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处子血开悬棺 上
高芦捷的匕首,向他心窝插去。一波一波的意外,谁都不知怎样阻止这场感情官司。
即将穿皮而入的时候,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男装的女人踉跄扑来,撕心裂肺喊道:“高小姐,请放过我的儿子吧!”
薛浅芜循声看去,那妇人竟是梅妍朵!
她是在玩什么?莫非也看上了那个白脸书生?所以使障眼法,认个假儿子当私宠?
“你是何人?这个野种孽种,竟会有母亲么?认他做子你划算吗?”高芦捷紧握凶器,厉声粗斥:“不相干的人,别管闲事!”
梅妍朵的神色激动:“确是我的儿啊,我找他已十几年了。他的梅花项圈,是落地后不久,我亲手为他戴的,锁上刻着‘莫失莫忘,永葆寿昌’……还求高小姐念在我们母子团圆不易,饶过他吧!”
高芦捷的好奇心起,仍自怒着,用匕首尖挑开了他的锁圈,拿在手里一看,果然是八个字,分毫不差!
在她发呆的电光石火之间,刚从台下爬回来的苏喜儿,劈手去夺高芦捷的匕首。高芦捷下意识的缩手,苏喜儿使劲一送,匕首深深没入了高芦捷的小腹。
血流一地,呆了众人。
不知过了多久,高府衙一头抢地,摔在女儿的血泊里,他顾不得满袍是血,伏尸痛哭:“捷儿你醒醒啊……捷儿……”
哭着哭着,忽然血红着眼,转向苏喜儿吼道:“还我捷儿命来!”
苏喜儿脸色惨白:“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高府衙疯了一般,解下官袍绶带,向苏喜儿的纤颈勒去!
苏喜儿的眼翻了几下,神采渐渐黯淡。嘉宾席上的薛浅芜和东方碧仁,要赶下去肯定已来不及补救,这时赤条着的贾语博,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某种良知被唤醒了,一步一颠过去,双手狠掐住了高府衙的脖子!
此时,东方碧仁飘然而至,一手点住一个,贾高二人同时松手倒地。
高府衙哭喊道:“东方大人,请为小女做主啊……”
梅妍朵不声不响,缓步走到高府衙的面前,端起一些茶水,把脸上的妆洗去。良久,她才启唇轻轻说道:“你忘了么?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的原配夫人,就是因为这个私生女儿的降临而气死的!如今我与别人生的儿子,害了我与你生的女儿,最伤痛的该是我啊,你还要不念旧情,杀了我的儿媳吗?”
众人懵了。高府衙茫着眼,失魂叫道:“朵儿……朵儿……这些年你在哪里?你去哪里了,啊?”
梅妍朵藏住眼角的泪,遥遥对着东方碧仁拜道:“诸位也都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纯属过失并非蓄意!我儿曾经薄幸,热衷功名,诚然有错,但他不是大奸大恶的坏人,只应受到道德上的谴责,罪不至死!我的女儿要杀掉他,本就过分,所以在推搡中害了自己,归根结底怨不得谁!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作证,钦差大人明鉴!”
东方碧仁叹了口气,沉重说道:“因果报应,皆有源头,希望都能引以为戒,正身律己。念在事件的离奇纠合,今日之案宣判如下:贾语博认高府衙为义父,养老送终,苏喜儿作为儿媳,应该将功补过尽孝道!”
清理完了现场,观众提心吊胆离开。太子赵迁、素蔻公主陡经如此跌宕,身心已累,回驿馆了。贾语博穿好衣服,和苏喜儿一起,扶高府衙去了。
薛浅芜看着默然的东方碧仁,两人相顾无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喜事成丧,丧事成喜,世间种种,实属难料。
梅妍朵止住悲痛,低声问东方碧仁:“你的母亲……她还好吗?”
东方碧仁再次愣住。薛浅芜也奇怪了,这梅妍朵,在套什么近乎?
“我是你的小姨……”梅妍朵从皓腕上退掉一个青梅素镯,说道:“捎回去,代我向她问好。”
东方碧仁心里疑惑,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姨妈叫梅妍丽,母亲只简略提过几句,并未见过她的模样。关于小姨朵儿的存在,从没听过。但是青梅素镯,母亲也有一只。
“要不了太久,我就要回京城了。小姨和我一起去吧,母亲她老人家定然高兴……”东方碧仁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如是说道。
梅妍朵哀伤道:“她已不认我这妹妹,我也无颜见她……罢了罢了,就不说这些了。我知道她念着我的,你回去就告诉她,我还好好活着,叫她不要挂怀。”
东方碧仁还想问,梅妍朵已远去了。
过了两日,东方碧仁来到祠堂,对薛浅芜道:“太子和公主要回京城,我送他们一程。这三两天,我不能见你了。”
薛浅芜的心一紧:“你不回吗?”
“本来该和他们一块行的,但有一些难舍弃的,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我再等些时日。”东方碧仁眼含深意。
薛浅芜笑着,眼泪掉了下来:“你回去时,不要告诉我……但我会想你的……”
东方碧仁为她擦泪,刮着她的鼻道:“你就是个装硬!偏偏还会露馅儿!”
薛浅芜笑得酸涩。东方碧仁看她许久,说了一句:“等我回京城时,和我一起走吧?”
薛浅芜震了半晌,才考虑到了现实:“你是说真的吗?他们会接纳我吗?”
东方碧仁知道她在忌惮什么,坚定说道:“请相信我……前路会有坎坷,但有我陪着你,你敢去面对吗?”
薛浅芜想了想,发现脑袋并不好用。吱唔了一会儿,低若蚊蝇地道:“我还有仙寨的事呢,如果就此一去,他们会说我被招安了,还会说我重色轻友……让我考虑几天,等你回来再说……”
“不急,我等你的答案。”东方碧仁在她额上轻快啄了一下,在丐帮全体的呆傻愣中,他也难为情起来,咳了几声,快步往驿馆了。
东方碧仁不在的日子,薛浅芜除了烧杀之外,抢掠几乎都行遍了,可是依旧难以抹去内心的虚空无聊。似乎最重要的某片被挖走了,整个人成了风干的木偶。被祸害的商贩无处告状,见了薛浅芜就忙收摊。一来二去,薛浅芜更觉没趣,自娱自乐的劲头也磨光了,干脆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用被子蒙着个头,蓬头垢面终日不见阳光。
水浒寨里的丐们急了,一致推派最懂心思最善开导的老学鸠,前去解除主子的女儿情怀。老学鸠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好,絮絮叨叨自怨自艾,郁闷得薛浅芜直想投缳悬梁。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留下瞌着眼的老学鸠,薛浅芜独自踏青去了。也许早对胭山有垂涎之意,薛浅芜控制不住方向,终踏入了那座魂牵梦萦的山峦。
置身其中,方知其凶其险。龙潭虎穴星罗棋布,峭壁深渊百步一遇。薛浅芜在惊叹的同时,欣喜不已。她想要的,不是普通的小山头,正是这样气象涵盖的险峻。她像这里的主宰,以大自然的神奇为依托,在自己建立的安乐国里,做精神上高高在望的王。
心胸激荡,置身在横岭侧峰之间,薛浅芜忽觉遍体生寒,一阵疾劲的风,像是从谁宽大的袖袍中袭来,她站不稳,急剧坠入无底崖中。
冰凉透骨的水淹没了她,要穿回去了吗?还是从此化为一瘫淤泥,魂魄灰飞烟灭?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结满冰的石穴。冰室一角,立着黑衣玄秘的男子。他在透明剔透的冰墙之侧,如同罩着一层凛冽的妖异。
南宫峙礼?薛浅芜的心一缩,在冰面上爬了起来。
“你的仙郎走了?”南宫峙礼无声笑着,又淡问道:“你也该随他去了吧?”
薛浅芜大惊道:“你跟踪我,偷听我和东方爷的谈话?”
“我若那样鬼祟,你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南宫峙礼笑道:“烟岚城的公事要忙完了,他该回了。如果不出意料,他也会带上你的。”
薛浅芜听了这话,只觉得冷,无边无际的冷。南宫峙礼如影子般晃了几步,问道:“你不好奇,这是哪里?”
薛浅芜摇摇头,觉得沉进了万劫不复的陷阱:“你出没的地方,不似在人间。就算告诉了我,我也不知方位。”
南宫峙礼嘲笑道:“这是胭山,你很向往的地方。”
薛浅芜急忙捂住心口,怕他的眼睛穿透出更多内容。南宫峙礼很有优越感的挂起一丝微笑,轻轻说道:“徒劳无功的掩饰!本尊自幼识人识心,擅长根据人的细微神态举止,揣测其意。”
薛浅芜一个劲的退,抵上了刺骨的墙。眼前的南宫峙礼虽然平淡,却有说不出的可怕,一切的安稳前兆,似埋藏着更变态的阴谋。
“你的预感能力,超乎常人……”南宫峙礼的眼角带着灿烂的赞许,却道一句:“我挖掘出了薛大将军的坟墓。这是他的墓室前厅,打开左墙壁上那扇密合的冰窗,外边即冰棱潭,刚才你就一头坠进了那里。”
薛浅芜望望那扇不着痕迹的窗,如坐针毡地道:“不要折磨人了。你要我做什么?”
南宫峙礼拿着一卷泛黄的书,皮上赫然印着“霸灭之引”!
他慢慢地翻,薛浅芜数得清看得明,共十六页,每页上面一个楷体大字,连起来是:“将门之后,处子含苞;后崖悬棺,遇血乃开。”
薛浅芜的冷意,飕飕地在血液里流窜。她白着脸,问道:“这是何意?”
“你给的图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见分晓了……”南宫峙礼蔑哼一声,字字蚀骨地道:“这是《霸灭图经》的索引,它暗指了真书的所在,以及得到它的方法,哈哈哈哈!那就是用你的处子血,滴入悬棺!棺盖见血自开,本尊想要的就能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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