔流量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我在直播里都说了什么，我发现在我探店踩雷的时候，观众们反而更热情……”
“再后来，就是大多数人知道的事情了，我发现了流量密码，我骂得越凶，来看的人越多，但是有话题的雷店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于是，我开始想些其他的法子……”
刚才为书店出头的女生又一次插话道：“所以你就去找一些经营正常，甚至很用心的店，想方设法去黑他们？”
阿七没有反驳，直接默认。
这一切当然不止是他做的，还有他背后团队的“功劳”，但此时此刻拽出别人来，就总像是在给自己开脱，于是他没再说什么。
阿七把已经倒在一边的支架重新举起来，用很久没有出现在直播里的诚挚神情对着镜头：“对不起。”
他不敢看弹幕，于是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回去会列一个清单出来，发在账号主页，把这半年来我违心黑的店铺全都列出来。对不起。”
随后，他关掉了直播的摄像头，在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看不到的地方，他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对他自己说的。
阿七事件告一段落后，孟婆汤小铺周围却并没有变安静，还是有很多的漫展客人在等待孟则新鲜“出炉”的孟婆汤。
孟则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别急，别挤哦，慢慢来，漫展七天我们都会来的！管够！”
配孟婆汤这件事梁慕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跟在孟则身后，给他打打下手。
稍微清闲一点的空档，孟则小声地问他：“梁总是怎么知道阿七有那么一番‘直播初心’的啊？”
定向化让他忘掉自己大多数的直播经历，只保留他直播的初心，这是梁慕让孟则去调配孟婆汤的时候，给他的建议。
梁慕只是笑了笑：“孟先生搞技术是专业的，我们搞尽职调查也是专业的，扒一扒这些背景，还是简单的。”
孟则：莫名觉得有点凡尔赛，但好像并不反感？
说话间，梁慕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手机，喊了一声“落落”。
孟则：？？？近乎被遗忘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这个落落难道不是已经被渣男梁总始乱终弃了吗？
居然还在联络！
孟则脑子里还在过着小剧场，那边梁慕已经挂断了电话，转头对他说：“孟先生，我有事情要先离开一下，晚些回来！”
说罢，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重新搭在臂弯。
孟则从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联想到那晚的十字路口，梁慕是怎么给那个叫落落的女孩披上外套的，不禁感慨——秦千河你死得好惨啊秦千河！
梁慕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走到摊位前面，还没忘回头跟孟则说：“cos服给你准备好了，就在那边的袋子里，下午见，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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