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城外留川河旁，绿柳成荫，流水潺潺，相映成趣，不失为一个踏青的好去处。
此次约见的目的地正是其中一段河岸，这里视野开阔，既可畅所欲言，又无有私相授受之嫌。
有一白衣公子，负手静立岸边阴影处。他身姿挺拔，高七尺有余，腰环玉带，上系环形玉饰，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位翩翩公子。
随着张君嵋走近，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在下穆子明，字公远，见过张小姐。”
对于相亲对象的这个出场，张君嵋打八分，少的两分，一分怕他骄傲，一分是他没站对地方，不然他的笑容更加耀眼。
不过这树荫下还真凉快，感觉像是进了空调房。
尽管心中吐槽，但并不影响张君嵋回礼：“见过穆公子。”
今天的张君嵋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比之平日多了一份雍容，又难掩少女的娇俏，她眉眼如水，面容坚毅，看似矛盾，却又格外和谐，别有风情。
特别是眉心一点朱砂，更添灵韵，恍若天女履凡尘。
穆子明眼里闪过惊艳，本来定计娶张君嵋不过是为了破境，眼下却是生了些许认真对待的心思。
“久思不见，张小姐越发明媚动人了。”似察觉此话不妥，他又道：“公远孟浪，还请小姐勿怪。”
这恰到好处的表现，很是让人心生好感。就目前来说，张君嵋对他的感官不错：“公子谬赞了。”
不过张君嵋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开口道：“其实，这次与公子相见是我的要求。”
穆子明挑眉：“张小姐可是对我心存顾虑？”
张君嵋大方承认道：“不全是。”
穆子明觉得有趣，笑道：“愿闻其详。”
“我性子耿直，但有无礼之处，还望穆公子勿怪。”张君嵋本想实话实说，她不想嫁，但又拿不出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就如她无法讲通二老一样，二者观念不同。
所以，唯有得罪了。
“无妨。还有，张小姐叫我公远就好，听说小姐小名婉婉，不知我可有幸以之相称？”
张君嵋笑了笑，没应，而是道：“听说穆公子对我一见倾心？”
穆子明也尽显风度：“张小姐活泼可爱，自然让人心生爱慕。”
“可若公子日后遇到比我更美更好的女子，又当如何？”
“彼时我已心有所属，自是无动于衷。”
“话虽如此，但自古人心易变，我若容颜不再，可能初心始终？岂不闻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小姐放心，我曾得一古方，可保容颜不老，青春常驻。”鬼物无形，修行得道，自可永葆容颜。
“公子说笑了。”
“不，确有其实，家中老母年事已高，但不见老态，仍是少女之姿。”他那几个义母确实风姿卓越。
张君嵋没想到还有这种答案，不过想着这是个玄奇的世界也就释然了，可惜她无福消受。对此，她仍有话说：“纵是容颜不老，也会有看腻的一天。”
穆子明眉头微皱：“张小姐看在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确实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正合张君嵋的意，又道：“只是怕情谊不能长久，真心错付。”
“还请张小姐放心，公远定不会辜负小姐的。”
见不曾刁难到他，张君嵋只好换个问题：“还有一事须得与公子言明，我此生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公子可能许我？”
穆子明自是不可能为张君嵋一个而驱散众侍妾。之所以大费周章迎娶，不过是看她命带华盖，可以坐镇中宫，且身怀纯阴之体，可以助他破镜的份上，否则随便一个侍妾之位便打发了。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张小姐要求太过。”尽管心中不耐烦，但穆子明还是克制道。
这是事实，张君嵋也知道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但这不正是问题所在吗？他们的世界观是不一样的。
张君嵋知道身处的环境不同了，应当改变融入，但有些事是不能妥协的。
张君嵋冷笑，半是假装半是愤懑：“这便是过分了吗？世俗待女子何其苛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终日拘束于后宅之中，不得自由。稍有不慎，便是诽谤加身，恶语相向。”
既有对自身身份突兀转变的宣泄，也是为原身的遭遇叫屈。
“男主外，女主内，自古便是如此。”
“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
穆子明气笑了，他迈步上前，步步紧逼，同时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似要把人看透。
就在张君嵋以为他要冲上来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笑道：“那张小姐以为如何？”
张君嵋被他看得心中发寒，周遭好似又冷了几分，硬撑道：“不如何，如果穆公子做不到，便不要上门求娶。”
穆子明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他面无表情道：“此事只怕由不得张小姐。”
“我既表明心意，穆公子何苦坚持？就不怕……”
“张小姐不必再说，今日之言我只当没听过，回去之后我便命人上门下聘书，想来二老不会拒绝，小姐只需安心待嫁便是。”
话已至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不欢而散。
不远处自带滤镜的香橘正眼中冒泡看着两人，犹如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不想自家小姐却是突然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小姐？”
“走，回去。”
“诶？”香橘忙追在后面跑。
马车上，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张君嵋，香橘小心翼翼道：“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不待香橘反应，张君嵋接着道：“你说穆子明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自然是小姐人好啊，又漂亮，又聪明”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香橘只好抿嘴不言。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穆子明脸上阴晴不定，他之所以见张君嵋不过一时兴起。他虽魂体凝实，但白日显形多有妨碍，此地还是他命人特地布置过的。不想却是败兴而归。
“还不快滚出来！”
话落，当即远处有道虚幻的人影从一颗柳树中飞出。只是刚一落地，就被穆子明给擒住，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再取不走那串念珠，你知道后果！”若非有那串念珠在碍手碍脚，他不好动气，不然他也不介意让张君嵋病上一场，直至大婚。
钱平不敢讨饶，连忙爬起跪拜道：“谢将军开恩。”
“李安，你也跟着去。”
“是。”一直在旁充当侍从的男子开口道。
“另外，把人给我盯紧了！”穆子明可不觉得张君嵋是为什么狗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拒婚，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该死的秃驴！待我破镜，定叫尔等生不如死！”伴随着一阵狂风呼啸，穆子明不见了踪影，只余钱平和李安二人还在原地。
钱平忙递过一块阴玉：“还请李兄救救小弟。”
鬼物修行需要阴气，而阴玉蕴含菁纯阴气，以之修行，事半功倍。阴气易得，而阴玉难成，故而阴玉在鬼修当中，一直都是稀罕的修行资粮。
“钱兄弟都屡次失手，这怕是”李安言语迟疑，手上动作却不慢。
钱平咬牙又拿了一块出来。
李安这才满意道：“当然了，不论如何，咱们兄弟一场，我自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
“有劳李兄了。”钱平脸色笑着，心里却在滴血，他手里就三块阴玉，一下子没了两块，早知道就应该向净世教多要几块了。
事毕，两鬼也不多逗留，各自寻了颗柳树底下安身，静候夜幕降临。毕竟他们可没将军的本事，可以遁地出行。
张君嵋回到家里，王氏第一时间过来相询：“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才出去不久就回来了？”
张君嵋扯嘴道：“没事，女儿已经见过穆公子了。”
王氏自然看出她神色不对，迟疑道：“那婉儿觉得他如何？”
张君嵋中肯道：“容貌俊朗，一表人才。”
“当真？”
张君嵋点了点头。
王氏不再试探，直接问道：“那为何神色郁郁，可是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张君嵋摇头，沉默片刻，道：“娘，穆公子他并无不妥，是女儿要求太过了。”
王氏以为是不合她的眼缘，女儿家期待高正常，不由笑道：“这种事情如何能强求，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地也就好了。想当初，我和你爹”
顿了下，王氏左右看了看，笑道：“我当时也是看不上你爹的，觉得他为人刻板，不懂风趣，与我期待的如意郎君相去甚远。可是相处下来，反倒是觉得他这般为人踏实，富有担当。”
“娘瞧着穆公子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你啊，就别乱想东想西的了。”
张君嵋点头：“女儿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王氏见她谈兴不高，便道：“来回奔波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到时我再让人唤你用晚膳。”
张君嵋自然求之不得，暗自松了口气，但想到穆子明的话，她又头疼起来。
若无正当理由，爹娘怕是不会回拒这门婚事。
可她真不想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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