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幽香
钱府大厅，钱图脸色阴沉如水，底下的人噤若寒蝉。他瞧了瞧钱玉桐，不知为何，竟不敢与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对视，移开目光，压下内心的愤怒问道：“玉桐，你为何要给他们机会？”
回来后，他问了当时的情况，清晰的意识到如果不是钱玉桐发呆，敌人至少得有一半躺着出去，这令他异常震怒。但罪魁祸首是他的女儿，是那个相士透露对他非常重要的女儿，他拿她无可奈何。
有时候，看着那双没有杂质的眼睛，钱图都不得不感慨，古人说得好啊，女儿都是赔钱货。因此，他才给她取了钱玉桐这么一个招财的名字。没想到她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更败家。
平常也就算了，勉强败得起，这次什么情况，人家都杀到家里来了，还在心慈手软，放虎归山，一点也不顾全大局！
“他们是什么人？”钱玉桐眼神如冰，反问道。
“为首的是七寇之首阴毒书生，剩下的我也只知道冰火双怪。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七寇都来了，我们恐怕不是对手，我得找几个朋友来，希望七寇不要明天全到了。”
“七寇远在千里之外，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跋山涉水来对付我们？”
“我怎么知道！贪财？被人收买……”钱图忽然感觉不对劲，喝道：“现在是我问你！”
“我看是寻仇吧！”钱玉桐针锋相对。
钱图心里一惊，倏地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反常的态度，反常的行为，好像是知道什么。他神色一动道：“他们中有你的认识的人？那个剑客？”
“没有！”钱玉桐矢口否认。
钱图仔细观看女儿言不由衷的神态动作，心中有了底。钱玉桐有点心虚，怕再待下去瞒不过老练深沉的父亲，挥手道：“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下去休息了。”
钱图与管家对视一眼，管家点头，决定找个时间以师父的身份找钱玉桐谈谈心。
……
破庙外的草地上，众人开始总结教训收获，阴毒书生不咸不淡的说道：“钱图手下的剑客好像不少，那个管家的实力跟钱图不相伯仲，叶宿，你有什么想说的？”
叶宿没有听出阴毒书生言语中的怀疑，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道：“管家可能是剑门前辈，精通剑门剑法。钱玉桐对剑门剑法也非常了解，应该得到了他的真传。那个黄衣剑客的剑法很杂，跟剑门没什么关系。”
“剑门前辈。”阴毒书生的眼神很怪异，“你在剑门听说过这个人吗？”
叶宿摇头道：“没有。”
阴毒书生的眼睛骤然眯起来，对叶宿心生杀意。一旦剑门卷入其中叶宿很有可能成为一个致命的隐患，而且在他眼中，即便叶宿真心帮助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冰老大不着痕迹向前一步，恰好挡在叶宿和阴毒书生中间，他看了看阴毒书生道：“今晚我们能全身而退，叶宿居功至伟，否则我们恐怕都要栽在那里。我看叶宿虽然没有开启天宫，但实力不比王然弱。”
王然的脸色有点难看，下午林晴不顾他的反对，执意替叶宿买剑，二人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抢了叶宿宝剑的冰老大也替叶宿说话，顺带着还贬低了自己。冰老大和林晴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于是，他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现在的大陆，天道、佛道之下，刀剑争锋，都在争取成为与天道、佛道平起平坐的资格。他身为刀客，不认为对剑客带有敌意有什么问题。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帮叶宿？
好吧，他承认晚上叶宿立了大功，不过那只是一个巧合！
冰老大为什么要用巧合贬低他！
王然觉得很委屈，但想到今晚叫得最凶的是火老二，但杀人杀得最多，最有效率的却是冰老大，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和手段，他没有勇气反驳。
阴毒书生长叹一声：“从今晚的情况来看，我们还不具备与钱图正面抗衡的实力，所以得等我的兄弟们到来。等待这段时间，我们按原计划剪除钱图的羽翼，一旦有机会铲除其核心势力，决不能心慈手软。我得到消息，明天早晨五更左右有一个商队要回钱府，我们把他截了。”
冰老大心中一动，阴毒书生见他好像有话要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冰老大说道：“我注意到今晚的人似乎都是我和老二杀的，所以我有个想法，明天劫商队这种小事我们就不上了，交给林晴、张神洛、叶宿和王然，他们每个人都至少要杀一个人，当做获取信任的投名状。”
阴毒书生非常认可冰老大的提议，当场就同意了，当即令孙老守夜。众人进入破庙，只见有四处干干净净的地方。张神洛说道：“我和摸骨圣手闲着无聊，就把晚上休息的地方整理出来了。”
阴毒书生笑道：“做得好。”选了其中一处，径自过去休息，坐下后说：“这里归我。”冰火双怪同样有优先选择权，选了第二块空地。剩下五人自由分配剩余两块空地，冰老大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会怎么分配。
张神洛站出来道：“王然和林晴好像不是很合得来，你们俩分开休息。”
王然非常认同张神洛的意见，补充说：“刀客跟剑客也不太合得来，叶宿和林晴一起休息，你们两个跟我睡一块吧。”
王然把最厌恶的两个人推到一边，其实有拉拢张神洛和摸骨圣手的意思，但他又怎会知道，他这一句话破坏了张神洛和摸骨圣手的计划，俩人现在进退两难，说同意也不是，说不同意也不是。
林晴女扮男装是为了方便，她绝不想与任何一个男人睡在一块，说道：“我练功，不休息。”
张神洛趁着林晴提供的台阶道：“那好，我跟王然，摸骨圣手跟叶宿。”
冰老大看着张神洛，目光中有些疑惑，这五个人中资质、潜力最小的就数王然，张神洛在做什么，拉拢王然？如果是这样，神道会是否真的靠得住？他得再仔细考虑考虑未来了。
结局似乎就这样定下来了，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忽然传来阴毒书生沙哑中带着尖锐的嗓音：“明天要劫商队的都给我休息。”
此时，王然、张神洛已经坐下，叶宿和摸骨圣手也在往最后一块空地走，闻得阴毒书生命令的话语，不由顿住。摸骨圣手故作好心的拍了拍叶宿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挤一挤就好了，我喜欢睡中间，你想靠墙或者睡外面都可以。”
林晴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四个可以挤一起，我喜欢一个人睡。”
“这……”摸骨圣手为难道：“四个人明显位置不够啊，其实我们都习惯一个人睡，但是条件限制没办法，将就一晚，如果你真的想一个人睡，明天再整理，现在太晚了，休息吧。”
林晴盯着摸骨圣手，心中怀疑这个相士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而整个过程没有说一个的叶宿也想到了妥善的解决办法，说道：“这样好了，摸骨圣手，你过去跟他们挤一挤，林晴一个人睡，我随便哪里都睡得着。”
叶宿早已重新换上白衫，除了整理出来的地方都充满尘土，若是随意找个地方休息，明晨睡醒白袍上必定沾满尘土。而此时优势春季，谁在外面有容易着凉……
林晴看着叶宿形单影只选择休息之地，忽然感觉有些心疼。同时，看着众人目光，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太特殊，否则容易成为焦点，露出破绽，暗道这次就退一步，叶宿是个君子，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可以拉他当挡箭牌。于是，她说道：“算了，叶宿，你还是跟我……到我这边休息吧。”
叶宿见林晴主动让步，也没有拒绝。睡下之前，林晴把下午买的那把铁剑放在二人中间，说不要靠近我，我不喜欢拥挤。说着，便背对叶宿面朝墙壁躺下，叶宿无奈的苦笑，暗叹朋友不好交啊。
另一边，摸骨圣手躺在中间泪流满面的想两边又不是美女，我为什么要嘴贱说喜欢睡中间。
火二爷小声说：“老大，林晴那小子有古怪。”
冰老大心中一动，刚才他都在想张神洛拉拢王然的意义，没得到能说服自己的结论。如果换个角度想呢，张神洛的言语一向很少，反而是摸骨圣手的话很多。但是刚才进庙开始的几句话都是张神洛在引导，摸骨圣手一个字都没说，这不合常理。整理四块空地也很奇怪，他和摸骨圣手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的关键点应该不是叶宿，而是王然和林晴中的一个，林晴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二人并不在今晚林晴惊艳表现的现场，冰老大决定要更多的关注林晴。
夜色深沉，叶宿双臂抱在胸前，平躺在铺在地上的稻草上，难以入眠。剑门中虽然有勾心斗角，但很少摆在台面上，而且几乎不有激烈的冲突，今天一天的经历比剑门十年都要惊险，与外面的世界相比，剑门就像是世外桃源。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没有去剑门，今日的他会是什么模样，阴毒书生？冰老大？还是钱员外？或者只是一个乞丐，甚至不在人世？
最让他不安的是明晨必须杀人，今晚在钱府重重包围之，那种生死关头，他没有丝毫感觉说不能杀人，但经冰老大这么一说，想到明天应该占尽优势，想到必须一剑杀了别人，想到那人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他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如果自己实力再强一点，如果谨慎一点……
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如果。不过非要说有的话，还是有的，那是在未来，实力有可能提升。
这一整日，叶宿感触最深的是，实力严重不足，处于垫底的层次，也就能欺负欺负护院，或许还有可能打败王然和钱府那个铁臂双钩的客卿，但都只能靠无名剑谱的瞬间爆发出其不意。毕竟他们都开启了天宫，自己的地府真气再如何浑厚和凝练，也比不上别人的量大。况且，天宫真气在质量上本就高于地府真气一个等级，自己的地府真气虽然是历史上最接近天宫真气的存在，但也只是接近而已。只要天宫开启十层以上，不管是真气的质和量都不会逊色于他，就像面对开始了天宫十一层，即将踏入天宫中境的独孤陆沉，他没有任何胜算。
必须尽快突破，否则在这险恶的大陆上，没有反抗的余地！
万剑归宗这条路没有丝毫头绪，只有无名剑谱才能助他开启天堑般的天宫。
只是，摸骨圣手虽说打消了他的部分疑虑，但他也不敢肯定摸骨圣手说的就一定是实话，而且，那十六个字的意境真的很难把握，那不仅仅是高歌时的豪迈，更有历经沧桑万古不变的无情。
但是，叶宿还是决定从今以后全力修炼无名剑谱，因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求生的欲望比在剑门时淡然状态下估计的强烈得多，至少明天他不会誓死不杀人。
只有拥有实力才能拥有更多的选择！
想着想着，叶宿发现林晴突然动了一下，低声问道：“你也没睡？”
林晴全身一僵，平时都是一个人睡，现在旁边不仅躺了一个人，那人还是一个男人，她怎么敢睡？怎么睡得着？叶宿的一句话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他怎么也没睡？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会不会动手动脚？如果他懂动手动脚，我是该杀了他呢还是……杀了他！
她不想让叶宿知道她心烦意乱睡不着，选择一动不动继续装睡。不过清醒的时候故意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不敢动真的好累……
叶宿见林晴没有反应，也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驱逐杂念，缓缓入睡，睡梦中，似是闻到了一股女人的幽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醉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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