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房间里暖气充足,在夜里关住了暖橘色的光。
在书桌前最明亮的角度,齐澜手指撩起梁简世额上发丝,药膏谨慎涂抹至周围。
她的心悄无声息地在收紧,一点也不敢放松,生怕手指接触时不慎颤抖,暴·露些什么。
梁简世视线放在下方,齐澜能看见他安静垂搭的长睫毛。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梁简世忽然开口。
“伤口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齐澜让自己认真地观察,“看起来有点红肿,应该还在发炎。”
梁简世笑叹,“平时没什么感觉,还以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知道就再多涂几天了。”
齐澜手指拨开他更深处的头发,搜寻到一处浅伤,“大概是因为伤口被头发掩盖,平时难以查看,也不好涂药。”齐澜看着梁简世的伤,想起这是因她而起的车祸,她看着心里很难受,“让人帮忙也好,照着镜子涂也好,医生的话还是要好好听的,不然引起感染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受苦。”
梁简世眼睫颤了下,紧接着抬起底下那双绮丽的眼睛来,里面颜色深不可测。
齐澜一怔,“抱歉,好像我啰嗦了一点……”
男人眼梢翘起,笑眼看她,“很难有人像齐小姐这样关心我,这让我觉得很温暖。谢谢你,我会记得的。”
齐澜心底像是被光照亮了,“梁先生如果实在不方便,我可以每天来为你涂药的。”
梁简世的眼里的笑意,慢慢转而为一种讶然。
这些落在总是能敏感察觉出他人表情的齐澜眼里,意味多了一些,她反复在想自己是否显得殷勤了点,她正有些失落,梁简世抬起手碰到了她的指尖。
“有人照顾是件很值得欣慰的事,那就拜托齐小姐了。”指尖相碰刹那即离,梁简世从齐澜手里拿过废掉的棉签扔进了桌上的小铁桶。
齐澜熄掉的小火苗又活泼了起来。
梁简世在对面用湿纸巾擦拭手指的墨水,“齐小姐写过毛笔字吗?”
齐澜摇头,“没有。”
有也只是小学书法课老师教每个孩子握了下笔,真正操作的机会少之又少。
梁简世将刚才他一直写的那只毛笔递了过来,“感受一下吧。”
像每一个乐于分享的人那样,光从瞳底亮出来,有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加上对方又是梁简世,当齐澜意识到的时候,手已经接过了那只毛笔。
起先齐澜有些不知如何下手,梁简世从后面虚握住她执笔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缓慢着墨,在黑与白之间,像是一场灵动的起舞。
“毛笔字是我爷爷喜欢的东西,我自己并不喜欢,却总是有空就会练字。”
“不喜欢还热衷练习?”这么刻苦吗?
不知什么时候梁简世已经离开,浅浅的鼻息带着笑声划过齐澜耳畔,“我并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练字是因为我喜欢宣纸。”
“所以写完以后,你感觉这纸怎么样?”梁简世端详那纸页,纸页上有齐澜写好的一个字。
那是一个“繁”,写得竟然不丑,有些地方还带着点笔锋,齐澜自己都不明白。
但眼下她在极力回忆纸的触觉,“纸张很细腻,不过我对宣纸认识不多,不知道说到玄机没有。”
梁简世也不知是否有在认真听,齐澜看过来的时候,梁简世将手收回,暗处的指腹沾了字体未干的墨。
在她寻求答案的目光中,梁简世嘴角微勾,“玄机就是,这纸是我做的。”
齐澜惊喜地笑出声,往前想到了什么,“所以我们用来留言的纸,也是你做的?”
因为是宣纸,不方便用钢笔,在旁边放置的是圆珠笔。
梁简世点了下头,“有机会给你看我的造纸设备。”
齐澜感觉到其中藏着一丝隐秘的邀约,这让她一厢情愿地开心起来,同时又为这遥不可及的约定感到紧张,“在哪儿呀……?”
“就在这里,第三间。”
齐澜诧异极了,自己在这里生活这么长时间,竟然都不知道里面有一间梁简世用来造纸的工作室。
“那为什么现在不能去?”她小小声地问。
梁简世这次没有回答齐澜,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纸卷起来,脸上是未褪的柔和。
齐澜将手背到身后,漫无目的地思索。
梁简世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明天就是元旦了,齐小姐回家吗?”
齐澜:“不回。会一直在酒店,梁先生呢?”
梁简世脸上可见地明朗了几分:“那这么说的话,明天晚上齐小姐应该是有时间了,不如一起吃饭吧。”
齐澜心口的小鹿子猛地撞出了胸膛。
“好、好啊。”
如果她是猫,现在尾巴可能已经翘上天了。
此前每一次见面,齐澜都会想,作为人的自己,下一次和梁简世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和他身份如此悬殊,各自工作的时间又完美错过,像一株白天黑夜的曼珠沙华。
——“明天一起吃饭吧。”
齐澜听着跟做梦一样,她从未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见到梁先生能如此容易。
=
第二天醒来,变成人的齐澜大力拍红了自己的脸。
“今天一定要打起精神,坚决不睡觉!”
齐澜害怕自己变成猫咪错过了梁简世的约会。
除夕夜的酒店,正是忙碌的时候。
大堂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赴跨年宴的客人。
齐澜是孤儿,过年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但看着热闹会让她忘记心里的落寞。
她轻轻地靠在罗马廊柱上,从后面隐蔽的走廊观看外面的盛况。
看那些老人互相作揖拜年,小孩打打闹闹你追我跑,年轻人三两成群喜笑颜开……这种画面在齐澜眼里有旁人想象不到的美好。
不知看了多久,偌大的玻璃门被一个穿紫色貂皮大衣的女人推开,齐澜直起身,睁大双眼从人群里搜寻那个女人的身影。
来宾络绎不绝,那人时隐时现,齐澜迈开步子走进人群,没几步被人猛地拉了回来。
童桐面色着急,“你去干嘛呀,外面正忙着呢,客人拉你问东问西怎么办,你又没接触过业务。不是喊你好好在宿舍里待着吗?”
齐澜:“不是的童桐,我看到我姨妈了。”
说着顺手指去,视线随之就看到了吴助理。
“姨妈拉着吴助理干什么?”
童桐也踮着脚尖去看,然后就哈哈笑起来,“齐澜你出现幻觉了吗,哪里有吴助理,这宾客里也没有你姨妈呀。”
齐澜似乎并不信。
童桐爽快地说,“好吧,既然你不信我就帮你去前台问问,看有没有你姨妈的登记。”
说着就把齐澜推到了后面没人的地方,安顿好她以后,童桐就去前台了。
齐澜自己待着回忆了一会,好像自己确实认错人了,姨妈旁边那个少年看上去比印象中的表弟要高很多。至于吴助理,当时人那么多,他那套制服跟员工还真有一点像,说不定是客人把他人成了工作人员呢。
既如此,就没必要给童桐添麻烦了。
童桐正好也没多远,齐澜就追了出去。
络绎不绝的大堂里人来人往,不知是不是暖气开得太大不通风的原因,齐澜顿时就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热气,熏得她头昏目眩,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有个人撞过来,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齐澜——!”
模糊间,有个少年朝自己跑过来。
好像是小戏。
=
齐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猫了。
夜色已沉,远处的广场大屏幕播放着春节年欢晚会。
总统套房的宽阔横厅里正朝落地窗的方位摆放着一个方桌,丁香色暗花绒布,银质餐盘,中间是茂盛的仿真花篮,两盏烛台柔光熠熠,餐车上是琳琅满目的食物,卖相很好,可惜已经失去了温度。
梁简世一身正装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江水凝着霓虹油墨,雪色从斜前方落到他的肩头。
他等了很久,背影看起来都有种被放凉的孤单。
齐澜难受地从沙发上跳下去,毛绒绒的大尾巴蹭他的裤脚,小粗嗓子喵喵地叫唤。
她大概昏了一段时间才变成猫的,本是着急想变回去,但她哪里睡得着。
无计可施下,齐澜至少想作为猫在今夜陪伴他。
她以为梁简世会生气,但他没有,看猫来了温柔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轻抚背毛。
“很久没看夜景了,没想到这里视野如此广阔。你也没看过吧?”
“喵~”
猫翻过身,两只爪子抱住了男人脖子,可爱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弱弱的喵声好像在轻诉安慰和抱歉。
大概是没人陪,夜景很快看厌了,梁简世坐回沙发,在烛光找不到的暗处,眼眸无神地看着虚空干等。
他哪里也不去,就这样等那个迟迟没有出现的人,像个要守到天荒地老的石像。
猫在旁边靠着他,又绝望又心疼。
梁简世从晚上六点等到了十一点,期间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干。
齐澜最开始盼他别等了,吃饭吧。
梁简世没动餐食。
后来齐澜又盼他睡觉吧,梁简世过了两小时终于闭上了眼。
猫跑到边上,叼起毛绒被,艰难地用嘴去为他遮好。
没睡熟的男人皱了皱眉,一个翻身把猫搂进了怀里。
“新年……快乐……”
齐澜圆圆的眼睛起了水雾,她皱了皱粉色的小鼻子,把头埋了进去,尾巴缠上他的后背。
在一切看上去到此为止的时候,齐澜睡着了。
猛地从宿舍惊醒,发觉时间还是夜晚。
激动过后,又飞快冷静。
开心啥呢,已经错过了,都错过了……
这时候饭肯定是吃不了的了,过去清理一下餐具吧。
那条毯子也不是很厚实,给梁简世换条舒服点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澜蹑手蹑脚地进了套房。
开门的那一刻,齐澜听到了钟声。
广场下聚集了千千万万的人,正在今天的最后一刻齐声倒数。
“2——”
“1——”
“新年快乐——!”
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的梁简世回过头,在漫天的烟花里,对齐澜粲然一笑。
“齐小姐,新年快乐。”
齐澜心间剧烈地颤动两下,眼前五彩斑斓的焰火模糊。
“您怎么……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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