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〇章 枭雄英雄一陌间
南宫峙礼催着丐儿早睡,但是她并不困,就故意找些话题来打岔。一时半刻,南宫峙礼倒忘了让她睡这回子事,等再想起来,不禁猛拍一下脑瓜儿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都被你搅混了!这次说什么也躲不过了,你是主动去睡,还是要我逼迫着你?”
丐儿不理会他,眼巴巴看着那屋外漆黑的夜,忽然眼睛一亮,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白沫子,细细碎碎的好似风中絮,不禁惊喜道:“下雪啦!”扭着身子出去,双手张开就接。
南宫峙礼看到,也浮现了笑意,对丐儿道:“你很喜欢雪吗?”
丐儿笑道:“我姓薛,怎么会不喜欢雪呢?”
“又是无逻辑的瞎扯,姓薛与下雪有什么关系。”南宫峙礼批判完她,以梦幻般的声音呢喃道:“不过,我很欢喜你能喜欢雪,因为我也喜欢雪。”
后面半截,丐儿绕了半天才懂,鄙视他道:“还说我呢,你的话就有因果了?比我的还要无厘头!你喜欢雪,跟我喜欢雪,是两条平行线,无任何的交叉关系!”
“未必。冥冥之中,你总与我相通。”南宫峙礼道。
“你……话说得好不要脸。”丐儿气结。
南宫峙礼神色伤感而肃穆道:“我说真的。我喜欢雪,它是我生命之魂的。凡大事之前一下雪,对我就是好兆头,雪助我,你也在助我,这其中的千丝万缕,你不懂得。”
丐儿奇了:“你倒说说,雪怎么助你了。”
南宫峙礼深邃的眼睛里,似装进了漫天飞雪的深情,他缓缓道:“听义父说,我出生的时候,便是一个雪夜。那是一场罕见大雪,一直到来年四月都没有消融。那晚贤王前去求见,义父跟他一起出来,看到山洞里蜷缩在母亲怀里的我,浑身冻得青紫。一向心头坚硬的义父,竟鬼使神差同意了贤王的托付,把我抱到了黑木崖。随后他们煮酒商谈寄养条约,屋外面就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所以我爱雪的情结,是刻在骨子里面的,雪仿佛融化成了我血液的一部分,看见雪我就觉得奇异的温暖。今天看来又要是一场好雪了,莫非是天要助我成事呢?”
丐儿听他把宿命、天时与坎坷身世联系在一起,不禁有些悯怀与悲凉,对他粲然一笑,点头道:“是也。每逢大事,必有静气。雪是你幸运的,不会负你。”
南宫峙礼被她这一笑震慑了,眼神恍惚,写尽倾情。他有些迷失,低徊感叹道:“真美!我可以抱你吗?”
丐儿心中一骇,若非身体太重,这一吓非得跳起阑可。他也太胆大了。
虽说阁楼只有他们两人,但明天还有至关重要的事儿,此刻应允他,互相用体温取暖,如果将来被人诬陷/淫/乱宫闱,在这片与世隔绝奠地里谈情……在宫外时的记忆就算了,皆是前尘过往,但入宫怀上赵迁的孩子,再发生这种事,一旦被人告发,如何能坦荡解释呢?
丐儿微笑着摇摇头。嘴角僵硬,忽略掉他那一句话,柔和问道:“黑木崖那儿经常下雪吗?”
南宫峙礼点头,似是对她表示肯定和理解。他道:“很少下雪,一年四季都如春天,气候的变化不是很明显。也只我出生那一年,大雪把黑木崖整个全覆盖了,积雪一人之深,普通人根本没法出门儿。义父说,如此奇兆,这孩子注定不平凡,不是个功勋昭世的大英雄,便是个祸害千年的大枭雄,不管世人口中如何评判善恶,我南宫凛偏偏喜欢这样的气魄!”
道完,他凝视着丐儿道:“你说,我是善是恶呢?”
丐儿朝他笑道:“关于善恶的看法,没有那么绝对,我支持你义父的说法。”
南宫峙礼身子微颤,望着她道:“我以为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十恶不赦、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大恶人。”
丐儿笑开了颜:“那是相对于我来说的!我刀剐你可以,别人敢吗,够资格吗?我可不饶他!这是我的恶人,只能我来报仇!”
南宫峙礼如梦呓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虽恶,无可赦,却只能由你来千刀万剐……”
丐儿听得发冷,忙阻止他的话尾道:“你说些什么呢!怎这样失落起来了?不吉利的,咱们还要旗开得胜呢,你不要未战先丢了士气!”
“听你的……”南宫峙礼道:“这样和你说一说话,我会更有劲头。我怕过了明天以后,很长时间里就再也没机会这样和你说话了。”
“怎么可能?你担心赵渊要你当他的神医?”丐儿笑道:“放心啦!孕妇为大,让别人伺候我还不放心呢!他把你弄出去,我就天天闹腾,我看他能置孙儿的安危于不顾!”
“不仅仅是这个。”南宫峙礼道:“有得总有失,你不要低估了赵渊那奸滑的智商。”
丐儿怎会疏忽那老贼的实力?但也不能面对强敌,自扔盔甲先乱套吧。于是豪迈笑道:“你放心,赵渊是前薛大将军扶植上去的,他过河拆桥、出尔反尔,在薛大将军暴病之后,就把人家女儿给废入了冷宫,太无情无义无良心了!我一定要为老废后讨个公道!我披着薛家千金的壳儿,流着薛家千金的血,怎么也得替恩人出口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赵渊你就等着薛氏后人把你拉下马吧!”
南宫峙礼听得愣愣的:“你与薛家千金什么关系?你真是她的后人吗?”
噗……丐儿差点吐血,南宫峙礼真以为她是老废后的女儿了么?阿噗,这真没法解释。摇摇头晃晃脑,玄乎其神地道:“我有时觉得是,有时觉得不是。有时又觉得我就是薛后。”
“什么意思?”南宫峙礼给听蒙了。
丐儿觉得再说下去,就成神经病了。拍拍他道:“好啦!你不是让我睡的吗?你也快去睡吧,养精蓄税,所向披靡!”
“可不是,又忘了!”南宫峙礼帮她拿掉了披风,掸去了雪沫子,扶她到上。一直怔怔不走。
丐儿以为他还在纠结刚才她的话,就推他一把道:“你再不走,就逾越了神医的本分了!快去!”
其实,她的身份到底为谁,于他并不重要。关于情爱的心,被她占据了去,这就够了。
他的思绪早已茫远。南宫峙礼失魂一笑,嗯了一声,迈开步出去了。
浓黑的夜幕,银色的精灵,呼啸着,身不由己。南宫峙礼依靠在栏杆上,对着漫天飞雪,他轻叹道:“对不起,丐儿。天亮之后,我又恢复成那个为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的人了。如果不可挽回地伤害到了你,我身死百遭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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