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日久生情
宁以卿愣了愣，“说起此事，我倒是一直想要问你。”
林双转头深深看了一眼陆宴礼的背影，“那日娘子留了奴婢在侯爷身旁伺候，娘子出发去祠堂前，曾来了房中同侯爷说了些话。”
“娘子说完话，方才离开梨岚院，侯爷就睁眼了。”
宁以卿惊讶道：“就因为我说了一通话？竟比药石还要灵验？”
她当时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二，顺带让自己定定心而已，也不是什么招魂的咒语啊。
林双点点头，“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奴婢看见侯爷醒了，想立即去告知娘子，却被侯爷拦下。”
“他盘问了奴婢许多，神思清明，不像是长久昏迷之人。”
宁以卿好奇道：“都问了些什么？”
“关于娘子去祠堂的打算和安排，”林双深深看她一眼，“奴婢担心娘子独木难支，便一五一十将娘子那些时日的安排都告诉了他。”
“原是你同他说的，怪不得他对那些事情那样清楚。”
宁以卿也不奇怪，陆宴礼到祠堂之时显然准备充分，只能是知情的。
“那，那张嫁妆单子，你当时同我说是真的？”
林双点点头，“是真的，却不是原来那张。”
“侯爷让奴婢即刻赶到了宁府，同宁夫人说，娘子在侯府要盘点府库，大房不慎弄丢了单子。那些嫁妆的明细，宁夫人最是清楚不过，当下便重新拟了一张交给奴婢。”
宁以卿恍然大悟，“然后呢？拿了单子，你便陪他去了祠堂？”
“娘子忘了吗，侯爷初醒，”林双苦笑，“他思前想后，同奴婢说，侯府宗亲人事错综复杂，如若他不能现身祠堂，您一人怕难敌悠悠众口。奴婢想起娘子之前让奴婢去定制的那把轮椅，这才拿出来用上。”
“可……侯爷那时除了能听能说，手脚却虚软使不上多大力气，即便勉强被奴婢扶起来，也根本支撑不到祠堂。”
可他出现在祠堂之时，神采奕奕，虽说腿脚不便，手却动作自如呀，思及此处，宁以卿忙问：“那他是如何？”
“奴婢没有习过武，虽不能清楚其中缘由，但听侯爷说，他可以尝试动用内力，强行推破筋脉。”
“奴婢觉得，那定然不是个好法子，因为侯爷当时运力不久，便呕了好大一口血来。”
林双面露不忍，“怎么看都是自毁八分的法子，可侯爷为了夫人，却毫无犹豫。”
宁以卿彻底愣住，这就是他的脉象总是时虚时浮，紊乱不堪的原因？
怪不得今晨拿那纽扣当暗器去打陆淮之，原来他是强行恢复了内力。
习武之人用内力去冲破筋脉，若是常人都要伤上三分，何况他一个病人！
他本就血滞气淤多年，这样急功近利的法子只能得片刻之好，日后医治起来更加麻烦！
林双见宁以卿面上有轻微愠怒之色，忙道：“这些事情，侯爷要奴婢闭紧嘴巴，绝不能同娘子提起。”
宁以卿气恼道：“我苦心医治他多日，他却如此急于求成，若是叫我知道了，我如何会不恼！”
林双摇了摇头，“娘子当真就没有想过，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宁以卿怔愣了一下，她明白林双的意思，可……她于陆宴礼来说，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陆宴礼做这些，不是因为那人是她，而是因为那人在维护二房。
宁以卿不愿徒生绮思，只道：“事关二房，他不是那种会坐享其成的人。”
林双看着宁以卿倔强的脸，叹了口气。
“侯爷确实是娘子说的这种好人，可他如此铤而走险，甚至不顾生命之忧也要保全娘子，娘子当真觉得，这只是他品性高洁的原因？”
“娘子，奴婢今儿说这番话已然是多嘴了，那不妨便豁出去，再多嘴几句。”
“林双看得出来，娘子虽与侯爷成婚多日，只怕您却并不以妻子的身份自视，您虽日日贴心照顾、精心看护，但您待侯爷始终克制，甘愿发乎礼、止乎情。”
宁以卿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不懂，本就是该如此的。”
她跟陆宴礼之间，本就不应该有旁的感情。
林双有些着急起来，“可是娘子，您如何能断定，您待侯爷是如此，侯爷便也同您是一样的呢？”
“您待侯爷那样贴心，任是我们看了都难免感动，何况与您日日相对的侯爷呢？日久生情人之常理，难道不是吗？”
宁以卿闻言，沉默了良久。
“侯爷那时昏迷，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即便后来知道是我在看护，他那时没有知觉，也不会有你所说的日久生情。”
她抬眼无奈地看着林双，轻声道：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配得的，打一开始心里便不要存指望。我救了侯爷，他对我有感激，他待我好，为我出头，我也对他有感激。至于其他的，我不会肖想。”
她也不敢想。
林双感到十分无力，不是她想当这个红娘，而是许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娘子平日里对侯爷照顾得面面俱到，许多事情都必要亲历亲为，只要事关侯爷，必定谨慎周密。
她从前在房里同宁以卿学习看账时，宁以卿一开始还好，后来时常分神，一个时辰里要走到里屋探看陆宴礼六七次。
每次都是才出来坐定，便又皱着眉头担心。
这难道不是关心则乱吗？这当真只是普通医家对患者的感情？
而侯爷醒后，她亲眼见过宁以卿回房前的踌躇不定，亲眼见过二人同处一室时她的脸红心跳。
她看得出来，娘子对侯爷，已经同她初入府时大不一样。
而侯爷又岂非不是？他睁眼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甚至不曾问过她是谁，而是“夫人要去做什么？”
她陪同二人回宁府，一路上几次不经意都能看到，在娘子浑然不觉之时，侯爷一双眼睛从始至终总是落在娘子身上。
可她怕宁以卿不明白，不仅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不明白陆宴礼的。
怕她越是这样紧紧攥着自己的心，就越看不到眼前之人的情意。
怕有情人互不相知，徒增怨怼。
更怕这样好的娘子，平白在这四方天地里蹉跎一生，与能相许之人失之交臂。
林双的哀戚之色愈想愈浓，连宁以卿都察觉奇怪了。
“我与侯爷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只不过，你素日里是最不爱过问的性子，今日怎么连着拉我两回，说出这许多话来？”
林双此时很想仰天长叹，只能哀怨地看她一眼，“奴婢都把话说到这里了，娘子不会还不知道侯爷今日为何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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