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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PartAChapter2


我这些年一直在给她写信或是明信片,不管在哪个国家。即使现在我总是常常能见到她,或是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也还是会给她写信和明信片。一写写了十年。有时候连着一个月,每天都写。大概的算了算,连同信和明信片,我写了上千张,收信人的姓名是杜江南,地址是杭州老宅的地址,也是我唯一知道的跟她有些关联的地址。可是我从来不敢在上面署名。

        那些年中,我见不到她,也找不到她的日子里,我靠给她写信和明信片让自己好过一点。仿佛一刻不停的在纸上为她书写下什么,就能发泄出我对她的想念、让我不那么想她一样。想像着这些我亲手写下的文字在她收到之后拿在手里,多少都能让我觉得有些虚假的慰借。因为这是我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而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是靠着这样虚假的慰借和这一点与她最后的交集来支撑我假装成一个正常人生活下去。

        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把shakespeare的十四行诗诗集中的一些诗写下来,装在信封中邮走,再后来,所有写给她的明信片和信中,都只写了一句话:iloveyou

        因为,我发现在所有我能熟练运用或是有过了解的语言中、在我读过的所有书中,我找不到有哪个词、哪句话,是能精确的表达我到底有多爱她的。于是我只能写上一句“iloveyou”

        即使在她还身处婚姻,没跟顾远离婚的时候,我也没停下过给她写信和明信片。

        我曾无数次安慰自己,放下吧,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她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再打扰她了。

        可是我根本做不到不爱她。这些年中有那么多次,我以为自己快要放下她了,可是却总是死灰复燃,并且变得比之前更爱她。

        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科泳鹈去看我,无意中发现我给江南写的明信片。科泳鹈当时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气得脖子都是红的,把从桌子上拿起来的明信片怒不可遏的团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盯着我问:“老三,你到现在还在惦记她?!你知不知道她结婚了?!你还要不要脸?!”在她成年之后,我基本没再见过她因为什么事气成那样。

        我看着她,告诉她:“我不要脸,我要她。”

        科泳鹈听我说完,被我气得一下大哭起来,哭着喊着说杜江南,你怎么这么让我们这些家里人心寒。

        我的语气特别平静,问她,姐,我那么爱她,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连再见她一面的机会的都没有,除了现在这些,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直到几年之后的前几天我才知道,其实这些信和明信片,江南一封都没收到。

        陈伯前几天偶然看见我坐在树下改从学校带过来的学生的论文,视线在我的批注的字迹上看了几秒,突然开口:“放在跨院里那几大箱子给江南的信和明信片,都是你写的吧?“

        我竟有种心虚的感觉,下意识想要否认。可随即一想,否认既没意义,也没作用。陈伯的语气明明不是因为有了疑问想跟我确定什么才来问我的,反倒正是因为他确定这些信和明信片就是我写的,要听我承认,才开口说出这句话。

        我挣扎了几秒,到底是硬着头皮承认了。感觉有些尴尬。

        陈伯说这些年基本每隔一两天就有邮局的递送员送信过来,刚开始他还以为江南惹到了什么人,因为信来得太频繁了,且一来就是三五封,明信片一来基本都是五六张。后来一想,一般蓄意骚扰都是打电话发信息,没有写信骚扰的。但是因为信上没有寄信人的署名和具体地址,明信片上的内容大多是用英文写的,邮戳标记又总是不同国家,想查是谁寄的又查不出来。陈伯说他当时本来是想问江南知不知道信是谁写给她的来着,但是那段时间江南的父母刚过世,事情太多,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一长,陈伯习以为常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每收到信和明信片,就帮江南收起来。再加上后来江南结婚了,有一次陈彦白看了明信片上的内容,跟陈伯说,还是别告诉江南有人给她写信和明信片的事了,毕竟当时她已经结婚了,有些事已经不适合再告诉她了。

        我听陈伯说完,瞬间只觉得心脏往下沉,紧张得胃里甚至开始有痉挛的感觉,于是我问他,那后来江南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信和明信片是我写的、有没有看过。

        陈伯回答说,江南多半时间都在国外,就算在国内也基本不怎么回南方的老宅子,在北方的时间居多,偶尔想起来有什么需要的,一般都是打电话给陈伯让他帮忙找出来邮给她。别说看过,就连我给她写信写明信片写了十年这件事她都不知道。

        知道她原来一封信、一张明信片都没看过,我松了口气,可是随后又觉得心里怪怪的。我希望我写的每一封信、每一张明信片她都仔仔细细看过,可是又怕她每一个字都读过了,并且知道是我写的。

        陈伯本来打算江南这次回来搬东西,正好借机会把那几大箱子的信和明信片都给她带回去。我说还是留在这吧,顺便跟陈伯说,既然江南不知道信跟明信片的事,就别告诉她了。

        陈伯没说话,算是答应了,走的时候还念叨着,怪不得这些年邮过来的信和明信片都没署名,只写了收信人是谁。其实哪里是没写,明明写了。

        我一愣。又生出一种被人识破的心虚来。

        我跟江南有一样的姓氏和名字。

        每写一次我的名字,我其实都是在写她的名字。

        可是这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件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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