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招魂幡现
燕隐在孙青萝走后从后腰衣带间掏出了一块银片,这是早些年在扬州时年大友教给她的。
他用此法屡次脱险,一般的麻绳都能割开。
手上力道一松,她揉了揉手腕。四周的事物像着蒙了一层雾,只能勉强别出大体颜色。
刚才的怪叫声,这山洞也还不知养得有什么异兽怪物,如果能走到山洞外,也许鸣哨声可以通知沈却。
沈却在林中绕了几圈,发现无论变幻哪个方向,最后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燕隐能进去,应该是她进林子就被发现了,那人带她进了林中。
西北处空中升起一束焰火,将阴天照了个通透,在空中形成一个猛兽图案。随即散落坠陨。
是凶兽梼杌纹路,西州人攻城了,他得回去……
——曹家店
李佑宁抱臂站在一桌赌局前,这个她见过。宫里常有小女们扎堆偷赌,这种玩法很简单,猜大小便是了。
“姑娘,来一局?”一鼠脸瘦老头捂着摇壶,脸上带着神秘。
“我没钱,却有祖上留的一块玉,就怕你们这小店容不下。”那老鬼一听,按不住眼中的兴奋,却不屑地笑道:“丫头片子,不赌就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李佑宁捏着荷包,心想:输了大不了让皇兄将玉佩抢回来便是了。
她将玉佩放在桌上:“我赌大。”
“爽快,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开!”说完那只枯瘦的手拿开盖着的杯子,眼中透过一丝狡黠:“哈小!”
李伯宁险些站不住,早知道去当铺还能换些银子。
她不甘心,对那摇壶老头说:“我这枚玉佩可是上好玉料做的,能不能算我两次?”
“姑娘,咱们这里是赌坊,不是菜市场。没钱就欢迎你下次再来。”那老头说话语气变了调,嘴边的胡子翘得老高?说完将荷包打开,拿出那块宝玉。
芙蓉令是难得的血玉,花瓣鲜红欲滴。妙便妙在花蕊和花托是天然形成的金斑白玉,这玉佩便像是自身长出的芙蓉一般。
“果真是块美玉。”
人群中一带刀胡商见了,忙上了二楼,隔着屏风对里面的人说:“公子,人找到了,在赌坊。”
屏风内坐着一红衣男子,胡人打扮,肤色异于国朝之人。白得毫无血色。
长发在照进屋内的阳光下显出泛红的金色,发尾带着微卷上泛。纤长的手指握住刀柄一遍遍的擦拭,听见禀报后,长睫上扬露出了琥珀色的双瞳:“原来跑这里来了。”
说完将刀合上,拉开一滑门:“下去看看。”
萧长意抓着那把弯刀,从人群间隙中望见了那位刁蛮的公主,依旧是当初那幅不可一世的模样。
胆子大了,芙蓉令都敢拿去赌。
萧长意抬手,两指一挥,身后几名随从便抽刀将那桌赌局翻了。
那几个赌徒吓破子胆,作散而逃,李佑宁看向萧长意,微畔着眼。
那老头拍了两股便弹了起来,叫着:“还有没有王法!”
萧长意笑了,双瞳在阁楼内改的光斑下透出一丝邪气:“不认识人,刀也不认得了?”
鲜罗人那老头躬着身子去瞧,顿时汗透衣襟:月牙鹰爪图腾——是鲜罗人!
鲜罗人是高勾丽一带的分支,凶悍荒,经常侵略国朝东北延边一带。所过之处,必屠城,不留活口,
他呜咽一声,跪伏在地。一带刀侍从将玉佩取回,双手奉还给李佑宁。
接过芙蓉令,李传宁看向那袭红衣,眼神微动。
“怕了?世人都惧我部,”萧长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挑醒的意味,李佑宁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家臣罢了,何惧之有?”
“不怕我杀了你?”
“怕,”李佑宁上前一步,偏头望向他那异色双瞳:“但心里更怕的应该是你吧,萧长意?”
萧长意双目微恸,转而一笑:“帝姬还是这般……攻于心计。”
“送我回行官,玩了这么些天,该办正事儿了。”
——山洞内
燕隐扶着岩壁向一个方向走,却觉越走越黑,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反应之下,她抬手卡住了那东西的颈脖:“谁!”
面前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听着声音,是个孩子。燕隐忙松了手,顺着那人的身子摸到了他的头,身高不及她胸口,的确是个孩子。
这里怎么会有活人?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为何在这?”
“姐姐,你会说话?”那小孩话中透着惊喜,拉着我的手往里走:“姐姐来。”
燕隐看不见,任由着这孩子拽到了更深处,燕隐拽停他,蹲下身问:“你叫什么?”
“虎子,阿满姐姐叫我虎子,漂亮姐姐也叫我虎子吧”
“阿满……”想必是孙青萝。
燕隐又问:“你多大了?什么时候进来的,你家里人呢?”
“这里就是我的家啊,”虎子眨巴眨巴太眼,摇着燕隐的手:“姐姐,你陪我玩吧,其它的哥哥姐姐都不会说话。只会嗷嗷叫,你陪我玩吧。”
“这里还有其它人?”燕隐追问:“他们在哪儿?”
“阿满姐姐把他们关在笼子里了,放出来会咬人的
嗡——
原来刚才的争食声不是野兽,是活人!
村里面得疫症的人也不是死了,而是被孙青萝也就是巫满关在了这里,作为噬心蓝的养料。
可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孙青萝将一个孩子藏在这里却不异化他,有什么目的?
“你说的阿满姐姐,她让你一个人在这,不管你的吗?”燕隐问。
虎子摇头,天真地说:“阿满姐姐每天都会给我带吃的,还有小玩意儿,对我可好了。”
山洞内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声,虎子便叫道:“该吃药了。”便扭动着矮胖的身子,爬上一个木架,从上面取下一只陶罐。
燕隐摸着墙壁坐下:“那是什么声音。”
“是水钟声,到了时辰便会响一次,阿满姐姐嘱咐我听见响声要按时吃药。”
燕隐对虎子勾了勾手:“过来。”
虎子走到她面前,燕隐轻声问:“姐姐看看?”
见他没反对,燕隐便将手摸了上去,刚摸上陶罐便猛地收回了手:里面是活物!
是外面陶罐里的东西,这种剧毒之物这孩子居然每日进食。
“虎子,你能带姐姐出去吗?”
“不可以,不能出去”
“为什么?”
“痛,外面有光。”
这孙青箩果真心思缜密,她得带这孩子离开:“那晚上呢?”
虎子将陶罐抱住:“晚上虎子也看不见”
脑中回想起早年听苗医说过:苗疆噬心蛊,食万虫尸身以供滋养,饵料必以活人肉身育之。
母蛊一经练成,必暗盒藏匿,遇强光则灭。夜间蛊虫目不能视,是抽取蛊血的最佳时机。
这孩子,便是母蛊。
“再等上三日,等母蛊破茧,我就可以和景堂永远在一起了……”
三日,孙青箩的意思,三日便能练成母蛊。那这孩子三日后会如何,是破骨抽髓吗?
等不到了,她每日都会来,多留片刻这孩子都将命丧黄泉。
燕隐盘腿坐定,双手置于两膝之上,调动内息,顺着两掌抬升。
真气从丹田处向面门处涌去,双眼像是有烈火焚烤,干痛欲裂。血顺着左眼眼角流出,燕隐困难地睁眼,右眼中的雾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直至清明。
她用内力将蛊毒引到左眼处,可以维持右眼短时间复明。
她看向一旁的虎子,发现小孩吓得愣神,忙说:“虎子想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那双未染世尘的眼中闪烁着期许,燕隐忍住在眼处的巨痛脱下外袍,将虎子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轻声说:“姐姐带你出去。”
燕燕隐仿佛看见了十岁那年她刚出暗塔时的样子,她感觉脚步每踏出一步都分外沉重,脑袋却感觉失重般的轻盈。
刚走到洞门口,几片坠落的竹叶如流箭飞矢,打在了洞门口的石壁上,痕如车辙。叶片却无半分损伤,从裂缝中落了下来。
一白衣绿靴的女子踏着竹荫腾空飞来,立于一梢之上,林梢微弯。
她眼神空无,扫视了一眼藏在燕隐身后的孩子,清幽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地府传出:“将噬心虚交出来”
踏叶轻衣——句日闻昔。
蜀山剑家小辈里的第一高手,轻功无双。剑冢世家多以剑招为主,内力高深者可无剑迎敌。
一花一叶,一水一石皆为尔之兵刀,杀人毁物不留痕迹。
句日一族自百年前的句日见真死后,再未有人真正做到以气化剑的地步。
句日闻昔听说修得是绝情绝念的心法,对任何人事都没有情面可讲。人如同失了魂魄的躯体一般,什么人都下得了杀手。
“原来是句日家的二小姐,不知与这孩子有何过节?”句日闻昔从林梢上跃下,双足落地,片叶未被扇动。
她眼神淡漠:“无仇,无怨。”
燕隐右手缓缓摸上腰后:“那要这孩子做什么?”
“挖心抽骨,制药。”几个字从那美人口吐出,像是一件常事一般而色毫无波澜。
“那阁下今日怕是如不了意了。”燕隐从腰间抽出一把缠腰剑,那剑身注着粼粼寒光。剑柄极细,嵌着一颗血玉和月光石。
“鬼剑泣血,断指同你是何关系?”
“剑圣段莫言正乃家师。”
句日闻昔眼中有了几分神彩,她踏步向燕隐走来:“叛贼之徒,可杀。”
四周顿时起了飓风,林荫呼啸,鸟兽惊走。
地面的枯叶腾飞,在空中形成了旋风,陶罐在气压下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最终尽数震碎。
燕隐将虎子推回山洞,迎面而来的威压将她的五脏六腑震得绞痛。
只见句日间昔右手并掌绕腕向她击来,燕隐抬剑向其喉间划去。
不料被其双指夹住,借力将剑身弹回,险些划过喉间。
燕隐后退两步,步态忽而轻盈,忽而急重身影恍忽重叠,剑招快意如迅风。
“蜀中剑法?”句日闻昔露出一丝浅笑,右手缓缓抬起将林间落叶江聚成海。
林间瞬息昏暗如夜,有吞天灭地之势:既是断指愚作,便以正统气海杀你。”
话音刚落,空中旋转的竹叶如凝滞了一般,顷刻间向她俯冲而来。燕隐凝气挥出第一道剑气,如雷霆之势,将绿海击开了一道口子。
句日闻昔再起掌势,对燕隐说:“第一剑已是极限?你若再用剑气,必损心脉。”
“横竖都是一死,我偏要灭了你的剑气。”燕隐感到耳肺撕鸣,吐出一口鲜血。
未等句日闻昔反应,剑气再起,将绿海冲散大半,句日闻昔被剑气逼退了一步。
那双冷艳的凤眼微张,薄唇轻启:“既求死,何不从?”
咻——砰!!
一支穿云箭划破长空,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空门招魂幡……”句日闻昔停了动作:“招魂幡现,必血洗山门……沈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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