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斗笠下,骆辞抬起了眼。
他还在愁怎么从禹城军里把人绑出来,东家却说,人心并非铁板一块,一试便知。
于是他们做了点手脚,把谢却山将死的假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果然不多时,她便独自一人从军营中跑出,想进沥都府。
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看出谢家的孀妇跟谢却山关系匪浅的——就凭他们在上元节那天一起消失了?
骆辞看着船上昏迷的女人,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南衣。她毕竟是深宅命妇,露脸的次数并不多,先前他没细问过她的长相,跟踪的探子只说是个挺清秀年轻的女子。
骆辞皱着眉头端详片刻,他这才想起来,竟是有点像那张画像上的女人。
但画像上的女子更为柔弱、楚楚可怜,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可是能跟禹城军一同在深山里扎营的秉烛司党人,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也只是五官有几分相似而已。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东家要找的那个旧人,怎么可能是谢家的孀妇?
东家要在寺中做满一场七天的法事,外头的事情便都落在了骆辞的肩上。
不过该怎么做,东家都交代好了,他只要按部就班便可。
东家说,如果谢却山的死讯能把这个女人引出来,那方向便是对的。她一定知道很多秘密,最关键的那条信息,当属谢却山的立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从她嘴里拷问出来。
到时候,便能将宋牧川、谢却山、秉烛司一网打尽,这是一笔报酬丰厚的生意。
当然,东家也交代了一句,毕竟是个女子,别弄得太血腥。
也就是这么一说,该上刑还得上刑。
南衣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说来奇怪,她已经很久没梦到章月回了,他的样貌也变得模糊起来。却在她放弃了寻找他的念头后,久违地梦回了初见他的岁月。
她的娘早两年死了,没人再管她吃喝,她便终日游荡在街头,捡些零碎的活计做。她已经观察这个公子好几天了,每日都酩酊大醉,有时候掏不起酒钱,就被人从酒楼里赶出来,比街边的流浪汉还要狼狈。
酒醒之后,他又去随便当一些身上的东西换钱,接着醉生梦死。
她有点同情这个公子。在他醉后,总有手脚不干净的堂倌从他荷包里顺走碎银,甚至多算他几坛酒钱。反正他神志不清,也没法计较。
她想,这钱还不如让她赚呢。
于是在他又一次醉后,她帮他喝斥了想占便宜的堂倌,付了该付的酒钱,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连拖带拽搬到房间里。
她想他如此挥霍,即便有钱手头也不会太宽裕,便只管问他要了十文钱的报酬。
慢慢的,他们就相熟了起来。他说自己是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书生,被家里逼着去汴京考进士,离家后一路游山玩水,花光了盘缠,没脸回去见家人,便停留在了这个小镇里。
她劝他回家,他却说,自己的家人不喜欢他,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呢。
她没有再问了,只觉得他也很可怜很落寞。
有人一起谈天说地之后,他喝的酒变少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说他喜欢这个小城,想要在这里定居。
她很开心,因为她终于有了伙伴,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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