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条尾巴的猫

“这个他到没说，只说他给你留了一间酒馆，只接待妖的酒馆。这酒馆封于这忘忧酒坛，可随意搬迁。妖灵们可来去自如，不管这酒馆在何处，只要现世，他们就能知晓。在外游荡久了，他们可来此随意讨一杯酒吃。”

        他慢慢悠悠的道出这些话来，双手操于身后，挺着身体，踱着步，明显是在模仿师父的样子。她耐着性子问他：“然后呢？”

        “册子里说，后院的那个会发光的酒，唤为‘忘忧’，征得忘忧仙官的同意，只需一杯，便可与壶中忘忧仙官交换自己心中所需。酒馆中其他的酒，都要你自己来酿，不过每引导妖与忘忧仙官做交换，你就会获得一个酿酒配方，用配方酿出的酒有神奇的功效。”

        “忘忧仙官？”

        “他是掌管忘忧酒的神君。”她听完小鬼的话，愈发的困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思量间，那小鬼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年纪不大，但动作却极为老成。她冲着他那脑瓜子就是一锤。“你莫要再学我师父了！我问你，他为什么非要将我绑在这！”

        有仇家，杀回去就是了，为什么非要逼迫她经营这破酒馆，她要那些破酒方做什么！

        他吃痛往旁边躲去。“哎呀别打别打，我生前可是没有人敢打我的，除了我父皇！咦，好像有人进酒馆了。”

        一阵风铃声响起，那酒馆门口挂了只风铃，平时风吹不动，只要有妖进来时，会玲玲作响。

        她的耐心终于消失了，她咬着后槽牙拎起他来到前院，酒馆中居然站了好多小妖，各式各样的，有猫妖、狐妖、猪妖、狗妖、鸟妖各种稀奇古怪的妖，其中一位玄衣男子站在那里，气宇不凡，那些小妖们与他隔了三丈远，显得格格不入。

        “他说，这是给你的惩罚！”如此看来，她必须接手这酒馆，因为不能离开酒馆太久，所以她赖以生存的也只有这家酒馆。她生前是做错了什么，生生要挨二十道天雷、剔了仙骨、又被绑在这酒馆。

        一个嘶哑可怕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听闻冥界的忘忧酒馆又重新开张了，不想竟然是真的，请问酒家，今日可待客？”是一只猪妖咻的一下将脸凑到他们面前，一脸期待的问道，小鬼被吓了一跳，顿时哑口无言。

        她抓着小鬼的衣领将他拎到那群小妖跟前，嫌弃的避开那只猪妖的脸。“诺，你们有什么事，都找他好了，对了，既然你同我一样死过一回了，那便与生前再无关系了，以后，就唤你小……小二吧。”

        她扫视了一眼院中的大小妖怪，仿佛看到那个玄衣男子身形微微一怔，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盯得她浑身发毛。

        忽然那人上来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原本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温柔的笑意。

        凤晓星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怒视着他道：“你这狐狸好生无礼！”“狐狸？”那人见她这么喊他，一脸诧异的反问。

        她不再搭话，撸起袖子，这骚狐狸浅薄到自己头上了，是要打一顿不可了，打不打得过，打了再说！凤晓星使了不小的力气一掌劈在洛尘玄身上，可他纹丝未动。

        承华帝君给她的灵力，她如今还未与元神完全融合，但一半的灵力打一只妖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竟然能挨这一掌不为所动，这修为是有多深。

        那狐妖抬手甩开他胸前她的手，淡淡道：“敢问姑娘名讳。”

        她虽生气，但更多的是尴尬，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赶紧陪了个笑脸。眼下并不知道这狐狸什么来历，师父既然说有仇家，那她原本的名字还是不要报出来的好，想了想，报了师父留给她的化名：“在下莫尘，一介小花妖。”她供着手，将头从旁边伸出来，偷看他是什么反应。那人闻言再未言语，只是浅浅笑着。

        她回过头没好气的使唤小鬼：“小二！待客！”不想那小鬼脾气大得很，气的直跺脚！她暂时不想同他置气，眼下，还是好生开张的好。

        许是实在害怕这些妖怪，毕竟有个别妖生的实在是奇丑无比，十分骇人。小鬼怯怯的躲在她身后，嘴里嘟囔着会不会吃了她，哆哆嗦嗦的苦巴巴的看着她求助，她只好挥了挥手同他们道：“都随我来吧。”

        小鬼一边颤颤巍巍的跟进来，一边翻着承华帝君留下的册子。

        随后，小鬼领着那些妖一一落座，他又屁颠屁颠的从后院酒房中搬了不少酒过来，一一询问着妖灵们的需求，然后将酒一一分在酒壶中，再拿给他们。

        须臾，这些妖喝的尽兴了，便扔了些小玩意到桌子上，小鬼一时也不知如何便拿给凤晓星看，她瞅了瞅，有不值钱的小东西，也有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她清了清嗓子，行至酒馆中央位置，大声同他们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这冥界的小酒肆，今日我不收你们的酒钱，但日后我这小酒馆，只收灵石。”既然她只能留在这，那不收些灵石，用不了多久便会同那小鬼在冥界乞讨了。小妖们闻言收了桌上的玩意，纷纷离去了。

        而院子里闻讯而来的妖们，络绎不绝。

        凤晓星懒得去接待来的酒客，她闲来无事仔细打量这酒馆布置，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心放置的。酒馆的右边，有一个被檀木单独隔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摆了一檀木的小书案，除了笔墨，还摞着几摞人间的话本子，她一喜，正好可以打发些时光，她拿起一本话本子不经意的翻起来。

        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她，她用余光扫了一眼，那狐妖坐在角落中，静静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盯着自己的方向出神。她也懒得管他，只要不生事便好。

        不多久，她觉得有些疲乏，便起身从酒柜里挑了一坛安神酒，椅在隔间里的桌案上，一边吃酒一边看着小妖们进进出出，不知怎的便睡着了。

        隐约觉得嘴角凉飕飕的有一片湿意，接着她感觉一根温润的手指抚过她嘴角，那片湿意便消失了。她被惊醒，猛的坐起来，看到那个为自己擦去哈喇子的人，正是先前那只狐妖。她咬了咬牙，暗想着这狐妖属实烦人，一只猫突然跳到书案上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它端坐在她面前，尾巴懒懒的一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她。

        这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她将它抱下来扔到一边，“去去去，这里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它并不走开，反而踱步到她脚下，来来回回蹭着她的腿。

        “小二，带它去别的地方，我可不喜欢猫。”

        小鬼一脸无奈的跑来，见是一只黑猫，抱起它就是一顿揉搓，许是被小鬼揉搓的烦了，它挣脱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慢悠悠的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来看凤晓星，一边喵喵的叫着。

        看起来是要去后院忘忧酒的方向，看来它是这忘忧酒馆的头一桩交换了。

        她跟着它来到后院，小黑猫往忘忧酒旁边一卧，伸了伸尾巴，瞬间，变出八条尾巴来。常言道猫有九尾，一尾即一命，而它只有八条，意味着它已经失去了一条命。

        它伸出猫爪指了指尾巴，又指了指忘忧酒。看它的意思是要用一条命，换一杯忘忧酒。她不禁好奇，它要用命换的，会是什么呢？

        “你可是要同忘忧仙官交换什么，用你的一条命？”凤晓星问它。

        “喵~”那黑猫收回尾巴，冲着凤晓星叫了一声。

        “可你要换的是什么？”

        它将瓜子举起来摆了摆，示意她蹲下来。她便蹲下来，那黑猫将他的爪子放置她手心，通过它的灵力，瞬间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地上厚厚的积了一层，在一处墙禺中，一只小猫妖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它腿上被一只蛇妖咬伤的伤口冻得发紫，它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毒素侵蚀着身体，已经没有灵力再化为人形，眼看着，就要绝了气息。

        看起来是这猫的回忆。

        有人类从雪上行过，发出吱吱的声响。它没有力气再去抬头看，身体的痛让它不停的□□着。

        “娘亲，你听到了吗？就在那个角落里，有一只小猫哭了一整晚。”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它耳中。

        随后，一股温暖的双手将它捧起来，它被裹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可以感觉出是一个人类小孩。

        “娘亲，救救它好吗？它的声音好痛苦，一定是痛极了。”

        孩童将它抱起来，抱回她的房中，她命人给它寻来各种各样的草药来敷在它患处。可它早已毒入肺腑，无法救治。

        她稚嫩的小手在它头上不停的抚摸，像儿时母亲舔舐自己的毛发一样。

        于是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它又燃起了希望，灵力一点一点恢复，它将毒素逼至一条尾巴中，只要死这一次，再活过来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终于在一日的午后，它绝了气息。闭上眼时，她稚嫩的声音依旧响在耳畔：“猫猫不痛，猫猫不痛，睡一觉就好了，像我一样睡着了，梦里就不痛了”

        整整过了三日，黑猫才复活过来。它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放在她枕侧，她正侧着头，听着旁边的一响一动。听着它醒来，她欣喜的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将它搂在怀中抚摸。

        “猫猫，我就知道，你只是睡着了，我和娘亲说你只是睡着了，他们偏偏不信，现在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后来它从仆人口中得知，这三日，家中仆人要将它扔掉时，她同他们大哭大闹了一场，日日将它放在枕边不肯离开。

        “小猫，以后你都在这里好不好，我平日实在是寂寥，有你陪着我，我就不怕了。嗯是该给你起个名字的，让我来好好想一想就叫小雪好不好？遇见你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自它来到这世间，还未曾有人替他起过名讳。只是小雪这个名字，对它一只黑猫而言，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它仔细看她同它说话时，双眼无神始终看着一个地方，它才终于发觉，她的眼睛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正因为她看不到，所以听觉比常人灵敏些，那天才得以听到自己的□□，救了自己。

        那就暂且接受这个名字吧。

        它用头在她怀中蹭了蹭，喵喵的叫了几声，是给她的回应。

        随着时间的逝去，小主人一天天的长大，是该到了出嫁的年纪，可因她天生的眼疾，每每有媒婆来，听闻她眼疾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一日，书童向她读完课本，她呆呆的坐在闺房中望着天空出神，喃喃着：“携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会和怎样的人携手呢？怎样的人愿意与我携手呢？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人了吧”

        小雪将爪子从凤晓星手中拿开，她便从它的回忆中出来了。它看着凤晓星，指了指她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尾巴，最后指向忘忧酒，喵喵叫了几声。

        它所求的，是用一条命换她的光明。

        “可这是你的一条命，不如你多给我一些灵石，我帮你去人间为她复明。”凤晓星脑瓜一转，觉得想到了绝妙的办法，可是她说口的话后半部分，都被莫名的转换成一堆叽里呱啦的语言，而且脚步被固定在原地动不了。

        那猫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她。

        一旁的忘忧酒中忽然悠悠的飘出一个金色的小字：准。任何人不得干预妖与我的交易，除非他自己放弃。

        原来忘忧仙官可以听到他们的话，方才她的一堆叽里呱啦，都是他搞的鬼。而且看样子，是同意了这场交换。

        她只好倒了一盏忘忧酒给它。它埋下头来，舔舐干净后，洛雪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凤晓星陪它坐在这里。她知道生死之间走一遭，是痛极了的。

        不多时，一道灵光从忘忧酒坛中降至洛雪身上，它痛得炸毛而起，嘶叫一声，全身蜷缩着抽动着，随后便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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