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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遇见


“你快看,那是什么?”容瑾激动地快走两步踏上面前的青石板,指着那水里正移动的黑点。

知敏循着望过去,呀了一声,拉起容瑾的手便往凌烟湖那儿跑。

“建这园子引的是活水,湖不深,只能没过我哥哥的脖子,可若是矮小些的,一准儿淹得没影了,那……那瞧着像是个人啊!”知敏大喘着气,一面拉拔容瑾一面不耐地催促身后婢子们:“月儿星儿,没吃饭啊!”

容瑾被连拖带拽拉到湖边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一面大喘气一面招呼身后的红袖和雀儿过来。

知敏已经放了她的手,扯着嗓子喊:“来人啊!守园子的人哪儿去了?”

容瑾缓过劲儿,眼睛一扫,不得了,湖里确实是个人,且那水已经淹及他的脖颈儿了。

“小姐,守园子的本就不多,今儿前院人多,恐怕他们都偷偷跑去看热闹了!”月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知敏不会凫水,打量了眼跑两步便连气也喘不匀的月儿星儿,二话不说便提着裙摆,风一般地往东边的曲廊上跑……

“小姐,小姐……”她两个婢子也跑着跟去了,只留下容瑾和雀儿红袖三个。

“快找找附近有什么长竹篙或绳子没有!快!”容瑾也急得面色通红,躬身在草丛里搜寻。

雀儿跟上。红袖却沉着一张脸,“小姐,咱们便是寻着竹竿把人拉上来,湿了衣裳也会被人笑话的,您是客人,又是一介女流,不去救人,救不了人,也没人会说什么,况且水里的若是个仆从,您不是白费力气么?”

容瑾全然没听见似的,蹲着身子在草丛里拨弄,额上的汗水珠子似的落下来,好不容易寻着一根木棍,却只有一丈长,于是扔了继续寻。

“小姐……”红袖还在劝。

容瑾忽的直起身子,双眼通红,向来软软糯糯逆来顺受的四小姐,头一回凶悍得像只豹子。

“规矩和人命,哪个要紧?红袖,你也是奴婢,奴才的命难道不是命?今儿落水的是你,难道不救么?”容瑾盯着她,盯得她手足无措不敢做声,这才又弯下腰,继续寻竹竿。

雀儿也白了红袖一眼,轻哼一声,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自轻自贱的奴婢呢!

然而谁能想到这主仆几个大汗淋漓地寻竹竿要将水里的人救上来,水里的沈阔却正屏息向更深处试探。他手里握着一根长树枝,不住往回拨水,妄图将那个半旧的绣荷叶田田的荷包拨过来,差一点,就差一点儿了……

水漫过他的下颌,那双月牙般的眼里血丝密布,眼皮子突突抽动。

于不会凫水的人,走向水中,亲眼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水渐渐漫过,那滋味儿简直毛骨悚然,然而于沈阔而言,这恐惧还不够深切,远远比不过失去这荷包。

他终于憋不住,后退了两步,鼻子解脱出来,深吸两口气却呛得直咳嗽,而他手上不停,继续往回拨水,那荷包顺着水,终于飘飘荡荡地过来了。沈阔立即用竹枝勾住它,他的心踏实了,长出一口气,一抹满脸的水珠子,直到此时他才感到秋水寒凉。

“嘿!快拉着这竹竿,我们把你拉上来!”

沈阔回头,便望见三个姑娘试探着往湖深处走,而她们手里托着的浮在水面上的竹竿也渐渐往自己身边过来,还有几丈他便能够着了。

沈阔并不去抓那长竹竿,而是自己提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水面上一个脑袋渐渐近了,接着是窄小的双肩,湿漉漉的上身……

三人齐齐愣住,呆头鹅似的看着那人从深水中走过来。

此刻,容瑾只想一头栽水里得了,闹了半天人家压根不是落水,倒可能嫌太热所以下水扑腾了两下,而她救人不过多此一举,还把自己弄成这狼狈样子!

容瑾面色一垮,仰天长叹。

此时沈阔的身子已彻底显露出来,他大约十岁上下的模样,较容瑾还矮了半个脑袋。

日头从乌云里挣出来了,水面泛起碎金般的粼粼的光,他的步子沉重,重重提起又重重落下,溅水起尺来高的水花,一切都被染上颜色,不真切了。

愈来愈近了,他的模样清晰起来,大约在水里站得太久,脸色和唇色像月光照在白瓷上,然而一双眼却是墨般深沉的黑,那黑被眼皮子盖住一半,是夜空中窥伺的雕。幸而稚气未脱,两颊肉嘟嘟,轮廓尚不深邃,不然这阴鸷的眼神足以令见者胆寒。

“多谢几位姐姐!”沈阔站在容瑾面前,学大人的模样朝她拱手。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容瑾嘿嘿一笑,腹诽:这小哥儿生得好生俊俏,也不知是谁家的。

然而沈阔同她道过谢后便自顾自往岸上走,拳头攥得紧紧的,像要给谁来上一拳似的。

容瑾与红袖雀儿紧随着上了岸,她们的衣裙湿了一半,从腰往下是一截更深的颜色。

而沈阔却是落汤鸡般,浑身上下滴滴答答滴着水,可他却浑不在意,一上岸便往花圃处疾行,口中还喃喃个不停:“沈度,看本小爷今儿不要了你的命!”

沈度是沈阔的庶兄,方才便是他故意捉弄,将沈阔的荷包扔进湖里。那时沈阔见四处无人,便自己下水去捡,谁曾想越走越深,最后几乎把自己给淹了才捡回来荷包,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沈度,将人先一顿暴打。

小孩子拧起来,才不管他是自己亲兄弟,更不管这是在谁家的宴席上!

“诶,你哪儿去!”容瑾正龇着牙搁岸边儿拧裙摆,见这才走出来的小哥儿一个劲儿往远处走,忙叫住他。

不过恰好这时候,从竹林里快步走来一众人,四五个小厮并三两婢子,众星拱月地围着知敏和一个身材昂藏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硬朗大气,眉眼间与程夫人有三分相似,一身白绉绸绣猛虎箭袖,外罩猩红色八团起花排穗褂子,腰间系一条荔红色的汗巾,并不挂玉佩,而是别着把镶宝石的银鞘匕首。

如此富贵艳丽的红若穿在寻常武将身上,那是要去接亲的新郎官儿,可程宗纶一上身,那便是煊煊贵气,只因他下半张是薄唇尖颌的美人脸,极大消解了眉眼间的深邃硬朗。

这便是知敏的哥哥程宗纶,他迎面上去拦沈阔,沈阔不从,他便押住沈阔肩头,强将他往前推……

抬首间他忽而往容瑾这儿看过来。

就是那一眼,容瑾手里拧着的一坨湿裙摆掉在草地上,脑子里轰隆一声,像一块久经锤炼的顽石,重锤砸下来没碎,忽而春风一拂,竟裂出一条缝来。

风儿钻进来,撩动她的心房。

她脑子里在翻书页,《西厢记》、《紫钗记》、《牡丹亭》……从前所读种种闲书,里头的张生、李益、柳梦梅等人忽而有了面目。

“容瑾,你自个儿亲自下水救人啦!”知敏跑上来,诧异地望着她。

“小姐,你怎的不言语了?”雀儿见容瑾呆呆的,忙拉了拉她的袖口。

耳畔聒噪得很,可她眼里却只有那个一身红的男子。苍穹之上一轮明日,远看像在程宗纶的发顶,变作一块火玉嵌在他头顶的紫金冠上,而他一身张扬的红,是一团烈焰,呼啸着进入她的生命,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那情形,此后一生她都没能忘却。若这时她能分一分神来瞧瞧他手上拖拽着的小哥儿,她必会发觉,这双如墨的眼才一直看向自己。

“哥哥,快带二人去换身衣裳罢,”知敏道。

“走!”程宗纶强拖着不住挣扎大喊的沈阔。知敏则扶着容瑾,一同往东南角门去……

容瑾些微失落,她心中已然翻江倒海,可程宗纶不过蜻蜓点水般淡淡扫了她一眼。

她跟着他们,穿过竹林,走过七拐八绕的回廊和一座又一座白玉桥。

途中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身量好长呀!像一株参天大树,遮住她的眼,她仰望,细看下那排穗褂背上绣的团花是妖妖娆娆的虞美人,她料想那正像此时的自己,含羞带怯。

她不敢再想,只得垂下眼望着他的脚后跟,那是一双脚踝处用金线绣鱼跃龙门的皂靴,每行一步,衣摆处藏青色的彩绣镶滚便随着足跟往上折,富贵明丽。

她看得痴了,全然不知自己已跟着走出角门进了程家大院。

到了一处厢房门前,前头那人忽而顿住步子,她刹不住一头撞上去,恰好他一转身,她的额便迎上了他身侧的匕首手柄。

啊!

短促的一声喊,容瑾疾退两步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立即抿紧双唇,一手捂住自己被撞得通红的额,委屈巴巴望向面前的人。

程宗纶回身,也是一惊,忙唤左右将她拉起来,见她没伤着,脸儿却红得抹了大红胭脂似的,不由爽朗大笑道:“我那匕首挨着你的额,怎的脸却红成这样?”

容瑾愈低下脑袋,脸热得发起了烧。

一旁的沈阔却看不过眼,走到容瑾身边,昂着头怒视沈宗纶,“你才把我掳到这儿来,又来欺负这位姐姐,别以为今儿是你家请客你就能为所欲为了!”说罢竟一撸袖子要捶他。

程宗纶伸手握住他砸来的拳头,大笑两声道:“今儿是我祖母的寿宴,你个小毛孩子说要去揍什么沈度,我怎能眼看着客人打起来?你要寻衅,也成,换了衣裳随我来,能过得了我这一关,这宴会你爱怎么搅和怎么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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