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翌日，幽蓝的天空上几颗残星如忠诚的卫士般围着弯月，东方渐渐腾起的赤色霞光蚕食着月亮的领土。
当朝阳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星月便消失不见，松软的被窝里伸出一只白瓷般细腻莹白的胳膊，夭夭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恋恋不舍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离开，迎接无与伦比的日出。
她推开窗，赤金色的光穿过院落，在桃枝间被裁成碎片，辰宿正披着霞光打扫地面的落花。
纷繁的桃瓣被堆成粉色山丘，他抬头冲窗前的夭夭微微一笑。
夭夭茫然地看着干净的院落，忍不住歪头回以友好的笑容。双眸弯弯，灿逾朝阳。
她整理好着装下楼，对着悠然倚树的辰宿打了个招呼：“早安，辛苦你了。”
“早安。”说着，他递了瓶牛奶给她，“这个给你，很好喝的哦。”
夭夭道谢，将牛奶握在手中，却并不打开。这两次腹痛，让她学乖了不少，为免白日腹痛又无法待在在学校，她要把好东西留到晚上回家再吃。
公交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学校。
进班时同桌担忧地看着夭夭：“你昨晚回去后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啦，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吧，那这几天要注意饮食，不能再像昨晚那样暴饮暴食了。”
“好！”夭夭很开心地回答。
课下，明净湛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洁白的云气，一些学生三三两两地从窗外走过，传来阵阵私语声。
“啵——”一声，同桌掀开橘子汽水的瓶盖，咕嘟咕嘟的气泡碰撞着玻璃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夭夭舔了舔唇，看向那瓶汽水，透过摇晃的金橘色液体，她看见了黄昏的天色，整个世界被晕染成浓郁的橘色，瓶身外壁挂着清凉的汗滴，是夏天特有的风景。
同桌看她一副馋样，忍不住笑说：“太凉了，你喝不了，过几天养好了再吃。”
夭夭不得不点了点头，听见窗外轻轻的笑声，寻声望去，几个挤在窗口抿唇偷笑的女生突然和她对视，又一哄而散。
夭夭迷茫地转回头问同桌：“她们在笑什么？怎么好像是在笑我。”
同桌有些惊讶，又很快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应该是好奇吧，来看看美人。”
夭夭闻言微震了一下，瞪大双眼：“哪儿有美人？我也想看。”
同桌从文具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她：“看你自己咯，好啦，下节体育课我们要准备去上课了，先去买两瓶运动饮料吧。”
两人穿过校园，路过一片树林，楚南一个人走在绿荫中。同桌拉了拉夭夭的手，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咦？”又很快闭嘴不再做声。
夭夭好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知道班长今天怎么一个人走。”
“他平时和别人一起走么？”
“和8班的雅楠咯，我们和8班是同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上，夭夭努力挥舞着球拍接打着羽毛球，高高的马尾在脑后甩动，球尾的白色羽毛在空中留下优美的轨迹。和她混打的几个人早已气喘吁吁，撑着腰要休息，拉着她让她停一停。
对面是两个8班的女生，短发的那位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后才开口：“没想到你精力这么好，打不动了，打不动了。”
夭夭挠了挠脖子：“还好啦。”
“对了，暑假升学前的文艺汇演，你们班有什么节目呀？”
夭夭摇了摇头，同桌说：“我们班男生太积极了，非要上去演小品，王逸还要男扮女装呢。”
“真的么？那好期待呀哈哈哈哈。”
“别期待了，很辣眼睛的。他们还自觉很搞笑呢，可无聊了。羡慕你们班有雅楠，她古典舞跳得多好呀。夭夭，你有什么节目能把这群男生挤下来，免得他们上去丢人现眼么？”
“我也会跳舞呀。”
同桌挑眉用力眨了眨眼，像发现了新奇的事物般开心得不行：“真的么？太好了，你去把他们换下来吧，你会跳什么舞呀。”
“《飞天》、《羽衣》、《河汉》……”
“听着有点像古典舞诶，会不会跟雅楠撞节目啊，你要不先跳给我们看一下嘛。”
夭夭环顾四周：“不太好吧，而且我没换衣服。”
另一边短发女生说：“要不，你和雅楠联系一下，你们两个人组一个节目怎么样？”
另一个女生连忙开口：“雅楠是独舞。”
同桌耷着肩，无奈地叹气：“那还是算了吧，我再问问有没有别的节目可以把那个丢人的小品换下来。”
回到教室后，一个瘦高的男生走到夭夭面前，食指撩了一下刘海，扬着头：“夭夭，变魔术你要不要看？”
夭夭盯着他的脸，很想问一句你是谁呀。
同桌咳了一声：“陈阿杰，你要会变魔术，怎么不上台表演呀？”
“不是有小品组了么？”
“可以再加个节目嘛，你变一个我看看水平怎么样，是不是一出手就露馅。”
“我凭啥变给你看啊？”
“啧，连我都不讨好，还想讨夭夭欢心不是异想天开？”
“嘿——”男生深吸了口气，“你等着看。”
他掏出一副扑克牌，自觉非常潇洒地在空中洗牌顺牌，然后拿出一个信封说里面是他早已预测过的接下来的抽牌结果。
他将洗好的牌在桌上打乱，又让夭夭随机抽一张放在牌面最上方。接着将信封扔在牌上，摊开手：“你们打开看看吧。”
同桌好奇地将夭夭抽的那张牌和信封打开，两张牌居然是同一花色和数字。
男生得意地说：“夭夭，这就是心有灵犀啊。”
同桌闻言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耍了什么戏法，老实交代。”
夭夭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你不是换牌了么？”
男生故作高深地说：“我哪有换牌呀，没有的。”
“就刚刚你把信封扔桌上的时候，顺便把信封下的牌换到了我抽的牌上面，我抽的是一张红桃3啊，又不是草花8。”
“你都看到了？”
同桌没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陈阿杰，撩妹不成反露馅了吧。”
陈阿杰冲她挤了挤眉，又好奇地将夭夭原本抽的那张拿起看了看：“我去，夭夭你怎么知道是红桃3？”
“我……”夭夭才意识到她能看见扑克背面的能力是凡人无法理解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辰宿站在一旁幽幽地说：“夭夭也会变魔术么？”
夭夭忙转身对着他点头：“对，我也会魔术。”
“哇哦，魔术好！”同桌非常激动地说，“夭夭，要不文艺汇演你去表演魔术吧！绝对惊艳全场。”
夭夭挠了挠头：“什么样的魔术啊？”其实她对魔术这个词还半懂不懂，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
“你会哪些魔术呀？”
“很多……猜纸牌。”
陈阿杰举起一张牌，将背面对着夭夭：“这是啥？”
“方块j。”
同桌拿起另一张问她：“这个呢？”
“草花5。”
“牛哇，这魔术教教我！”
陈阿杰拍了拍同桌的肩：“你这么笨学不会啦，夭夭教我！”
夭夭不得不推拒他们，同桌拉着她去楚南那里报名文艺汇演表演魔术。
楚南抬头，温温柔柔地问：“魔术？确定么？”
夭夭点头。
“那加油呀，很少见魔术的，一定很棒。”
夭夭内心便雀跃起来，笑眯眯地频频点头：“谢谢，我会努力的。”
之后，她开始研究起一些舞台魔术视频。像那些大变活人，隔空取物，凭空飞行的魔术，她看了看都觉得十分简单，不过是略施法力的小事。
她拉着辰宿在家里频频施法，并对辰宿说这只是魔术。
辰宿微笑着点头：“是的，你很有魔术天赋呢。”
她挥舞着在商场买的漂亮的仙女棒，末端闪烁着一点微光，辰宿便飘浮在房间里，他在半空中虚坐着，冲夭夭招了招手：“你可以让自己也飞起来么？”
“我不能飞！但我可以变个魔术让我看起来像飞。”
辰宿忍着笑：“嗯嗯，你变给我看看。”
夭夭便腾空而起，裙摆轻扬来到他身边，他伸出手：“可以去云端看看么？”
“呃。”夭夭皱眉，不知该不该说可以。
辰宿抿唇笑，纤长的睫毛扇动：“我看有些大魔术师是可以的，你能做到么？”
“可以的，会比较难。”说着，夭夭拉住他的手，向窗外飞去。
舒缓温暖的气流从身边穿过，群鸟扑扇着双翅在他们身边追逐，飞鸟留下的残影如一道道青色的闪电，它们如同猫狗相逐般猛地在空中转弯兜圈又倏忽消失不见。
夭夭回头看这些玩闹的鸟儿，笑着说：“好奇怪呀，它们好像怕我似的。”
“鸟儿怕人很正常的，免得撞到我们。”
夭夭若有所思地点头：“最近院里都没鸟儿了，没有它们在枝头叽喳，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辰宿眯了眯眼看着她的脸：“可能是天太热了，要去避暑。天空那么大，自由飞翔才是鸟儿的使命。”
作为纯正的大妖，食物链的顶端，即便他隐藏妖气，鸟儿仍天然能感受到危险，会尽全力避开他。
夭夭连点着头：“好有道理，你真聪明。”
他们穿过云层，清凉的云气从指间流过，当他们终于跃出云海，脚下翻涌的云如海浪起伏，天空之上星河烂漫。
天风凛冽，不复夏日的热意，冷冷地拂过夭夭脸侧，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蓄满淡淡的家的气息，眼眶便凝了一圈热意。
出师不顺，久处异乡，陌生又无助的一丝委屈感被她埋在心底。
她吸了吸鼻子，又微笑着拉着辰宿向天边飞去，一时快乐地忘记了自己身处人间。
辰宿任她拉着四处翻飞，头顶璀璨星光如清泉从指间流过，他贪婪地吸收着夭夭身上外溢的浓郁仙气。
直到夭夭觉得有些累了，两人才坐于云端歇息。辰宿向后躺下，枕着臂凝视着墨蓝天空中闪烁的明星，云气在他洁白的手臂间穿流，他伸出手试图抓取星光。
夭夭向后伸了伸手臂，遥望脚下万家灯火，彩色的霓虹灯变换，城市的夜晚被那些灯火点亮。
她发觉身旁的人长久的沉默，便侧躺下去，屈肘支头问辰宿：“魔术好玩么？”身后的发丝和云气缠在一起，微微荡起幽蓝色的光。
辰宿眨眼：“很有趣，星空很美，只是这几年星河越来越暗淡了。”
“嗯。”夭夭翻身看着星河，有些落寞。
“夭夭，世人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究竟是长生的神仙快乐呢，还是相守的爱情快乐呢？”
夭夭张了张口又闭上，皱着眉，指间闪烁着点点星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细长的手指在空中飞舞，漫天星光更盛，在辰宿眼前流动着灿烂的光。
辰宿看着瑰丽的景象略一愣神，又撑起身子坐正：“我觉得若能如鸳鸯相守，神仙也不会想做神仙的。”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你看，就像楚南和雅楠，他们时常相伴，形影不离，那不管是自由地遨游四海还是揽星月入怀都比不过两人冒雨并肩吧。”
“嗯？我不知道诶。”
“比如我们今夜自由无拘地在星空下飞翔，确实快乐，但这份快乐不能长久，总会倦了腻了，可若有个相知相许的人相伴，即便是在泥泞中行进，也是长久的快乐。你觉得呢？难道不想试一试那样的生活么？”
夭夭垂眸仔细想了想，便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是想试一试，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爱情甜美得像糖果，你喜欢糖果么？”说罢，辰宿掏出一颗糖递给她，“即使吃多了会腹痛难忍，人也依然欲罢不能的，这就是爱情的魔术。”
夭夭剥开糖纸，心满意足地咬着甜滋滋的糖果：“这倒不错。”
人世间有许多事物就连无欲无求的神仙都会为之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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