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十七 二

　　

　　姜氏夫妇一走半个月没有音信，姜小鸢开始着急了。虽然爸妈经常丢下她就跑，可隔三差五，最多不会超过七天，他们就会主动和姜小鸢联系。

　　姜小鸢把他们的所有手机号码都打了一遍，都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她担心的要命，却不敢说出来，怕有些不好的事情一出口就会变为现实。

　　这几天夜里，姜小鸢连续地做噩梦，梦中她在一片幽暗的竹林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看到了父母熟悉的身影，在追上去的瞬间，他们却消失了。

　　“啊—!”这天夜里，姜小鸢挣扎着醒来。她重重地喘着粗气，一身冷汗。

　　“小鸢，你没事吧？”陈尚不知何时站在了阳台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拉细拽到了屋内的地板上。

　　姜小鸢呆滞地盯着陈尚的影子看了半晌，猛地跳起来，“陈尚，我见到我妈了！我妈让我去救她，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她光着脚就要往外跑，被陈尚及时拦住了，“你冷静点儿，走，给我爸妈说说情况去。”

　　姜小鸢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唉，你，哭什么啊。”陈尚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笨重地帮她抹了抹脸，就牵着她去敲陈氏夫妇的门了。

　　听完姜小鸢断断续续的陈述，陈皑青和莲丘都面色凝重。

　　“小鸢，梦里开卉被困在什么地方？你再好好想一想。”陈皑青问道。

　　姜小鸢有些发愣，“就是……”她想描述出来，却发现怎么也不能很好的表达。

　　“别着急，”陈皑青看她脸色青白，缓声安慰她，“慢慢想，慢慢说。”

　　“在一片竹林里……有很黑，也不是黑，有点发红的雾气……我梦到那片竹林很久了……”

　　姜小鸢慢慢地描述着自己的梦境，“……我妈就突然出现了，很快一下就没有了……”

　　提到墓开卉，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妈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要去报警，他们肯定遇到危险了。”

　　“你别急，先听听我爸妈的意见。”陈尚道。

　　陈皑青站起身，“走吧，我们先陪小鸢去报警，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尚很惊讶，“报警有用吗？墓阿姨分明是……”

　　陈皑青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闭嘴了。

　　陈家陪着姜小鸢去报了警，接下来几天，姜小鸢都坐立不安，无论陈尚怎么逗她都不行。

　　“陈尚你别再闹了。”姜小鸢忍耐地说道，“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她背起书包，慢慢地走出了教室。

　　陈尚收起了嬉皮笑脸，快走几步追上她，“你去哪儿啊？”

　　“我去我爷爷奶奶家一趟。”姜小鸢低声道。

　　报警后，警方很快就反馈了信息。姜氏夫妇从中南地区的湘南市下了飞机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警方试图从姜小鸢家里搜寻更多的有用信息，他们想要找到姜氏夫妇接下的最后一笔订单，却一无所获。

　　案情的侦破陷入僵局，又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姜小鸢的祖父母不知怎么听说了女儿失踪的消息，两位老人担心的不得了。

　　姜小鸢出生于双独家庭，她的外祖父母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祖父母就是她最亲的人了。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宽慰两位老人。

　　老人们住在巨榕市的郊区，姜祖父腿脚不便，又不愿意住楼房，他们平时很少来城里。

　　从巨榕市一中到郊区坐公交车都要一个半小时，陈尚才不会放她自己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陈尚先一步上了公交车，伸手把姜小鸢拉上车。

　　两人沉默地坐在一起，途中陆陆续续地有人下车，到后面，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一路上，陈尚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表情无助的姜小鸢，又觉得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哐啷”一声，公交车突然轧过了一块石头，车身的颠簸把姜小鸢甩到了陈尚身上。

　　姜小鸢挣扎着要坐好，陈尚却突然灵光乍现，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问道：“没事儿吧？”

　　姜小鸢摇摇头，头一低靠在了陈尚的肩膀上。

　　陈尚：(((o(*▽*)o)))

　　等到两人下车，陈尚的肩膀上已经湿了一小块。看着不断揉眼睛的姜小鸢，他心里很不是味儿。姜氏夫妇也是，平时看着怪厉害的两人，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

　　公交站牌前，昏暗的灯光下，一对身形伛偻的老夫妇携手站在一起。他们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早早过来等孙女儿的姜祖父和姜祖母。

　　“小鸢来了！”这是姜祖母。

　　“吓，还有那只欠剥皮的小子！”不用说，这是姜老头儿！

　　看到老人们，陈尚给自己壮壮胆，主动迎上去，“姜爷爷好，姜奶奶好。”

　　“小尚也来了啊，走，先回家吃饭。”慈爱的姜祖母见到孙女，连忙用力抱了抱。

　　“奶奶……”姜小鸢哽咽地叫人。

　　“先回家，回家再说。”姜祖父背着手，当先一步往家里去。

　　姜小鸢毕竟年纪小，来之前虽然各种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可面对疼爱她的祖父母，她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都……找不到……警察都找了好久了……”

　　“乖乖，别哭了啊。”姜祖母叹息一声，“我可怜的孩子，都吓坏了。我说你什么好？”她突然抨击起了姜祖父，“早就说了别让他们碰那些东西，都怪你这个老头子！”

　　姜祖父默不作声地抽烟，犀利的目光一转落到站得远远的陈尚身上。老头子的手重重在桌面上一拍，“小子，盛饭去！”

　　糟老头！陈尚愤愤地腹诽，进了厨房开始熟门熟路地上菜盛汤。

　　姜祖母提早做好的四菜一汤，配上莹白的米饭，陈尚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过，上完菜后，他自动远离桌边，垂手站在一旁。

　　姜祖父先给姜小鸢盛了一碗饭，“先吃饭。”

　　姜小鸢这几天食不下咽，哪里吃得下去！

　　看小鸢不动筷子，姜祖母发火了，“吃吃吃！儿子媳妇生死未明你还有心情吃饭！”

　　“唉……”姜祖父又点起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双眸微眯，表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半晌，他站起身，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背着手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他竟然手里拿着一只大风筝出来了。

　　大风筝是一只威武雄壮的老鹰的样子，方形眼，利斧嘴，通体青黑。与众不同的是，老鹰双翼两端各缀着一枚铜铃。

　　不过，铜铃是哑的，随着风筝的摇晃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老头子，你……”看到那只风筝，姜祖母竟然大惊失色。

　　姜祖父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再多嘴，然后走出了客厅。

　　“小鸢，你过来。”

　　姜小鸢来到院子里，发现爷爷已经把风筝放飞了。

　　夜空里那只老鹰越升越高，安安静静的。

　　姜祖父聚精会神地盯着它，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收线。

　　望着老鹰风筝徐徐降落，姜小鸢忍不住问道：“爷爷，您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小鸢呐，”姜祖父刻满皱眉的脸上神色苍冷，“本来这些事情该让盛儿亲自告诉你的。不过……也罢，早些知道早做打算。我们家的风筝，知道为什么卖这么贵吗？”

　　“因为……”姜小鸢又看了眼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鹰，“历史悠久，做工精良，呃，选材细致……”

　　姜祖父摇头，“不用背我们家的广告词了。贵，肯定贵了。我们做的不是风筝，是招魂幡！”

　　招魂……幡？

　　一瞬间，姜小鸢觉得，院子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了。

　　姜祖父用手指拨弄着老鹰翅膀上的铜铃，“咱们家的人，世世代代做招魂幡帮人圆愿的。有很多客死异乡的人，他们的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咱们就帮他们的亲人做一张招魂幡，放上去，铜铃一响，就是招回来了，可以安息了。”

　　姜小鸢面色发白，“爷爷您刚才是在……”

　　姜祖父长吁一口气，“这俩铜铃里抹过你爸妈的血。……没响好啊，没响说明命还在。”

　　“那……”虽然事情听起来很荒谬，可姜小鸢却仿佛找到了出路，她急切地问姜祖父，“爷爷，您能找到我爸妈在哪里吗，他们有没有受苦？”

　　姜祖父摇头，“不行。姜氏招魂幡找死人一找一个准儿，大活人上哪儿找去。”

　　“那……”姜小鸢又要急哭了，“我爸妈到底遭遇什么了？”

　　“小鸢别急，”姜祖母安慰她，“只要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一切都还有希望。”

　　“嗯。”姜小鸢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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