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首次日万
“雌虫。种族:游走蛛。骨龄四岁。”
温九一看着手中的报告, 目光落在抗毒属性和天然毒性那一栏。如他所料,这个孩子的抗毒分数高出其他指标一大截,可谓是遥遥领先。
单论抗毒这一点, 这个游走蛛幼崽比温九一第一次测试的分数高7个百分点。相对应,他自身携带的毒素就非常奇怪。
“部分被咬者出现亢奋、博起、生理性反应……谁被他咬了?”温九一总觉得这个生理反应写的异常模糊,强调道:“呕吐眩晕, 皮疹还是其他?”
副连长支支吾吾,没好意思说被咬者看上去并无大碍, 就是有碍市容而已。
“可能需要找一个雄虫来解毒?”温九一抬起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游走蛛变异毒素?”
“也不是。”副连长捂脸说道:“估测致死率很低。”
生化连的士兵们只有一个挑选需求:高致死率的毒素拥有者。
游走蛛能够分泌出神经毒素, 但因为其种群在多年前被寄生体全部寄生, 在虫族地界上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因而从没有被列入到生化部门的观察名单中。
温九一对部门上下的毒虫们了如指掌, 本着多一个样子, 就能多研制一门毒气的理念, 他粗暴地安排小孩的去向,“治疗好就丢到生化连锻炼。”
这么点大的幼崽,也不会出什么事。
和其他部门稍有不同, 生化部门对先天条件十分看中,下一任的部长基本上都是在任部长亲自挑选出来, 悉心培养, 委以重任。
温九一是如此,上任部长是如此, 他们之后下一任生化部长也是如此。副连长很清楚这类习俗。他不担心温九一草率定下继承人。
只是温九一继任十年不到, 就已经开始物色人选, 听上去不太吉利……当事人浑然不觉得吉利不吉利的问题, 安排下去的事情只管让下属去完成。
“对了。九一,威门让我帮忙带话。”副连长回忆道:“温格尔阁下醒了。”
距离惨案发生九个月,他的弟弟终于意识清醒可以在律师的帮助下处理部分遗留问题。
温九一眼睛亮起来,如果时间允许他希望自己能够呆在弟弟身边,看着对方康复。
“医生怎么说?”
“每天可以离开无菌病房一小时,多晒晒太阳。”
温九一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奢望自己体弱多病的弟弟上阵杀敌,不奢望他努力学习经营家族。
他对雄虫弟弟的唯一期许只剩下「活着」。
副连长补充道:“也有个坏消息。”
他是看到温九一捡来的游走蛛幼崽,猛然想起威门一笔带过的内容。
“温格尔阁下和他雌君的雌虫幼崽怕是活不成了。”
温九一道:“哦。”
副连长一时间也弄不清,温九一对此事到底持有什么态度,通知结束后就闭嘴。接下来就是枯燥乏味的战争任务,他们杀人、杀人,没有任何个人艺术可言,纵观全局这艘星舰就是一台有条不紊的杀戮机器,按照既定地流程吞噬掉敌人的生命。
温九一说到杀十万就是杀十万,他作为星舰的舰长,名义上的星盗头子,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自己的任何决定。
无论是选择哪一个寄生体居住地屠杀,还是放任部下执行任务自己去见阿列克,又或者是捡了一个雌虫孩子回来。
温九一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捡来的幼崽在医护室住了两天,皮实肉厚,好得差不多后,副连长派人把幼崽领来训练,没想到折损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军雌。
别看游走蛛幼崽身体还没有张开,一张口两颗小虎牙上都带着血。温九一特地去观察军雌的伤口,成年雄虫四分之一巴掌大的牙印嵌到肉里,中间凹陷的地方肉眼可见出现紫黑色的毒血。
而副连长正趴在床边上,试图把床底下的雌虫幼崽捞出来。
“小游珠,过来,我是副连叔叔。”副连长好脾气地哄道:“还记得叔叔吗?”
孩子不开口,他们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好。争来争去,最后按照种族,给孩子取了一个可爱的小名「小游珠」。
温部长对此一无所知,他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甚是冷漠。
“让开。”他把副连长从地上拽起来,双手掰住床沿,使上力气将整个床掀开。刺啦一下,小游珠迸出自己的八根蛛腿,风一样抓住床框,沿着墙壁往上趴。
温九一抬脚踹断床腿,在碎裂的木屑中抓住长条木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向墙体——
呲呲呲!!雌虫幼崽惊慌的发现自己蛛腿前进的道路被堵塞,还不等他转换方向,温九一又踹断另外几根床腿,又狠又准地扎入小游珠蛛腿间,像是钉标本一样把幼崽固定在墙壁上。
副连长看着温九一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想委婉地提醒他大可不必。
“下来。”温九一命令道。
小游珠怒目圆瞪,嘴巴死死地抿着。
温九一捡起木屑中最大的一块木头。
小游珠收起自己的蛛腿,慢慢踩着那些可恶的床腿爬下来。他才四岁,在虫族这个年龄能跑能跳能说话,是最活泼的时候。
而小游珠脸上贴着纱布,遮盖子弹壳留下的伤疤,双肩朝里面耸,两只眼睛不安又憎恶看着温九一。
那是温九一最熟悉的眼神。
因为他就是这么看着卡利的。
莎莉文号惨案,寄生体卡利如何杀了他的雄父。
他就如何洗清了他旗下的城镇与势力,屠杀他繁衍出来的寄生体,自然也杀了这孩子名义上的「雌父」「雄父」和「家人们」。
透过高倍镜,温九一清楚地看见孩子张大嘴巴猛烈呼吸,脸上血和灰尘混合在一起。在他的两侧,是肿胀变形、因为毒气溃烂和流脓的尸体。
得益于那些尸体衬托,温九一才把小游珠捉回来。
没有抚育过幼崽的军雄却忘记——四岁的雌虫幼崽已经能记事了。
“九一!”副连长按住温九一的手,悄悄把温九一的配枪收起来,“他没有被寄生。”
温九一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没有被寄生,不然他绝不会把孩子带上星舰。
他只是太熟悉那种眼神了。
“让开颅师过来。”温九一道:“我需要他修正记忆。”
温九一还在学校时,他们军雄初次探入他人记忆宫殿,老师便再三警告他们,绝对不要对别人的记忆宫殿做多余的事情。
“不要随意挪动别人的东西,任何一样在你们看来平平无奇的日常物件,可能都代表原主的珍贵记忆。精神力是一种力量……当你们进入别人的脑域、别人的记忆宫殿时,你们有能力为所欲为。”
“一忘皆空很简单,把别人的家砸个稀巴烂,全部清理干净,什么都没有了。”
名为「修正」,实际谁都知道温九一要做的是「篡改」。
“我是开颅师,不是拷问官。”匆匆赶到现场的开颅师强烈反对道:“我们的手术只针对成年雌虫。再说年龄缩小也不是缩到这个程度。四岁,这孩子脑域还没有完全封闭……”
温九一道:“我是在通知你。”
而不是听你在这里解释你为什么不能做,为什么做不到。
“温九一!小孩子都是健忘的。”开颅师劝诫道:“你既然把他捡回来,也是看重他的——难道,你想看着一个好苗子变成白痴、笨蛋、残废吗?四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你看,我就什么都不……”
温九一打断他,“我记得。”
“记个屁。我说不做,就不做。”开颅师怒了,他指着温九一的鼻子说道:“我就实话告诉你,这么小的孩子篡改后绝对会变成白痴。他一辈子就全完了!”
温九一听懂了。
他就是不想做而已。
“那就变成白痴吧。”他真的看重小游珠的脑子吗?不,从始至终温九一都不在乎这个孩子是否聪明。从高倍镜看见小游珠的那一刻,温九一只看到了他的基因。
高抗毒的基因。
他的生化研究所可以研制出更加强大的抗毒素,可以提高生化部队的战斗力,可以让跟多军雌服用基于这种基因制造的药剂,发动更多更大更彻底的生化战争。
至于小游珠,根本就不是副连长所想的继承者。一个被寄生体当家畜养大的、数典忘祖的小雌虫怎么可能成为生化九一部门的后继者?
白痴就白痴吧。
人不是还活着吗?
温九一拽起小游珠的后脖,快步朝着一件空房间走去。
“九一!”
“温九一!!”
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小游珠张开口,对准温九一的手掌就要咬下去,被温九一单手箍住两侧腮帮子,动弹不得。
“呜呜呜农是坏加货呜呜呜。”小游珠双手双脚全用上,他探出自己的蛛腿,每动一根,温九一就为他脱臼一根。
外面不断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门把手震动着,不断上下左右旋转,金属之间发出呲牙的摩擦声。
开颅师焦急地喊道:“温九一、温九一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没必要对小孩子这么做,没有必要啊。”
温九一面前,小游珠的眼神逐渐失去高光。他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温九一,直到军雄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焦距地看着半空。
那瞪大眼眶,仔细上下打量眼前所见一切,两颊紧绷,下巴收紧,随时准备进攻的眼神消失了。
温九一没有心力去编撰一堆假话,他单纯清理了小游珠的记忆,让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记了。
对幼崽而言,他将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用担心成年后被寄生,不用担心过上在寄生体领地内朝夕不保的日子。
对温九一而言,他可以放心地研究这孩子身上的抗毒基因。
故而,这样做对彼此都好。
当他走出房间的一瞬间,开颅师冲上前狠狠给他一拳,揪住他的衣领道,“你这样做和当年强制收纳我们的人有什么区别。”
温九一攥住开颅师的手,他们四目相对。
“松开。”
开颅师咬紧后牙槽,“你的家人会难过,九一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
温九一一根一根掰开开颅师的手指,他的指腹充血呈现出嫩红色。
“他们不会难过。”
温九一重复道:“他们已经没有难过的权利。”
温九一还不叫温九一的时候,常年住在夜明珠闪蝶家族。
但他不记得这个家族。
连他曾经住在夜明珠闪蝶家这件事情,都是他的老师、时任南部军雄训练中心总教头的利达告诉他。
因为在他一岁半的某天,训练中心外有雄虫要见他。
他们先站在会议室外,悄悄看着那位雄虫阁下。温九一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美学的洗礼,作为一个孩子他从没有看过专业画册,也没有系统学习美术,内心却在那一刻拨云见月,美的概念随之涓涓流淌到他面前。
利达问他,“九一,你认识他吗?”
温九一惋惜地摇摇头。
利达道:“好了,回去吧。”
后面一个月,温九一没有见到那位漂亮的雄虫阁下。
训练途中,温九一也经常盯着其他年长雄虫看。作为整个训练中心最年幼的虫崽,温九一并没有成为通俗意义上的团宠。
反而因为年龄差距大,没有共同话题,成为整个训练中心的边缘人物。
毕竟大家都是雄虫,除了温九一最小的才四岁,大的则将近成年,谁也没有心情去照顾一个话都说不好的幼崽。
唯独利达忙里偷闲会看看温九一的训练进度,严酷地告诉幼崽要多吃点蔬菜,补充维c,否则以后长不好会影响指标。
到了月中假期,那就更加难熬了。
四岁被招募的军雄后备役欢呼着跑出训练中心,在长者的安排下和家里人会面。年长的则去各种地方玩,去相亲,参加他们想要参加的一切活动。
连利达都要回家和自己的雌君相亲相爱。
温九一却只能和执勤人员留在空荡荡的训练中心里。
“老司,老司。”温九一不怎么和人说话,一岁半的他吐字还不清楚,“老司。”
“老师。看我发音,老师。”利达收拾东西,锁上柜子,“看动画片好好练说话。”
然后,他就去休假了。
器械室上锁了,训练室上锁了,重力室、图书馆、实验室、精神力操作场……都上锁了。
连食堂都放假了。
执勤人员只管早中午点个卯,看看温九一还活着不,就不管他了。
毕竟大家都是军雄,抚育幼崽等重要的理论课、实践课,早就被剔除出他们的课本。整个训练中心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带孩子,他们养孩子就按照课程表来,最多定个闹钟,几点喝奶,几点洗澡,怎么节约脑细胞怎么来。
温九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操场。
他在地上打滚,躺着数云,困倦了睡一觉,被雨淋一身。晚上自己开一包营养液,头发不擦,衣服不换,喝完睡觉。
这一觉睡到不知道多久。
迷迷糊糊中,温九一听到有人在吵架,“你们不会养就还给我!!”
“怎么不会?他又不会死!”这是老师利达。
而另外一个人气势完全压过了利达,他声音包含着愤怒,“不会死?呵呵。我辛辛苦苦十个月孵出来地虫崽,在你这里,就配得上一句「又不会死」?利达,你可真棒。”
温九一听不懂大人字里行间地夹枪带棍。
反正他醒过来时,已经转移到医疗室里了。
次日,身体稍好时,又一次被叫出去。利达牵着他的手递来一双皮手套。他细心地给孩子套上手套,从指间一直覆盖到肘部。
“不管发生都不能脱下来。”利达叮嘱道:“九一你身上有剧毒,为了别人好,不可以随便摘下手套。知道了吗?”
比起说话,训练中心更看重温九一对毒素的控制。他们在温九一尚不会说话时,就针对他的基因进行系统化地基因提取和技能训练。
说不说话有什么意义?小孩听话就好了。
温九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后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美育启蒙者」无视一旁的利达,小心翼翼蹲下来看着自己。
雄虫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温九一摇摇头。
他有记忆的时候就生活在训练中心,模糊记得更久以前自己曾生活在温暖的水体中,好像有一层壁障阻隔他与外界的链接,而壁障之后,不断有一个声音呼唤他、呼唤他。
雄虫有些沮丧,“我叫做温莱,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温九一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利达说道:“你这有点太难为小孩子吧,谁还记得虫蛋时期的事情?”
被称作温莱的雄虫暴起对利达抗议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凤蝶那边说不孵蛋,你们军部说不是战争遗孤不收,福利院那边说只能去赌蛋,谁都不要……结果好了。孵出来是个雄虫,这个要,那个要,你们军部更是不要脸……哪里有看人把孩子孵出来后,再抢走的?简直就是强盗!无赖!流氓!”
温九一不说话。
他不太懂这些内容,只看见利达嘴上不服软,硬找瞎话搪塞温莱,两个人要不是同行的军雌阻拦,都要在幼崽面前上演全武行了。
“我不管。军部要再这么养孩子,我就要把温琹抱回去。”温莱捧着温九一病气未退的小脸,心疼道:“跟雄父回家一段时间好不好。”
温九一不太懂「雄父」代表什么。
他从小生活在训练中心,没有离开这里一步,教育内容只是「好」「可以」「收到」,其他话都不会说。
利达赶快说道:“九一,你功课还没有做完呢。快点和老师回去。”
温莱忍不住上去给这个军雄一个脑瓜崩,“让一岁半的幼崽做功课,你们真有本事。”
“温莱,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以为恃美行凶不犯法。”
“略略略,打我呀。”温莱嘲笑完利达后,又问了一遍温九一,“和雄父回家好不好。”
这次,温九一重重点头,“嗯。”
他只觉得很有趣,作为南部军雄训练中心的总教头,利达向来是极有威望的。温九一从小还是第一次见到利达不能把谁怎么样。
“好了。”温莱快速抱起孩子。和训练中心的军雄胳膊肘夹孩子,提塑料袋式拎孩子、拔萝卜式提孩子不一样,温九一终于能够在成年人身上感受到「舒服」二字。
彼时,他还不会说「雄父」两个词。
因为他破壳一周后,就被军部抱走送到了军雄训练中心养大。
往前一岁半时光里,温九一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词汇,用来形容那个把你孵化出来的雄虫。
“雄父。”
身边的小游珠忽然说起了梦话,眼泪扑朔掉下来。温九一就睡在这孩子身边,用被子角给他擦擦脸。
白天里,他和开颅师两个人各执一词,干脆用军部传统说话。
你强任你强,反正没我强。
两个人真刀真枪在演武场吃了各自一顿皮肉之苦。开颅师虽然也受过军雄专业训练,但毕竟没和温九一这样时时刻刻为战争做准备。
“这件事情传出去,你会被送上人权法庭。”
“那得看是谁传出去。”温九一对准开颅师的脸来一拳,把人击倒在地,擦去额头地汗珠,目光锐利,“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变成白痴就变成白痴吧。
只要为他的生化部门所用,为他们的国家,为他们的种族有所贡献,温九一愿意负担起这孩子的后半生。
开颅师懒得再和温九一讲道理。
他不想被拉入变态的领域,再被变态所击垮。
但当温九一把小游珠接到自己身边照看时,开颅师还是奋起反抗,提出要自己照顾小游珠。两个人各自尝试带崽一小时,悲伤发现彼此都是军雄,谁也没有和普通雄虫一样点满带娃技巧。
一眼望过去,尼诺、利斯特、伽、副连长……从数量众多的军雌中挑一个单身汉都比这两个雄虫会带孩子。
“不。”温九一第三次拒绝下属的善意,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执行的任务,我最清楚如何照顾。”
于是,才有了一大一小同眠,温九一用被子角给孩子擦眼泪的事情。
次日,到了喂饭的时候。
“张嘴。”
小游珠还是有些呆呆的,可能是记忆清空的副作用,短时间恢复不过来。温九一放下手边的米粥,思索片刻,让尼诺去食堂找一份食品级锡纸。
尼诺不明所以,回来时还是乖乖带了一沓锡纸。
温九一将锡纸折成一个漏斗状时,尼诺还没想到他要做什么。
温九一将温凉地米粥举起来时,尼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温九一掐着小游珠的嘴巴,把锡纸漏斗卡在幼崽嘴巴上,端起粥往上倒时,尼诺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不可以!!阁下!!不可以!!”尼诺自认为已经很粗糙了。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带娃的方式!
温九一不是雄虫吗?雄虫不是从小被教育要好好孵蛋,养崽吗?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
哦,差点忘了,温九一是军雄。
那没事了。
开颅师气势冲冲地杀进来,提起小游珠的脚,把孩子脚在上,头朝下地抖两下,把他刚刚吃下去地米粥都倒出来。
“你没看到孩子被呛住了吗?”
“没有。”
“温九一,你不会养给别人养啊。”
“不要。”
“你对待小孩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还不够温柔吗”
尼诺看着还被开颅师倒提在手里的幼崽,手已经开始痒了。尼诺选择向前辈咨询,他找到最年长的利斯特,两个人一起围观两个军雄倒提幼崽吵架地场面。
“利斯特,我们该怎么办?”
利斯特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而两个雄虫依旧在吵架,“你觉得自己足够温柔吗谁给小孩喂饭是靠倒的?”
“不是吗?”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这个笨蛋,你到底懂不懂。”开颅师大吼道:“用你对待阿列克的方式对待幼崽行不行。”
温九一罕见地停顿片刻,脑海里闪过大量少儿宜及不宜画面,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小游珠怎么能和阿列克比呢?
不谈阿列克那张价值连城的脸,就论他在职场的价值、温九一付给他的工资、正在执行的任务,哪一点是小游珠能够比得上的?
温九一看着眼前捂脸的开颅师,“你要我做什么。”
实话实话,他也没觉得自己对阿列克有多特殊,撇开两个人存在生理关系的前提下,他对待阿列克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你对待幼崽要稍微温柔一点,小孩子才被你折腾过,这你对照阿列克没问题吧。阿列克之前动手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温九一回忆道:“放假。”
他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也就是让阿列克带薪休假。后面几天出门前询问阿列克想吃什么东西,去食堂时顺手把盒饭带一份回来。
“你专门挑选阿列克喜欢吃。”开颅师如数家珍,“你还给他带了利于消化的茶水、糖果。尼诺还说你会专门帮阿列克挑鱼刺。”
温九一看向站在一边尴尬住的尼诺,“我有吗?”
尼诺手无足措,想要缝开颅师的嘴巴。
温九一盯着尼诺,重复一边,“有吗?”
尼诺认栽:“有的。”
也不只是手术后几天,他有时候路过两个人吃饭,经常看见温九一把自己盒饭里的鱼剔除刺放在阿列克的盘子里。
温九一想不起来,他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在哪天哪个时候发生。
可能因为太日常,太普通,他没有印象。
“看看,看看你就不能对小孩多一点耐心吗?”开颅师痛心疾首,“把你对待雌君的耐心拿出来几分,好吗?有这么喂饭吗?以后阿列克生小孩,你也这么喂饭试试看。我看阿列克不心疼死。”
“我没有结婚。”
开颅师懒得纠结细节,“好吧就算不领证。你的糖和消食茶有给小孩准备吗?在哪里?”
温九一看了眼手里的米粥,觉得这玩意真的不需要消食。
“哦。”他把碗筷塞到小游珠手里,“自己吃吧。”
开颅师快要被气死了,“他会自己吃吗?”
“我就是这么对待阿列克。”温九一冷酷地说道:“搞得你养过小孩一样。”
军雄匮乏的育儿知识终止了这场无意义的吵架。
温九一却由此想起阿列克。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对阿列克有太多特殊之处。例如尼诺说的鱼刺事件,也不过是他偶然发现阿列克喜欢吃鱼,每次吃完总瞄自己碗里地鱼肉。久而久之,温九一便故意浅尝两口,挑出鱼刺,借口不喜欢放入阿列克碗中。
在温九一看来,食堂的饭菜都楠枫是定量的,阿列克喜欢也不必再去跑一趟。
自己对任何食物都无感,分给阿列克也无所谓。
只是像施舍一样给出去,总害怕让阿列克徒增心理负担。温九一便故意挑出鱼刺,装作吃两口的样子,再让阿列克分担自己的食物。
“不可以浪费粮食。”是温九一在饭桌上的守则。
但他却已经不止是在想阿列克与自己的这件事情。他想念起记忆宫殿里的小阿列克,想念起远在薇米亚战线深处的大阿列克。
入夜。
温九一风驰电掣就进入到阿列克的记忆宫殿里。
这是阿列克经历二次手术之后,他第一次进入。温九一环顾四周,已然看见环境发生细微的变化。花卉的颜色更加丰富,小阿列克似乎长高几厘米,已经从短手短脚的幼崽样子成为十岁的模样。
他的五官张开一些,卷发用一根缎带缠绕起来,额前地碎发柔顺地垂落下来。“哥哥。”小阿列克欢喜地看向温九一,扑过来钻入到雄虫怀中,“哥哥,我是不是长大了。”
“嗯。”
温九一揉搓小孩一头浓密的卷发,细想起自己往日打扫枕头时找出一根闪烁金色光芒的卷发。
小孩在温九一怀里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哥哥是不是找别的小孩玩了。”
温九一没想到小阿列克居然感应出小游珠的气息。不久前他才去清扫了小游珠的记忆宫殿,精神力上难免还会夹带味道。
温九一也没想到辩解,承认道:“工作需要。”
小阿列克脸垮下来,嘴巴撅起老高,拧巴地离开温九一怀抱,跑掉了。温九一看着小孩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想揪住他的头发,逗他玩闹。
听郝誉说惹小孩生气很好玩。
“哥哥还在想别人。”小阿列克用脚踢着地上一堆准备好的记忆,说道:“骗子哥哥。”
温九一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小阿列克称呼自己骗子了。
他耐心纠正道:“我不是骗子。”
“哼。”小阿列克别扭道:“拿走,拿走。你都有别的小孩了,还找我玩什么。”
温九一道:“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做。”
他要透过眼前的小阿列克摸清现实生活里阿列克的行动,及时搜集关于寄生体的消息、调整策略、发动攻击——最终让阿列克、生化部门和星舰上所有人平安归来。
小阿列克被温九一所谓「重要的事情」哄得开心片刻。
他开心的时候就去花丛中摘花,嚷嚷着要给温九一做一个漂亮的花冠。温九一敷衍地答应了,翻阅两人分离之后的记忆。
新历7653年。三月。
得益于温九一所在的「桔梗花星盗团」毫无秩序的扫荡城市,大量低级寄生体决定撤退到临近地薇米亚战线生存。大量人口地迁入导致土地紧张,将军级守财奴一脉的寄生体乘机炒高地价。
阿列克跟卡利寺号在其中分了一杯羹。
作为整场交易的开胃菜,阿列克从中赚到了三个亿的分红。整个过程,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连自己这张脸都没有用上。
用寺号的话来说,“阿莱席德亚大人只需要坐在贵宾席上喝红酒,就足以让人安心了。”
阿列克却总担心自己会暴露。
从本事来说,他是绝对无法企及哥哥阿莱席德亚。眼下运气尚可,还没有遇见需要出手的事情。
如果……他是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了……阿列克打了一个寒颤,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沦落到何等境地。从目前寄生体对自己和阿莱席德亚的态度看,阿列克敢打包票,自己绝对不会好过。
“卡利大人最近怎么样?”阿列克没有喝红酒。
他的信仰不允许他饮酒。
“很好。”分体寺号笑着说道:“我已经把您的东西交给更高层的人。”他的目光落在纹丝未动的红酒上,“阿莱席德亚,是红酒不合您的胃口吗?”
阿列克摆出臭脸,什么也不说。
他跟分体寺号拿捏彼此,“撤下去。”转身阿列克询问其自己关心的话题,“你们怎么说。”
“交易可以。”分体寺号笑容弧度越来越大,“我们已经开始和妃厉大人部分队伍开战。卡利大人一直眼馋妃厉大人打造的脑域网。”分体寺号忽然捂住嘴巴,十分抱歉地说道:“抱歉,阿莱席德亚大人,我忘了你现在还是一个雌虫。”
阿莱席德亚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可他直到被捕入狱前,都还一个纯真的虫族。
他没有被寄生,没有受到寄生体的任何侵害。
因而,更显得他所作出的全部行为是如此可恨。
可恨到无法找出任何为他开脱的借口。
阿列克对阿莱席德亚背叛后的事情所知甚少。他跟生化连相处的日子里,略有耳闻一些。后来,温九一又给他透露一些风声。
“没有关系。”阿列克冷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会想要和我谈这个吧。”
分体寺号讪笑道:“您不愿意被寄生,有些事情,我们很难与您说清楚。”
就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探索者代表的头颅被送到了妃厉一个高级分体手中。
暴怒之下,他们突袭了守财奴炒地最疯狂的区域,大开杀戒猎杀了大批守财奴的高层。
窗户玻璃上不断飞溅起受害者们的鲜血,一层接着一层,像是春天的樱花开遍大街小巷。和温九一惯用的火力压制不同,寄生体内部的战斗更崇拜个人主义,他们喜欢肉(搏)和一对多混战。
这也受到当年阿莱席德亚的影响。
因为他就是上述两种战斗方式的代表。
阿列克听着外面连绵不断的惨叫声,冲锋声混合着寄生体们兴奋的嘶吼,狼狈中无数金银器被塞入背包中。房屋坍塌,爆炸声竟然成为白天绚烂烟火的证明。
“阿莱席德亚大人要不要下去活动下肩膀?”分体寺号邀请道:“您当年突过八里涅时,在白刃战中俘获一位直系。回来您还和我们抱怨那家伙散发出的屎尿味……是个胖家伙,丢在地上时,浑身颤抖个不停。”
阿列克躺在沙发上,随意地说道:“是嘛。”
他含糊不清是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已经记不住清楚这种小人物了。”
分体寺号看着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是。”他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从眼前这个躯体上,从沙发底下,从阿列克背后的橱柜中,从天花板地缝隙中,呈球体向千里之外传递消息。
“真像。”灯火通明的舞会上,一个寄生体笑着把眼球搁置在一边,“诸位也看到了。这具躯体与阿莱席德亚的相似度——当然,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阿莱席德亚那个混账哈哈哈!不然他早应该发现我们了。”
众人哄然大笑。
他们中有来自主战派的,也有来自保守派的,中立派的也有。每一个人都穿着不同的服饰,却戴着统一的面具,品尝精美的刺身,像观看电影一样谈论阿列克的种种行为,猜测这个雌虫真实的身份。
如果血四站在这里,必然双腿颤颤,也不会顾忌阿列克到底是不是真的阿莱席德亚,拍脑袋把他的事情卖得干干净净。
七位将军体旗下的寄生体中能够站在这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诉求。
“好啦。第一阶段的躯体验货就到此为止。这次货物的健康程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容貌和虫种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拥有一副圣歌女神裙绡蝶种雌虫躯体说出去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自然我们保证售后。现在……”
拍卖槌高高举起。
啪嗒——
“竞价开始!”
作者有话说:
温九一:得让别人帮我奶孩子。
温九一思索片刻,放弃思考。
温九一:我讨厌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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