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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搞钱


请过安后众人在万寿堂里吃茶,陈姨娘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扫过容瑾,故做关怀道:“如今都入冬了,四姐儿怎还穿着秋衣,前几日则哥儿不是专门遣人送了你好些袍子么?旁的妹妹都没有,唯独送了你,你穿出来,也好给你几个姐姐妹妹长长眼啊!”

容瑾其实并不冷,她里头特地加了件冬衣,只不过外头罩的是秋衣罢了,然而她吸了吸鼻子站出来道:“正则哥哥当我冷,怜惜妹妹,可那样贵重的袄子我实在不敢收,便都还回去了。”

袍子没送出去,说不响嘴,陈姨娘面色微微不悦,可她瞟了眼前头朱氏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心里又冒火,因现下有老太太在场,她于是壮着胆子接口道:“先前四姑娘还未回府时,正铎在外开药铺挣了银子便给每个妹妹打了把金锁呢,那时候我就说呀,这送东西不能厚此薄彼——”

还不及陈姨娘把话说完,容清便少有的打断她的话:“究竟是开药铺挣的钱还是赌坊里挣来的还真说不清楚,就因着得了这金锁,回头赌坊带人来要债时,太太也只好用公中的钱填补了,我记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容清,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一直端坐上首闭目养神的老太太突然掀开眼皮子,眼里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若只是个平常妾室,这儿连她说话的份儿都没有,更何况搬弄是非?可谁让陈姨娘是贵妾,还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呢!

容清只得不屑地撇过眼,不言语了。

朱氏朝容清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也懒得搭陈姨娘的茬。

陈姨娘就是这样小肚鸡肠又好搬弄是非的性子,同她吵嘴那是自降身份,况且有容清戳破了她的话,她那张脸也挂不住了。

其实容瑾心里头也不好受,正则哥哥是因自己才招来闲话,偏偏她一个庶女自身难保不能为他说话,她于是暗下决心下个月给他绣出一件护膝来。

而朱氏等人瞧老夫人没什么示下,也就领着一众人先告退了。

晚间正则一回府便被朱氏叫去春晖堂训了个狗血淋头,她倒没责怪儿子送袍子给容瑾,因晓得儿子是良善的脾性。

朱氏极少苛待庶女,即便有也做得深藏不露或推给孔妈妈,从不在儿子女儿面前表露这一面,更从不教导她们如此。她只是责怪儿子办事不周全妥贴,既然送袍子,就该一视同仁每个妹妹都送才是,并以此延伸到为官之道,让他今后在官场上也切莫凭着喜好乱来,厚此薄彼的事儿万万不能再不能做了。

为了不落人口实,第二日,太太便以正则的名义给每个小姐送去了一件绒面灰鼠皮斗篷。

在这一场与容瑾的暗战中,朱氏破费不少,最后索性吩咐下去,让将扣下的倚梅院的冬衣都分发下去。

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有太太身边的清影送了六件冬衣并一件斗篷过来,容瑾欣喜万分,让将这冬衣都分发下去,还留清影在屋里喝了茶,得知其余几家都送了,这才放心收下。

于是这日容瑾便披上新斗篷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摸了又摸,还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儿。

夜里红袖过来为她散发时都不由小声发笑,“小姐,您今儿乐呵一整日了。”

“可不嘛!我还没见过这么厚实的斗篷呢!红袖,这斗篷市面上什么价儿啊?”容清一面抚摸着内衬的溜光水滑的灰鼠毛一面感叹道。

自从上回红袖表过忠心也不再乱翻东西后,容瑾便对她卸下防备,自然,也不会全然信任,像是她预备绣帕子挣钱这样的事儿她就只告诉了雀儿一人,并让她帮着办。

红袖啧啧赞道:“太太对姑娘真是好,这是东陵灰鼠皮,毛足绒厚,色泽光润,至少抵二十两银子呢!”

“哇,这么多!抵我十个月的月钱了,”容瑾高呼。

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里,容瑾瞪大眼张大嘴的样子滑稽得很,红袖忍俊不禁。

有时真诚是能感染人的,在朱氏身边待久了,从太太到管事的婆子,无一不是板着张脸,红袖已许久没笑过了,而这,是红袖少有的发自内心的笑。

这个小姐与旁的小姐太不一样,她长在外头没见过好东西在下人面前也从不掩饰,见丫鬟们没分着冬衣便将自己仅有的几件分给她们,还有上回在程家执意要救那素不相识的沈阔,那时她说:“奴婢不是人么,红袖,若是你掉下去,我也会去救。”

“红袖,怎的不动了?”容瑾见红袖双眼发愣,握着梳篦的手动也不动。

啪的一声,红袖手一松,枣红色雕喜鹊闹春的梳篦掉在地上,红袖忙拾起来,额角已渗出了汗珠子,她忽而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忠心的奴婢了。

……

次日请过安后,容瑾便在房里将那斗篷包好了让雀儿悄悄送出去卖,还说了至少能卖二十两银子,让她可千万跟小卓子讲讲价,别被他忽悠了。

雀儿一番保证后便抱着包袱小心翼翼出了院子。

她回府时是三四月,朱氏为她置办的都是些单衣夏衣,冬日里她一件穿得上台面的都没有,实在是没银子了,只能用卖斗篷的钱做几件冬衣。

京城的冬来得早,北风呼啸,大雁南飞。十月初容瑾便穿上了新做的冬衣,她身上这件是窄衣领花棉夹袍,葱绿色绣兰花的,看着清新淡雅,只不过里头塞的是不是姐姐们冬衣里常用的凫绒,而是寻常棉絮。

即便如此,这个冬日也不会冷了,她知足了。

而给正则绣的护膝却很花了她一番功夫,内衬凫绒,茶绿色缎子绣做面,都是她做冬衣省下的银子并她这月的月例买来的。

要绣什么好呢?

她眼前浮现一双皂靴,其上用金线绣了鱼跃龙门,她小脸儿一红,心道绣鱼跃龙门最好。然而兴致勃勃地开了个头,才绣了几针她又气馁了。

她想起上回正则送的袍子,哪件放在手里掂量不是几斤重的贵重货色?他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自己绣的这护膝他大约看不上眼罢,罢了,还是绣她的帕子罢。

又过了半个月,三条手帕绣完了,她便让雀儿拿去给前院的小卓子。

手帕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儿,往袖里一塞,谁也看不见,红袖见雀儿出门并没发觉不妥,甚至见着雀儿和外院的小卓子站在如意门前说话她也没起疑心,只当是她自个儿有什么事要托他办。

高门大户,人多事杂,规矩也是明着一套暗着一套,这院子里的丫头得了赏赐,或她们自个儿绣的帕子做的衣衫想换成银子,或者给家里寄什么东西,她们自己出不了院门,便托小卓子代办,他从中抽三成。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不仅红袖、内院外院的仆从们都晓得,连太太身边儿的婆子也知道,不过却无人告发。一则那小卓子认了朱氏陪嫁孝妈妈做干娘,二则断人财路的事儿做了却又讨不着什么好儿,还遭人记恨,何必呢?

小卓子倚在二门上,四下一张望,见无人路过这才露出讨好的一笑,问雀儿:“雀儿姑娘又给小的带什么好生意来了?上回那斗篷的价儿可是这个!”小卓子竖起大拇指,连连感叹:“你们四小姐真大方,连那般成色的皮子都赏了给你,雀儿姑娘有大造化啊!”

雀儿不爱听这奉承,只想着早早把事儿办完,于是直接从袖子里抽出那三方锦帕递给小卓子,按着容瑾教她的话道:“这锦帕是我绣的,你拿去看能卖几个钱儿,你可别昧了我的啊,不然下回有货我都给小刘了!”

小刘算是小桌子的同行,只不过他背后的靠山是陈姨娘。

原本小桌子瞧见只有三块帕子,还有些失望,可雀儿这么一说他麻溜儿地接了帕子,挺起胸膛道:“雀儿姑娘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说罢又同雀儿说了好些小刘的坏话,而后才将帕子揣怀里走了。

不过这几日小卓子的生意不怎么好,刮北风的天儿他犯不着为了几块帕子上外头去,于是便找了专事采买的吴家的老二,让他把这帕子收了,银钱看着给。

正巧府里近来要采买门帘、壁挂、彩帐等绣品,他顺手就给扔里头了,看在与小桌子的交情上给了一两银。小桌子上回从那灰鼠皮斗篷里捞了九两,这一两也就没抽成,次日便全数给了雀儿。

容瑾收到这一两银时手心都发烫,这是她头一回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银子,虽然不多,可这意义重大。

她乐得在床上打滚,把一两银子压在枕头下,日日枕着它睡觉,当夜便做了个梦,梦见她发了财,躺在白花花的银子上睡觉,睡着睡着还流了一枕头涎水。

次日她绣得愈发来劲儿了,甚至连先前不敢绣的护膝也拿出来绣,她现下觉着,即便这做护膝的料子是寻常料子,可是她的绣工是独一无二啊,说不定大哥哥看这绣工鬼斧神工,就喜欢这护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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