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章 善诱无果
就这样,很快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在这期间,外族也偶有来犯,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偷袭。西门老少两将军麾下的部队纪律严明,巡逻防范极重,贼兵也讨不到好儿去。有次丐儿亲自坐镇上马,拿个十六环的精钢古怪兵器乱挥乱扔乱掷,还真死猫碰到耗子套住了好几个俘虏的脖子,当场几乎扭断。敌方没有见过杀伤力如此骇人的兵器,竟然不战而退、残卷逃走。
虽赢了这一次,但西门默义再不让她上战场。原因如下:“太不安全。别人炕出,我还不知道么,你全凭运气。然而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出了意外就是挽不回的局面。这次你拿个十六环,人家回去亲自制造、研究一番,发现不过是个花胡哨子。下次你就占不了便宜了。”
丐儿不服,自得道:“我这叫做兵不厌诈。他们制造研究的速度,比不上我创新改良的速度。等他们玩熟练十六环,估计我又把二十四根短小利戟,扎到圆球之上,形成了铁蒺藜,一个个如炸弹般扔过去,准把他们炸成刺猬、哭爹叫娘、惨败而逃。”
西门默义相当无奈,道:“打仗不是让你来玩儿的。”
丐儿笑得满脸溢光:“这叫行兵打仗的艺术。”
西门默义辩不过她,也就不言。老将军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利弊如是,对丐儿分析了一通。同时拍着保证,她的创意才华,会安排特定的专业人员实践,不会被埋没了。
虽然让创始人亲自发挥,效果或许更能出奇制胜。但老少两将军都不支持她上战场,还说她使兵器的姿势过于奇特而格格不入,分散自己这方士兵的注意力,所以任她豪言壮语“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贼寇不铲,何以家为”,他们就是坚决不予批准她披甲而战的请求。
丐儿无计可施。只得眼巴巴地坐帐篷而观战。
当看到自己耗费心血研发出来的兵器,被使得不伦不类、威力大减的时候,她那个心急加心痛啊,多次想跳出来骂战。
幸而西门默义铁面无私严令警告在先:“你无视命令,乱了军纪,我定然把你送回中原去!”这话极有力地阻挠了丐儿的焦躁妄想。回到中原丐帮兄弟姐妹身边,或许是好,甚至她可以煽动他们来打仗,自己做这支队伍的帅将,何等威武。但她不是没有理智,赵太子就算撤了兵,暗地里对水浒仙寨的监控必然不会放松,她又怎能让皇家眼中的“匪寇”打仗?被居心叵测的人扣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就得不偿失了,说不定还会牵涉连累了老将军和西门默义。
唉,还是安安稳稳做她的幕后军师吧。运筹帷幄之中,每观一战,就记载下各种妙计、疏漏。每次战役,她都能总结出长篇大论。她把竹简串起来,起了个挺文艺的名字《战地札记》,若是将来局势和平,把这个当成珍藏品来卖,肯定会激发很多人的兴趣,导致洛阳纸贵、赚一桶金不在话下。
入世浮沉这么些年,发现一切皆是虚妄,挣很多钱、过平淡安稳的日子,才是久长之道。
远山上的草,已发枯黄了,衰茫茫的一片。
丐儿临高眺望。月朗星稀,霜寒悠悠,羌管悲凉。老将军又吹奏起那首边塞的《渔家傲》,丐儿忍不住珠泪涕落、触动愁肠。
“可是想家了?”老将军慰问道。
丐儿摇头。老将军试探道:“可是思念意中人了?”
丐儿拭干眼泪,挤出笑容:“哪儿有什么意中人。我跟少将军一样,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
话说至此,内心漾起一种道不明的悱恻隐痛。生生的咽下去,又道:“将军吹奏得好,把我的泪带了出来。”
“也只有这儿的弟兄能听出此曲中之意。那些富贵乡、温柔窝里沉浸的人,只能听些太平盛世靡靡之音。”老将军感叹道。
丐儿点头:“本不是一路人,将军又何必慨怀?这曲子也只有您这戎马关山、决伐半生的将者,才能吹奏得荡气回肠、撼人心魄。”
“你这张巧嘴儿啊,真是越发招人喜欢了。”老将军嘉许道。
丐儿一笑,静静地道:“老将军既然早就慧眼识出我是女儿身,为何不揭穿我呢?”
老将军一怔,旋即大笑道:“我揭穿了你,你便能变成男子么?你甘心离去吗?义儿会让我刁难于你吗?军心会稳固吗?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好了,我怎会自找不愉快。”
丐儿钦佩他倒荡磊落,也不由得笑了。
老将军随后拿出了一支笛,道:“谁说疆场男儿无情思?这笛送你,聊以遣怀。你不知道啊,这诸多的心事,顺着一管笛、一曲子,就能缓缓流淌出来,释放心扉。”
丐儿接了过来,细看甚是喜爱。与寻常的紫色、翠色不同,这笛乃是芦苇杆将黄了的淳朴之色,上面雕着平塞落雁,粗犷中见细腻。
试吹一下,笛音清亮,余音悠悠,透过广袤夜空,打落在熟睡的军营人心上。
老将军道:“丫头,你可把过往一切都放下了?”
丐儿不知他何来此一问,恬声道:“本来无一物,何事萦怀抱。皆随风散去了。”
老将军颔首道:“如此胸襟,甚好。甚好。”
丐儿不解。这与胸襟有什么关联吗?如果,只有放下,她才能活得好,身边的人才能活得好,那么还有别的选择余地吗?
帐篷中的西门默义闻听曲声,亦披衣而起了,看见二人,道:“我说哪来的笛音呢,与平时父亲吹奏的迥然相异。原来竟是你在这儿陪父亲说话呢。”
老将军大笑道:“我和这小姑娘是惺惺相惜、忘年之交。”
“父亲,您都知道了?”西门默义似是讶异、又似在意料中,问了这么一句。
老将军点头道:“凭老夫的敏锐,混进个奸细都能嗅出来,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西门默义道:“感谢父亲慈厚心肠、不加过问。”
“我的儿子,我不信任谁信任呢。”老将军拍着他肩膀,爷俩儿一副心照不宣的默契感。
丐儿有一种局外人被冷落的滋味,忙插话表明心志道:“不对,不对!岂只有老将军信任你啊,我也信任!西门少将军这样好人品,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我对你的信任也不更改!”
老将军静默了半晌,轻拍她的头道:“小丫头,你可知道‘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么?”
丐儿如鸡啄米般直点头:“怎没知?”
老将军看向西门默义,叹道:“义儿,你对这个疯疯扯扯的小丫头,可有什么要说的话?”
“没有。”西门默义淡然道。
“真的没有?”老将军启发道:“比如,你见到她有没有觉得很愉快?不见她时有没有觉得很挂念?和她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很振奋?”
西门默义漫不经心嗯道:“她很有趣。”
老将军无语。循循善诱了大半天,得出这么无核心意思的一句。是他导向出问题了吗?
老将军咳了声,并不放弃,继续问道:“她有趣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她可爱时,你心里有没有随着她的可爱而动?你和这么有趣可爱的她在一起,有没有一种与往常不一样的奇异感觉?”
丐儿的血液,随着他的话忽冷忽热,皮肤上都快出疹子了。这将军老爹在玩什么把戏呢,莫非中了邪气。想起这战场上,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虽有这么多披肝沥胆的阳刚勇士,也抹不去浓重的阴煞死亡之气。老将军若真中了邪,还真不是好办的事。
丐儿越想越是心惊。正要预备些措施以防有万一,这时西门默义开口了:“我心一直在跳动啊,若有异样岂不出了毛病。”
还真是个蠢的。这父子俩,简直就是奇葩。
老将军见儿子死不开窍,略显失望,遂问丐儿道:“你觉得义儿很义气,对吗?”
丐儿点头。老将军又问:“人因义气而稳重,对吧?”
这个,未免牵强。也许吧。丐儿再点点头。
老将军期冀道:“男人稳重,才会长情,故而值得托付终身,你说对也不对?”
丐儿竖起大拇指道:“真理。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老将军欢喜道:“综上几问,你是承认义儿是可托付终身之人了?”
丐儿眼眸纯澈,道:“我愿意在边疆打一辈子仗,和西门少将军做好搭档。”
老将军急剧咳一声,脸上肌肉跳动,再也平静不了。
西门默义很惊诧道:“父亲,父亲!您怎么了?中风了,中邪了?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我看八成是中邪了。中风我不会治,中邪我最拿手。”丐儿转身舀了一碗水,卷起袖子道:“事不宜迟,病不易拖。先按中邪治吧。”
“父亲体质极佳,中风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最近神思恍惚,冲撞到什么的可能性最大。”西门默义深以为然,配合道:“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取。”
丐儿深思道:“清水喷脸,最能驱邪醒神。但我估计对老将军不起作用,需要再加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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