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园

到了后花园，入眼的是，站在泥泞中，泥泞地上是被迟均弄掉的花瓣，亦或者说是，被迟均打掉的，迟均的中长发被风吹拂起，细细碎碎的花瓣随风飘起，迟均只是站在花瓣中，而裤脚和身上衣服的一些地方被沾脏。

        季遐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这种场景，而是第一眼就看见迟均被割伤的胳膊，还有玫瑰荆棘划破的手。

        季遐年小心的过去，他刚买的皮鞋被泥泞沾脏，但是他没在意，他只是一步步靠近迟均，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迟均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转头看见季遐年正在朝着自己走过来，后面还站着邱辉他们，但安祁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多久他们就走了。

        迟均笑着看着季遐年，可是他感觉季遐年并不高兴，是因为他把花弄坏了吗，还是因为这里被他弄脏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花太美了，不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会被肮脏的人性玷污的，不怪他。

        “你”季遐年看着眼角带笑的迟均。

        迟均以为季遐年要责怪他了，就慌忙说“我不是故意把花弄坏的，也不是故意把这里弄脏的，我会收拾的。”

        “不”迟均听到这个呆呆看着季遐年，还有其他的吗，我没做错别的啊。

        “你胳膊和手怎么弄的”季遐年看着迟均的胳膊，另一只手紧握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个”迟均看着自己红红的手，然后才想起什么，把另一只手给他看“看”

        季遐年看见了一朵被血染红的白蔷薇，花瓣被折的不成样子，但还是很漂亮，很动人。

        “我很喜欢”季遐年拿过蔷薇，轻轻笑了“但我还是不高兴”

        迟均很奇怪，他歪着头，他不清楚季遐年为什么还不高兴，他很喜欢花的，为什么还不高兴。

        “先回去把你的手胳膊包扎好，好不好”季遐年一只手捏着蔷薇，一只手伸出来，想要牵住他的手，迟均犹犹豫豫的看着他，然后把手搭在他手上走了。

        一路上迟均也没说话，时不时看看季遐年的脸，没有生气的样子啊，邱辉生气不都是大发雷霆，吓人吗，可是季遐年没有啊，没生气吧。

        到了病房，季遐年关上门，找出药箱，轻轻的给迟均敷药。

        “你生气了吗”迟均看着季遐年低头给自己敷药“不用这么轻，我不怕疼。”

        “生气了，不行，太重了你疼”季遐年依旧低头给他吹气敷药。

        “可是我看不出你生气了”迟均说。

        “我是沉浸式生气，也就是沉默性，不说话的那种”季遐年给他包扎。

        “可是你说话了”迟均皱眉“不能骗人”

        “我说话是因为你，我再生你气也不能不管你”季遐年给他另一只手包扎。

        “那你为什么生气”迟均看向桌子上的花“你很喜欢花，为什么还生气”

        “我不是气花园的事，我是气你”季遐年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气我”迟均不明白。

        “你出去就出去，为什么受伤了，受伤了还不去包扎找许桉他们”季遐年就这么和他对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感受到疼，因为我看见了那个花，好漂亮”迟均指向那朵花。

        “所以说我气这个”季遐年低头给他包扎完，然后收拾好药箱，坐在他对面。

        “我错了，你别生气”迟均就这么看着他。

        “那你答应我，现在好好打针，药水不准拔，好好吃药，可以吗”季遐年下巴指了指被拔掉的药水。

        “好”迟均点点头，然后跟着季遐年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季遐年喊来许桉给迟均重新打药水。

        许桉一来，就一直念叨着迟均。

        “你出去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我错了，许桉姐，我不会这样了”迟均乖乖的回答。

        “没事没事，下次要听话知道吗”许桉给他打上药水。

        “知道了”迟均目送许桉出去，然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黑了，在花园的时候，季遐年后面的景象也是黑天。

        季遐年整理好东西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迟均，他回想到刚才花园的景象，迟均就那么站在风中，夜晚的风很凉，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病服，看着好孤独。

        季遐年拿过桌子上的野蔷薇，像极了病殃殃的迟均，明明清白一身，却把自己搞成这样，季遐年努力抚平褶皱的花瓣，但是花瓣裂了，季遐年凑近闻了闻，还是很香，缠着着血腥味的蔷薇，季遐年找到一个厚报案，把蔷薇轻轻的放在里面加上，然后放在压箱底的抽屉里。

        “年，就要几月几号了”迟均脖子麻了，仍看着窗外。

        “秋天快入冬了，十月二十一了”季遐年轻声说。

        “年，我要过生日了”迟均语气中带有一丝笑意，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冰冷的窗户。

        “哦，什么时候”季遐年一挑眉，起身走到他那边。

        “可是还有两个月，你会在那个时候和他们一起庆祝我的生日对吗”迟均挥了挥手，笑着看他，眼神里是少见的期待与欣喜。

        “我会的，我会在那天退掉所有的事情，来陪着你”季遐年笑着抓住了迟均的手，季遐年只是一时激动，想要抓他的手，为什么激动他也不知道，就是想握住他的手。

        迟均一愣，就这么呆呆的和季遐年牵着，季遐年原本以为迟均会挣脱开，但是没有，迟均一直握着，两人手就这么握着。

        迟均突然一笑“过了生日，我就十八了，我成年了，我在医院里就是大人了”

        “是，小均成大人了”季遐年依然握着他的手，看着迟均的笑，犹豫了一会，把迟均的手塞回被窝里

        “手凉了，暖着”

        “谢谢”迟均的手在被窝里握紧，温馨着最后的那一点点的热度。

        “你困了吗”季遐年看着他。

        “并没有，年，可以打开窗户吗”迟均看着季遐年身后的窗户。

        “可能会冷，开一点就好”季遐年转身给他打开一点窗缝，窗帘挂在旁边的钩子上。

        “外面的风好大，我在这里都被吹到了”迟均被外来的风吹到了，呼了一口气，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了白雾。

        “看，白雾”迟均指了指，然后用手扇了扇空气，把白雾扇没了。

        “是的，很漂亮”季遐年也吹了一口，白雾罩在脸上，迟均看见的季遐年，是模糊的，迟均伸手戳了一下空中的白雾。

        季遐年看着迟均呆呆的样子，笑了笑，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挥着，季遐年也伸出一根手指，和迟均的手指转圈圈，两人不断吐出热气，手指不断转着圈圈。

        “哈，好好玩”迟均笑了，比平常还要天真的笑，只是被一点点幼稚的东西搞笑了，真的很可爱呢。

        “好了，小均，不闹了，快睡觉吧”季遐年又一次抓住迟均的手塞会被窝，给拉上窗户。

        “你看，被窝都凉了”季遐年给他掖好被子。

        “好，睡觉了”迟均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长时间的失神和空洞，让迟均的精神很疲惫，很容易寻思进入睡眠。

        季遐年把椅子挪到另一边，挡住窗户，就那么看着迟均，接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撒在迟均的脸上，睫毛上，鼻翼上，都是如此皎洁。

        季遐年看入了神，手指在空中描摹着迟均的脸，后又点在迟均的鼻翼上，季遐年恍惚回了神，摇了摇脑袋，摘下眼镜，小心翼翼的放回兜里，然后拿出手机给迟均拍了一张睡相照，放在私密相册里，空无一照的私密相册添加了一张看着安稳没有戾气的睡相照。

        季遐年拿着手机出去了，刚关上门，迟均的嘴角就勾起来了，迟均睁开眼，手点在刚在季遐年点着的鼻翼上，止不住的笑。

        季遐年出去的时候陈亦已经在外面重新整理阿丢的报告病情了。

        “这么晚了还在整理”季遐年揉了揉眉心。

        “你不也是，连眼镜也没带，刚睡醒出来？”陈亦抬头看他。

        “没，没睡”季遐年坐到一边。

        “行，还有两个月过年，需要整理新一期的病情上交报告，阿丢情况好多了，沉默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怎么了”陈亦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就一直看着阿丢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干什么的。

        陈亦说什么阿丢也不回话，干脆陈亦也不说了，就一直在旁边看着阿丢，阿丢就这么干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可是陈亦知道，阿丢没有失神，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想一些事情，还是会被外界的声音干扰到。

        “行吧，迟均情况也好多了，陈亦”季遐年突然喊陈亦的名字，陈亦一脸懵逼看着他。

        “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二了吧，该找对象了吧”季遐年挑眉看着他。

        “是，那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了吧，也特么该找对象了吧”陈亦咬牙切齿的说，特别加重了二十这两个字。

        “对啊，咱俩都该找了，你比我大，你想要啥样的”季遐年靠在椅子上问他。

        “你比我小，你想要啥样的”陈亦啪的和上报案，就这么看着他。

        “我想要，可爱的，好玩的，笨的”季遐年笑着看他。

        “我想要天真的，纯真的，有生命力的”陈亦咬牙切齿的说。

        “哦”季遐年特别拖长了声音，然后一脸笑意的看着陈亦“我知道一个，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啊”

        “好啊”陈亦磨着后槽牙“我也知道一个你那样的，要不要我给你推荐推荐？”

        “那太好了，我们俩交换吧”季遐年一拍手。

        “滚啊，你这个老不正经的”陈亦踹了季遐年一脚“你特么能不能正经点”

        季遐年笑着躲开了“我怎么不正经了，我很正经啊，真的，我见过一个小男孩”

        “男的？去你的，卧槽”陈亦气的爆粗口“你特么真给我介绍，滚蛋啊”

        “一个衣冠楚楚的医生，怎么能爆粗口呢”季遐年笑着拍了拍陈亦的肩膀“真给你介绍，男的怎么了，阿丢不好吗”

        “滚蛋啊男阿阿丢？”陈亦刚想揍季遐年，听到阿丢这个名字就冷静下来了“你有病啊”

        “我才没有”季遐年翘着二郎腿“真给你介绍阿丢，多符合你”

        “滚，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一个圈儿的”陈亦想抽烟，但是没有，想抽季遐年，可以。

        “滚，别呼我腿，”季遐年推开陈亦的手“你要给我介绍谁”

        “咱中级部队里的一个刚来的，业绩挺好，人也挺乖的”陈亦翻出照片给季遐年看。

        “我不要”季遐年看也不看“我不喜欢这样的”

        “你在这种事情上，就不能就不能上点心”陈亦对季遐年无语了，季遐年对什么都认真，但是就是对这样的处对象谈恋爱的事情上，跟个老不正经一样，什么都不上心，照片都不看一眼。

        “我有中意的，也不用你给我介绍了”季遐年挥了挥手“好好照顾你的阿丢吧，听某人说，你最近在查阿丢的身世”

        “他怎么这么多嘴”陈亦握紧了拳头，感觉全世界都出卖了他“是在查，没查到多少”

        “我问的，别怪他”季遐年捻了捻手指“查很麻烦，阿丢来路不明，只知道是当年安祁从浮乐华带来的，其他的连安祁和那些医护人员都不知道”

        “嗯，确实有点麻烦”陈亦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查迟均的吗，多一点了解，好下手治疗，这个病人也快一年了，你要超出上一个治疗两年半的病人记录吗”

        季遐年笑了，那可不，照顾一辈子都没事儿。

        “看你这样，你什么时候整理报告”陈亦又翻开报告拿笔写着。

        “现看吧，我还得去给黄示补充四时的”季遐年无奈的语气。

        “黄示这个人很可疑，是托关系进来的，和四时的关系也不浅，可能会找上迟均”陈亦警惕的看着一旁的拐角处。

        “没事”季遐年扭过来陈亦的脸“他要是敢，我就让他死”语气森然的说着。

        “可别吓唬人家了”陈亦在最后的结尾签上字。

        “我没有，说认真的，第一次就算了，有第二次就不可能原谅”季遐年眼神阴郁

        “第一次也没见你多好，生生折磨死人家，韩煜都不想接你单子了”陈亦抱臂看着他。

        “不接没办法啊，谁让我厉害呢”季遐年毫无逊色的夸了自己一把。

        “你可得了吧”陈亦笑着骂他。

        走廊里空荡荡的，许多病人在深夜里病发痛苦，医生们总是忙的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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