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扼杀萌芽意,浊浪拍梦魇
一连数日,薛浅芜都觉锋芒在背,这次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的的确确,有人在注意她。或者是说,在监视她。并且凭借敏锐的直觉,是个男子。
有了这层疑虑之后,不管那人出自什么目的,她都不能受制于人,坐以待毙。何况她分不清此人意欲何为,于己是敌是友。
一天晚膳送来之后,她并没有立即吃。大概过了用餐时间,她故意虚掩上了门,造成在屋内假寐的表象,人却提前偷偷溜了,藏在离大门很近的角落处。顺着门与墙的夹缝,当她看到那白影又来时,嗖的一下窜出,利落地拧住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低低痛呼一声,薛浅芜仔细瞧去,竟是太子赵迁。
不禁想起那一天他摔着胳膊的场景,怕是旧伤未愈,如今她又这样扭他,更是雪上加霜。心思这样掠过,急忙松了手,四下打量一圈儿,不解地道:“怎么是你在这儿?东方爷没来么?”
赵太子摇摇头,面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态,却如飞絮一般很快轻轻拂落,变得了无痕迹,问道:“我来看看你在这里吃的、住的都还习惯吗?”
薛浅芜畅然地舒口气,拍着胸口笑道:“不是奸细就好,我总觉得有人偷窥……其它都还好啦,我在哪儿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薛浅芜因自信,眉梢微微挑起,眼睛亮晶晶的,整个宛若红烛下的娇俏海棠。
赵太子看着她,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种迷离的温柔:“这就好了。我就好对东方弟交代了。”
薛浅芜听他提起心爱的男子,更是开怀,酒窝绽出明艳动人的漩涡儿,正如一盅带着甜香的酒,那种因爱而发自内心的快乐,醇厚不含任何杂质。
赵太子一时看得怔怔,竟有些羡慕东方弟,没头没尾道了一句:“以前还戊觉!现在却越嫉妒他好福气!”
薛浅芜愣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谁,回道:“太子自有太子的好,天下羡慕你的更多了吧!东方爷在我心中虽是最好的,我视他如神祗,他视我如珍宝,但每个人都该有知足和幸福。听说太子妃静慧娴淑,太子真真是好福气呢,却也不知羞不嫌酸,竟说嫉妒东方爷!”
这话说得酣畅无拘无束,甚至隐带训诫意味。对于太子来说,平常人这般的言语,无疑是大不敬。
然在烟岚城时,赵太子迁就领教过薛浅芜的为人行事超乎常规,所以并不以为杵,反而为她视太子府如家一般随意,有些暗暗欣慰。
实则,薛浅芜想着他是东方爷的朋友,没来由便生了亲近感,比待旁人更友好些。除此之后,也无什么特殊之意。
赵太子笑一笑,露出炫目俊朗的笑容:“在这附近散散步走一走可好?”
薛浅芜犹豫道:“东方爷说,闲着没事儿不让我出这个门,怕是被人看到了生是非,还是不要多走了罢!”
她这直白拒绝,让赵太子一怔,复又笑道:“良辰美景,如花佳人,一时我却把这个忘了呢!实在抱歉。”
薛浅芜是讶异的。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找个台阶下了也罢,他何必以贵为太子之身道歉?反倒让她自觉太谨慎了。
赵太子伸出手,彬彬有礼地道:“那我便送你回屋歇着吧。”
薛浅芜婉转谢辞道:“这么几步路,我还会摸丢了不成。这么晚了,太子妃不见你,恐要心生焦虑,太子还是赶紧回前院吧,这儿荒僻阴寒,实在不该是你多来之地。”
赵太子也不坚持,只无奈笑了笑:“那我就先回了。”
薛浅芜点了头,返身正要离开,却听赵太子道了句:“我羡慕东方弟,是因天下奇特佳人,难再有第二个。”
薛浅芜心一沉,很快粲然笑了,巧语倩兮:“东方爷若知道你这么夸我,不知该有多臭美呢!”顿了一顿,又正色道:“天下美人,每个皆有其奇特处。太子若是用心领略,便能意会美好。”
太子久久注视她道:“你看似糊涂着,却很聪明。”
薛浅芜拜谢道:“承蒙太子谬赞。你看天上那月亮,因为远出世外,可望而不可及,所以无数迁客骚人,都把情思寄托其中。有些事物,离得远了非常美好,近瞧无非也就那样,正如身处之地那般,坑洼不平,甚至毫无生机,寸草难长,一派焦黄。”
赵太子听得似懂非懂,这女子说话竟玄奥起来了,让他有一种摸不着边际的距离感。
薛浅芜心里在窃笑,身为穿越而来的科学人,她怎不懂他的知识盲区?说这些话,有刻意疏远之嫌,还望他能明白。毕竟她是寄宿太子府的人,有自己的挚爱。而他,也是有太子妃的人。
无论以哪一种关系,都不适合走得太近。让他碰着些软钉子,他便知趣了吧。
薛浅芜看他只是冥思,笑道:“太子不妨用心看看,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绝对是最美的。”
看着赵太子缓缓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薛浅芜端庄浅笑着,解与不解,只看他的悟性与本质了。他若向来多情,喜新厌旧,迷恋执著于得不到的,那么他永远不会懂这句话的况味。
连着几天,赵太子仍是每顿派人送来膳食,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却消失了。薛浅芜偶尔出去在附近走的时候,听见三两个宫女在悄悄私语着:“咱们太子殿下,貌似这些日对太子妃好着呢,体贴恩爱得就跟蜜里调油一般!一时半刻也舍不得分开!”
听到这儿,薛浅芜如释重负地释了一口气。
想起不得见的东方爷,还有绣姑以及坎平鞋庄上下,她的心忽喜忽悲,甚是怀念。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当日执意离开京城的时候,在九莲佛心山行尸走肉了那么多天,也没现今这般失魂。
薛浅芜含羞地笑一笑,莫非女子彻底归属某个男子之后,心底某处角落便愈发的了么?想着想着觉得困了,躺在上入梦。
梦里,与一身月白衣的东方爷,临高山赏夕阳湖景,忽然一股下坠的力量,让她失足,东方爷伸手去拉她,竟因一线之差,被生生地分离,眼看就要坠得粉身碎骨,一道黑影阻住了她趋势,形势却容不得乐观,那黑影也跟着下去,在浪潮中越漂越远,最后终于,一片浊浪,谁也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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