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神明上了山，视满山禁制如无物。
一片漆黑的山中荡起一圈又一圈金色的波纹，靡靡梵音罩下，又在触碰到神明周身围绕着的鬼火的那一刻消失无形，神明走至山腰，已有人等在那儿。
那是一个年轻的弟子，他提着灯笼，看向神明的眼神躲避闪烁，“请、请跟我来。”
神明翘了下嘴角，祂动了动手指，一簇鬼火瞬间飘到弟子面前去，弟子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笼没抓牢掉了下去，噗呲熄灭了。
鬼火忽远忽近，弟子往后缩了缩，鬼火靠过来裹住了他，轻易的将他吊了起来，他被拖到了神明面前，两三簇鬼火嬉笑着靠近了他，它们裹住了他的脖子，束缚着他的双手双脚。
弟子瞪大眼睛，他感觉到了危险临近。
“该死啊……”
他听到了神明近乎呢喃的话语，那么的阴冷，那么的令人恐惧。
不！
弟子张大嘴，颤抖着呼喊：“别、别杀我！我、我带你去！带你去！”
是了，祂还没有见到祂的信徒。
鬼火松开了他。
弟子摔倒在地，顾不得喊疼，慌里慌张的爬起来，他躲避着神明，匆匆忙忙的捡起灯笼往前走。
弟子带祂到了山上的小楼外，指着紧闭的门说：“在里面。”说完他就急匆匆的跑掉了。
神明抬头望着小楼，那座古旧的小楼里面十分明亮，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将阴森的屋外都照得亮堂。
虽然亮堂，但，神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生厌的气息，那是来自灵魂深处厌恶的，带着故人味道的封印气息。
他们想故技重施，他们想封印祂。
神明愉悦的笑起来，祂脸上、身上结成疤的伤痕崩开，猩红的血疯狂的涌出来，那血将神明裹成了血人，那血润湿了小楼外的土地，它们似活了过来，疯狂的朝着小楼涌去。
神明抬脚，浓稠的、黏腻的血随着祂的走动发出古怪的响声，神明身上溢出一缕缕的黑雾，黑雾窜出去包裹住小楼，幽蓝的鬼火自黑雾间自血液里冒出来，它们张狂的吞噬着小楼外的生灵。
一瞬间，小草枯萎，树木凋零。
神明往小楼走，祂看到了站在门里的人影。
傅娴陷在一片混沌中，她不安的想挣脱，但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她在混沌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她忘了自己是谁，几乎要沉陷在混沌中，就在她仅剩的一点清明都要消失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黑暗中的熟悉的呼喊声。
【醒来。】
那声音说：【快醒来，救救神明。】
救神明……
她的神明！
傅娴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刚能视物，又猛地被一大片红色包裹，她看到宽阔的屋子里亮着法阵，她看到浑身是血看不出原样的神明立在法阵中央，她看到浓郁的血弥漫整个房间。
她知道那是她的神明。
傅娴呼吸一窒，抬脚就想朝那边走，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动了动，发现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她张嘴想喊神明快逃，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将她禁锢在混沌之地的力量，似乎不止是禁锢了她的魂，连她的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
傅娴很着急，但她只能干看着，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失的禁锢消失，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神明没发现她醒了，祂在笑，笑得十分张狂，哪怕祂现在正站在法阵中央，傅娴看着祂抬脚往前走，在前方，立着神情严肃的神婆与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们在害怕。
神明很快走出法阵，祂抬手，一簇簇幽蓝鬼火被召唤，落在祂指尖。
傅娴发现了不对。
她转动僵硬的脑袋往四周看，她看到了围在她身周的幽蓝鬼火，她看到了熟悉的近乎要将房间遮蔽的黑雾，她看到了被黑雾缠绕倒在角落的一堆人，也看到了她身边唯一的一处干净地。
那是神明给予的。
在她看来看去的时候，她不听使唤的身体慢慢恢复，与此同时，神明也走到了神婆面前，神婆拿着法器意图反击，那中年男人也拿着傅娴不认识的东西攻击神明，但都被神明挡掉了。
神明踩碎法器，毫不费力的压制住了他们，祂一手抓住了一个人，祂说：“去死吧。”
他们被神明捏着脖子提了起来，他们挣扎，嘴里发出虚弱的‘呜、啊’声，傅娴没注意他们，她紧盯着神明，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
神明很不对劲。
她看到神明被血色包裹的脸上一阵一阵的涌出血来，那是新添的伤痕，她看到浓郁的黑雾压下来，幽蓝鬼火在他们身上燃起。
傅娴想到了那夜被鬼火吞没的人。
她也想起来那个声音说的【救救神明】。
不是因为神明遇到了危险，是要阻止神明。
她拖着酸麻的腿爬来，大声朝神明喊：“不要！”
幽蓝鬼火四起，它们窜到被黑雾包裹的人身上，瞬间燃起来，傅娴听到了微弱的哀叫，那叫声刺激着她，她咬牙拖着酸麻的腿朝神明跑去。
“不要！别杀！”
她扑到神明身上，颤抖着手摇晃祂。
神明偏头，红得滴血的眼睛不带感情的瞥来一眼。
傅娴感觉到了杀意。
来自神明。
她控制不住的抖起来，那是怕的，神明失了控，她也很危险，她似乎该跑，是的，胆小的人遇到危险是该跑。
但是……
她颤抖着流眼泪，抱紧了神明带着哭腔喊：“我的神明，不要杀人。”
她知道的，从看到那个法阵她就知道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神明的做法没错，她的阻止没有道理，但是……但是那个声音在提醒她呀！她不阻止的话，她的神明会怎么样呢？
傅娴眼泪直流，巨大的恐惧与悲伤淹没了她。
“毕羲，我怕。”
她说：“我怕。”
神明顿住。
黑雾消散，幽蓝鬼火停止吞噬，神明扔掉了奄奄一息的两个人，祂伸手抓住了傅娴的手臂，不停滴落的血停止了，神明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傅娴抬头，她看到狼狈的神明朝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祂说：“别怕。”
天亮了，一晚上没睡的周琳急急忙忙来到黎山脚下，山上很安静，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周琳等了十来分钟后等不下去了，着急忙慌的就想上山找人。
她担心傅娴，她不知道那位神明将傅娴救出来没有。
周琳往山上走，还没走十分钟，就看到山上有人下来。
是神明，身上带着血，看起来有点狼狈的神明背着傅娴走下了山，傅娴脑袋埋在神明肩膀上，看不出来到底怎样了。
神明从她身边走过，脚步不停。
周琳捂着嘴，将逼到喉咙的哽咽咽下，她抖着声音问：“她、她怎么样了？”
神明没停下，也没有回答她。
周琳茫然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远，她不敢追上去，明明她跟傅娴更亲近，但是她不敢。
周琳失魂落魄的回了市里，在傅娴家门外徘徊，她不想回去，也没有胆子去麓山找她，她心不安，只好自虐似的将自己禁锢在傅娴家门外，来来回回的徘徊。
太阳西移，一点凉意从楼道外钻进来，安静的门内响起脚步声，周琳僵住，她看到门打开，温暖的光从门缝里钻出来。
傅娴站在门口，朝周琳微笑，“琳琳，你怎么不敲门？”
她笑容有点疲倦，经历了山上那事，她心情大起大落下昏睡了很久，她才醒来一会儿，还是听到门外一直有声音才过来看的。
周琳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捂着嘴，十分小心的问：“我、我是讨厌的人吗？”
是多管闲事，令人讨厌的人吗？
傅娴愣住，她走出去抱住周琳，极轻的在她耳边说：“不是，你是在乎我啊。”
况且，她本也是要找神婆的，这本不关她的事，是她将她牵扯进来的，若非在乎她，她本不必担惊受怕。
傅娴没忍住，眼泪跟着流，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儿，将所有负面情绪哭出来，然后手握着手相视一笑。
神明从门口晃过，瞅了眼又哭又笑的人若有所思。
人类，真奇怪啊。
周琳走了，傅娴关门回来，看到神明变成了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走过去，瞅了瞅神明，迟疑着说：“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黑猫口吐人言。
“是关于神婆他们的……”
神婆没死，他们的弟子也活着，傅娴并不放心他们，她总担心他们卷土重来，于是……
“让他们去麓山吧？就住在山脚下，让他们信奉你。”
让神婆祷告，应该很有用吧？
傅娴有点兴奋，眼睛都在发亮，如果有用，神明会好得更快的吧？
神明盯着她看，久久没有说话，傅娴兴奋稍减，迟疑着问：“不、不好吗？”
不，很好。
神明没想到她会这样建议，说实话，这对他们来说是折磨吧？
于是，当次日他们回麓山的时候，后面跟了一串黎山的人，神婆心如死灰的跟到麓山，碍于本事不够根本不敢反抗，但当他们好不容易接受要在神明的淫威下生活的时候，傅娴又扔给他们一个晴天霹雳。
“你们没住的地方噢，我看你们的小楼建的很好，这里的树你们可以随便砍，你们这么多人，应该很快就建好了！”
？？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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