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 故宅传鬼声,物非人亦非
东方爷手底下,多是办事稳妥之人。奏章上去,这新奇的主意,获得了皇帝赵渊的支持,并对东方碧仁嘉许勉励一番,赞他何时何地都不忘了为国为民。官场之中,很多调儿唱得正而八板,确实有些高了,不过东方爷利用废弃地皮这件事儿,虽有私人因素在先,但其中也渗透了各种权衡,极有可能给京城停滞不前的鞋业注入一汪活水,从而拉动其他各方面经济的繁荣发展。说是为国,自是不假;说是为民,亦不算过。
这生意是由淡看金钱名利的绣姑凭着坚执兴趣而起,再加嘴上挂着爱钱响头实则淡得可有可无、拥有一颗小腹黑而淳朴的半吊子玩心的薛浅芜,更有东方爷清风超俗、既有聚财之力又有散财之魄的远见卓识,自是有稳胜之把握的。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其实优秀的上层领导者亦能使好经济之舵,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且不易被外界登衣炮弹侵蚀。
绣姑主打技术,东方碧仁筹备资金,薛浅芜提供创新思路,这搭档真够完美的了。赵渊的批奏下来,东方碧仁立即派人打理那片空地。薛浅芜和绣姑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溜去看了。只见绿树蔓藤、荒草没腰之中,隐隐有屋栋瓦舍、残垣断壁,根据残址遗留来看,颇具规模,好似是一处普通的官家宅,然知何时落败至此,无人问津。
薛浅芜心生疑惑之际,绣姑满目错愕,像是被触动了年久尘封的记忆,脸上渐渐倾覆起了一片苍苍凉凉,悲痛之色越渐深浓,最后双肩剧烈,禁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薛浅芜吓了一跳,急问:“你怎么了?不会是真有鬼附身了吧?”
绣姑的泪止不住,眼窝里红红地蓄满着珠儿,她断续道:“这是我陈家的……故宅……”
“怎这么巧?”薛浅芜满是不可思议,大惊讶地问出这一句。忽然想到绣姑曾对自己粗略提及过的身世。她是在灭族时幸运逃出来的,于是压低了声音,拉着绣姑往僻静处道:“你看仔细了,确是老宅?怎么东方爷说起宅子所在地的时候,你没半点儿反应?这会却认出是老宅了?”
绣姑忍住泪点头道:“家族遇难的时候,我年龄尚小,对于京城的斑杂地名根本记不甚清。况且十几年前,这儿还没像样的街,只是一条宽阔的路而已,零零星星有些做生意的,没想现今如此繁华,原有的旧建筑大多数被拆除不复存在了,物非人亦非,我竟半点印象也无!可是对于陈家宅院,纵使被毁弃得多么面目全非,我都记得!与阿爸阿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对我的各种护和喜欢,都不会被冲淡……”
“你看正门的墙壁上,透过那些苔藓,依稀还能辨出歪扭扭的三个字‘陈落圆’,那是私塾先生初教会我识字时,我拿着尖利的小石头,趁家人不备时偷偷刻上去的,阿妈嫌影响门面,要找工匠用涂料把字迹遮去,阿爸却溺爱道,涂去干嘛,留下作为记忆吧,等到闺女出门之后回娘家来看时,那时咱们也老了,另是一种沉淀滋味儿……阿妈也就听任之,没再做声……”
薛浅芜眼力好,顺着绣姑指的方向,根据青苔颜色的凸凹深浅,果然拼凑成了绣姑的本姓名。断定绣姑不是因为触景生情出了感性偏差,眼前这宅应该就是当年的陈府了,因问:“那你打算怎样?跟东方爷说停工,现在还赶得及!”
绣姑摇头道:“停什么工,连皇帝的奏折都准批了!若再变卦,让爷怎生交待?”
薛浅芜仍是怕她委屈,说道:“这个你且放心!咱们不要这地皮!现在有了皇上和东方爷的意思,想要利用这个荣耀来做生意的大有人在!咱们另寻去处就是!”
绣姑哀伤道:“断断行不通的!我是怕这块地儿遭到破坏,无处寻觅祖宗影迹。如若真要开发利用这块地儿,还不如让我守在这儿好!也算合适不过的了……”
薛浅芜道:“事已至此,想要永远保持这块地不被开垦,那是不可能的。依我看来,你也只是一时伤情缅怀,沉浸在了儿时的惨痛中了!但是生活总得继续,也许苍天冥冥之中亦在顾念陈家,幸而留下一条血脉,让你成年之后阴差阳错回到这儿,发扬光大陈家基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绣姑思索着薛浅芜的话,恍若茅塞顿开,流泪喜道:“是啊……苍天终究是公道的,因缘际会,还让我遇到了两个贵人,看来真是要助我陈家复兴了……我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机遇却切实地摆在了眼前……”
薛浅芜亦充满了悲凉,拍拍她道:“你的最佳状态,不是沉浸悲伤,而是要积极地活下去,好好创造未来,这样才能让九泉之下十数年不曾瞑目的亲人,含笑而眠了。”
绣姑眼含感激,满脸辛酸动容,落泪笑道:“流落在外十几年,虽有伯伯二人疼着,心底毕竟是有恨有遗憾的……今天得以与亲人们重聚,伯母和伯伯的在天之灵,也会为小蛾子高兴的……”
薛浅芜只觉喉间酸涩,已不知该说什门好,轻轻捉了绣姑的手,细细的雄翻涌着,低道:“咱们溜进去看一番,还是先送你回府歇歇神儿?”
绣姑不假思索地道:“只怕两三天内,除了那些不碍事的老树,其余的都要被夷为平地了……我想好好看上最后几眼,把陈家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印到脑子里去……”
薛浅芜四处打量了一番,看见周围时而不时驻足的百姓颇多。也能理解的了,十几年人迹罕至的鬼院,忽然一道官文下达,说要拆弃了去,新建房舍发展商业,谁能不好奇想要凑个热闹呢?
东方碧仁还有其他的事要忙,眼下并没在场,不然照他的敏锐度,估计该感觉到薛浅芜和绣姑的存在了。这事他只委托几位得力心腹来办,冽风、擎霜、溪雨、辰雪。这四个人,都是东方爷身边的暗卫,不常在公众前露面,但薛浅芜大约还是认识的。她在明,他们在暗,她既然认识他们,他们肯定也是认得她的。
薛浅芜来京城这事儿,宰相老夫妇被瞒下了,风霜雨雪这四大神秘人,应该心照不宣。毕竟从烟岚城到京城,他们一直隐形地跟着东方爷,尽职尽责守卫着爷的安全。
薛浅芜不想惊动他们,拉着绣姑从一处林子茂密的地方,矮下身子准备钻入。然而武功高人就是高人,当场发现了她们,为首的冷面英俊男子喝道:“来者系谁?”
薛浅芜眼看形迹,乖乖的站住脚,一脸讨喜地打招呼道:“你可是传说中的冽风吗?还有这三位,可依次是擎霜、溪雨、辰雪?”
几位男子自是认得她的,然期然她能张口叫出他们的名字,还能一一对号入座,不禁怔怔疑惑起来,是他们藏得不够隐蔽?还是爷把信息透露给了眼前的丐姑娘?虚实未明之时,谁也不便多话开口,生怕一个不慎,就怠慢了未来的“爷夫人”。
薛浅芜怕东方爷来了不让她进,所以当机立断,不想再耗时间,抱拳拜道:“哥儿们通融下……我素来是个好奇爱探险的,听说此地有鬼,多年以来吓得很多人们硬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今儿个仗着你们都在,我就想去瞧瞧,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森然可怖,让人们有如此深的阴影?一传十十传百,都震慑于鬼的传言?”
冽风有些迟疑地恭敬道:“爷都说了,不过是些谣传!但是里面多有毒蛇怪物,所以爷特意下令说,闲人谁也不得进去,否则按律法办!”
薛浅芜笑道:“律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没察觉就连爷的这话,也是有漏洞的吗?”
四围暗卫闻言皆愣,他们眼中的东方爷,是天衣无缝的存在,怎会随便被人捉到马脚?
薛浅芜巧笑着:“爷说闲人不得进去,那我算是闲人吗?”
“这个……”当然不能说爷的恋人是闲人,冽风知道眼前的丐姑娘刁钻,谨慎斟酌着道:“您虽不是外来闲人,但这院子是谁也进不得的。”
薛浅芜半笑着哦了一声,复又问道:“谁也进不得吗?如果我说,我姐妹俩是这儿的承包商……这处宅子未来的主人来了,还没权利看看它昔年的模样吗?”
冽风也知道这事实,顿时无话可说,和其他三人大眼瞪小眼,无奈看着彼此。良久,只得侧了下身,放二女子进院去了。冽风怕出差错,示意溪雨、辰雪在后随着。薛浅芜却嫌他们麻烦,不好与绣姑畅怀旧叙幽情,于是在草藤子里七拐八折,专拣茂盛地儿走,她们柔韧的身子占了优势,很快将二跟班撇得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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