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自打接了韩生那桩买卖之后，宋世初就有了做定制衣裳的想法。上个月趁着沈希真腾不开手，他私下和几个有钱的主顾，说了铺子里的新业务，主顾们都很感兴趣。
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衣裳，再好不过了。虽然有的客人家里有绣娘，但是绣娘们只会做些样式老旧的寻常衣裳。不及外面铺子里的衣裳样式新。可一般铺子的衣裳，做工又不够精细。现在宋记说是能定做，还给送货上门，实在是太方便了。
宋世初连着接了几个富商太太们的订单之后，这个业务就算是做起来了。
除了定做，他还想到一个路子。安平县之所以贸易发达，是因为这里交通便利。不仅陆路四通八达，水运也十分便捷。
田中迟子的出现，让宋世初有了打开海外市场的想法。临省的销路，沈希真之前已经打通了。他虽然能分一杯羹，但毕竟陶记是大头，匀到他这里的利润，也就那样。
可海外还有一片天地。其他人都在陆运上下功夫，却没人看海运。那些贩盐的、贩丝绸的、贩陶器的，那么多人在海上倒腾，海外必定有机会。
不过宋世初并不想把摊子支得太大。一则他没打算在这里扎根，只是暂时落脚。二则，他不想把功夫全花在买卖上，他还要找他娘子呢。
只是这安平县弹丸之地，市场实在是有限。他不想天天和陶记抢生意。同时又希望自己能多赚些钱，毕竟他现在想不起家在何方，还是得有银两傍身才行。
有了这个念头，宋世初便着手开始扩张宋记。他准备另外再盘一个铺子，招些人手，让四喜过去看着。总铺保持不变，分铺就专做海外的订单。
不过盘铺子之前，他得先联络好渠道，先把销路打通，再说铺子的事儿。
他先是打听清楚了安平县海运的情况。接着又去码头蹲守了一阵子。他看准几个德行甚好，又熟悉海外的船主，想方设法和他们套近乎。
船主们一般都有自己的船队，他们常年飘在海上，生意是走到哪做到哪。宋世初和他们渐渐熟了之后，便开始透露自己的想法。
有些船主不以为意，觉得成衣量少，利润不会太大，不愿揽这营生。而且各地风俗不一样，这里的样式到了别处，不一定有销路。
宋世初又说可以专做东洋人的买卖。东洋人受我朝文化影响，尤其服饰更是与我朝相似。成衣量虽少，可如果能搭上东洋的富户，利润便不会低。
船主们还是不太感兴趣。只有一个叫彭文举的年轻船主，想要试一试。他年轻资源少，不像那些老船主们，已经积累了很多固定的挣钱路子。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而且眼下他手上正有一个东洋富户，酷爱我朝文化，经常托他采买一些我朝的新奇玩意儿。这成衣也许他会喜欢。
两人一拍即合。宋世初于是便与这彭文举定下了一批货，托他先去东洋试试水，看看效果如何。
这天，宋世初忙了一天，把最后一笔账盘完之后。抬眼忽见门口站着个小人人。
宋世初笑着走到门口，蹲下身问道，“小豆包，怎么不进来呀。”
豆包腼腆地笑着，然后用小手戳了一下宋世初的脸。宋世初笑着抓过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里一下一下点着，逗着她玩儿。
豆包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大手指。大手指点一下，她的小手就抓一下，再点一下，再抓一下。反复几次后，她有时能抓到那手指，有时抓不到。抓到时，她就笑。抓不到时，她就专心地看着那手指，看它什么时候再落下。
玩了一会儿后，宋世初蹲累了，便将豆包抱起来，说道，“我送你回去吧，你娘该找你了。”
“嗯~不~”豆包一听要送她回去，便把脸埋进宋世初的脖子里，不起来了。
宋世初笑笑，“不想回去啊，那行，我和你娘说一声，我领你买糖人儿去，好不好？”
豆包一听糖人，瞬间来了精神，她抬起头看着宋世初开心地笑着。
宋世初进陶记和沈希真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抱着豆包往南巷走去。南巷整条街都是吃的，豆包肯定喜欢。
到了南巷，宋世初给豆包买了个猪八戒的糖人。豆包拿到糖人后，高兴得直蹦。宋世初见她如此开心，他也不由得跟着更开心了。一开心，他又给豆包买了一个孙悟空的糖人。
豆包拿着两人糖人，觉得自己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着。宋世初怕她跑丢，紧跟在她身后。
豆包蹦着跳着，身上忽然掉下来一个小穗子。宋世初捡起来看，是个用布缝的小粽子，上面有绳子，下面接了穗子。
宋世初走上前，逗弄豆包，“瞧，什么东西丢了？只顾吃糖人，小粽子不要了？”
豆包低头一看，只见胸前盘扣上挂的粽子果然不见了。她笑了，然后开口，软软糯糯地说道，“宋叔叔，这个给你吧，我还有好多个呢。”
宋世初头一次听豆包说话。两个月不见，她竟然已经能说整话了。小孩子长得可真快。
“这是你娘给你做的吗？”宋世初问。
“嗯。”豆包点头道。
宋世初大致扫了一眼，瞧见她身上果然还挂着好几个小粽子。八成这小家伙很喜欢这个，不然端午过了这么久了，还天天挂着。
这沈掌柜手可真巧，这么小的东西，也能做的这么精细。
“既然是小豆包送给我的，那我就收下了，一个粽子换两个糖人，你也不亏。”宋世初笑着说。
“还要吃冰糖粉~”豆包指着旁边的摊子，看着宋世初说。
“好，我们吃冰糖粉。”宋世初非常大方地满足了豆包的要求。
吃完了冰糖粉，豆包又定在了混沌摊子前。
宋世初：买！
就这样，一直到天黑，小豆包把自己吃成了大肚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南巷。
宋世初回去大致算了一下，不到两个时辰，这个小豆丁就吃走了他二两银子。她是貔貅吗？好可怕。
到了半夜，豆包肚子开始不舒服了。她先是哼哼唧唧叫唤，接着便开始哭。沈希真被她的哭声吵醒后，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害怕娘亲责罚，不敢照实说。沈希真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轻声细语地哄着豆包，再三向她保证娘亲绝对不会怪你的。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赶紧告诉娘亲。豆包见沈希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正要开口坦白自己没听娘亲的话，吃太多了，肚子痛。结果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哇一声吐了出来。
沈希真被她喷得猝不及防。这下也不用解释了，情况明了。这一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折腾了一夜，一直到五更天，豆包才终于安然睡去。
天彻底大亮后，沈希真见豆包似乎不难受了，睡容还算香甜。她将她交给婆子照顾，自己则去找宋世初。
宋世初得知自己昨天的行为，竟害得小豆包闹了一夜的肚子。他后悔不迭，忙赔不是。
“不用赔礼，宋掌柜，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沈希真道，“我知道你一个光棍汉，没带过孩子，不明状况，并无坏心。”
“豆包啊，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最会哄人开心，一哄一个准。你肯定是着了她的道儿了，下次你可不能再由着她了。”
沈希真说着，拿出钱袋子，要还宋世初昨天给豆包买零食的钱。宋世初连忙拒绝，“这我可不要”。两人推拉半天，沈希真见宋世初执意不收，便不再坚持。
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沈希真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便要回去。临走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宋记墙上挂的新衣。下一秒，她顿住了脚步。她转头看向那新衣。
衣服到没什么，只是衣服上的图案……怎么和她前不久新画的绣图，一模一样呢？是否太过凑巧。
沈希真转身问宋世初，“宋掌柜，这宋记铺子里新衣裳的图样，一般都是谁画呀？”
“一般都是绣娘画，我偶尔也画。”宋世初答道。
“噢，那这件衣裳是谁画的？”沈希真指着墙上的新衣问道。
宋世初闻言看去，“我画的，怎么了？”
“你画的？”沈希真笑了，“那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画出来的吗？”
“就是脑子里先想出了样子，然后就画出来了。”宋世初如实答道。
“宋掌柜可真是人才呀，不会做衣裳，也不会刺绣，却能画出这么复杂的绣图。难道是什么刺绣娘娘给你托梦了？”
宋世初正想说这幅图，是他在梦里梦见的，梦醒后他就把它画下来了。可他转头看向沈希真时，却看出了她眼中的嘲讽。她这是在挖苦他？
宋世初失笑，“沈掌柜不要瞧不起人，我虽不会刺绣，但这图确实是我亲手画的。我可以拿图样给你看。”他说着去里面拿出了原图递给沈希真。
沈希真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把图纸扔给了宋世初。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世初不解。
“把别人的图拿过来修修改改，就说是自己画的，宋掌柜，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也太不厚道了。”沈希真不客气道。
“啊？”宋世初不明白沈希真在说什么。
沈希真见宋世初装傻，她折身回陶记，把自己的原图和绣好的方巾，一起拿过来和宋世初对质。
“宋掌柜，你瞧这图样可眼熟？”沈希真盯着宋世初的眼睛问道。
宋世初拿过图样细看，只见那图和自己的那幅图十分相似。但比自己画的那个，要精细许多。他又拿过那绣好的方巾来看。方巾上的刺绣已是成品，彩凤穿云过，云开见月明。
这不就是自己梦里见到的景象吗。他当时醒来后，第一时间画下了那图样。但他只记得个粗糙的样式，很多细节，想不起来了。
“凤飞翱翔，四海求凰……”宋世初盯着方巾，忍不住念道。
沈希真拿过方巾，说道，“说对喽，这正是我亲自画的，亲自绣的，凤、求、凰。”
她看着宋世初继续道，“宋掌柜觉得，你的那个‘凤求凰’，比起我这个如何呀？”
“自然是比不上，你这个精细许多，填了许多细节，更生动、更好看。”宋世初如实说着。
“填了许多细节？”沈希真笑道，指着墙上的新衣道，“是你的那个，减了许多细节。宋掌柜，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宋世初看着沈希真，眼神茫然。忽然，他反应了过来。她怀疑他偷她的图样，然后自己改造？
宋世初立马解释，坚决否认。沈希真见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她耐着性子，给他详细讲解了这图是以什么为灵感，如何画出的，又如何绣出来的。还给他当场演示了一种他没见过的绣法。
“好啊，沈掌柜，上回你收了学费，说要把看家本领，都教给我们铺子的绣娘。结果你自己还藏着私。”
“我稍微藏一点儿怎么了，这是我留着将来教豆包的！我之前教的那些，也够你们用的了。”沈希真见宋世初岔开了话题，她忙又扯回来道，“这不是重点，宋掌柜，你得给我赔不是，还要把这衣裳撤下来。”
“偷用我的图样也就算了，还做的那么丑，绝对不行。”沈希真不客气道。
宋世初心里想解释自己真不是偷的。但事实胜于雄辩，他自己啥也不会，就凭做梦梦见的图。跟人家这真功夫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何况他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和沈希真揪扯，于是便认了。他笑着赔礼作揖，说自己冒然使用，实不应该。今后一定会注意之类。他说着便把那新衣撤了下来，还说要送给沈希真。
沈希真嫌那衣裳丑，不要。她见宋世初赔礼的态度还算诚恳，便也不再过多计较。
沈希真走后，宋世初看着那图样久久不能平静。
这沈掌柜还真是貌美心善又手巧。既生瑜何生亮呢。如果，如果他永远都记不起他原本的娘子，那他可以喜欢沈掌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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