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来日方长
片刻后,宋怀野收敛怒火,直起身子,推着夏子的肩膀:“你先进去吧,我去抽根烟”
夏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少抽点”三个字晃荡在喉咙里,晃了半天,还是只吐出一个字。
——好。
……
黑暗里,独自一人的少年皱着眉,用后脑勺一下一下磕着墙壁,一副颇为伤脑的模样。
腹部隐隐约约传来痛感,他朝着最痛的那处砸了一拳,痛感加倍,五脏六腑跟着翻滚。
过了好半晌,人才离开原地,转身往楼梯口走,上了天台。
……
转眼进入九月下旬。秋分过后,下了几场雨,温度立马急转直下。
燥热的夏天可算是过去了。
那件事后,盛天齐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有传言说,他被打骨折了,打人的就是常在定安中学附近转悠的那几个小混混。
不知道他家有什么势力,那几个混混,不管动手还是没动手的,全部被送进监狱了。
也因为这桩事,学校领导终于注意起学生们的安全隐患来,加固加高了围墙不说,还多招聘了好几个安保人员。
一天周末,在外面闲逛的徐长风溜达到一家颇具盛名的酒吧,正在站门口打电话摇人,余光里突然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长靴配逆天大长腿,紫色卫衣,再加上一头海带般的大卷发。
除了那个与他们夏儿齐名的定安野玫瑰外,再也没有人能把这么简单的搭配穿的这么又野又纯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卫薇的背影,对着电话里的人小声喊道:
“快来快来,卫薇也在这儿。”
挂了电话,人就跟着上去了。
里面的环境挺好,起码不是乌烟瘴气的。
徐家少爷原本是跟着卫薇进来的,可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他只好定了卡座,点了点小酒,无聊地等待狐朋狗友。
十分钟没到,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了。
徐长风这人吧,家里的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为人呢,又是很豪爽,所以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千金难买爷开心。
别人看上的是他的钱,他看上的还是钱买不到的东西呢——开心。人越多越热闹他就越开心!
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美滋滋地享受不好吗?现在不享受,等以后睡病床上了再享受啊,真是!
于是乎,人越来越多,玩得越来越大,气氛也越来越热,他们这里成功成为整座酒吧的中心。
正上头时,他直接站在桌子上蹦了起来,手里的啤酒撒着花似的飞向四周。
撒着撒着,他再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大波浪的野玫瑰!
定睛一看,果然是!
她背对着他,正在往外面走,身边还跟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搂着他的肩,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燃烧的八卦之魂让徐长风找了尿遁的借口,他从喧闹的人群里挤出去后,一路跟到酒吧门口,亲眼瞧着俩人上了一辆黑色大奔。
车子发动前,车窗被摇了下来,一张锋利如刀削的脸淬不及防地闯进他的眼眶。
他妈的,他说这背影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他妈是元弋啊!固华城的新起之秀啊!真正黑白通吃的大佬啊!
前不久因为徐梓良这王八蛋,他和十二在人家地盘上撒过野呢!
这卫大玫瑰怎么会和他认识?!
妹妹?
女朋友?
情妇!?
徐少爷越想越肯定,掏出手机给宋怀野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
被挂断。
操,他骂了一句,又锲而不舍地再打了一个过去。
嘟嘟嘟——
“有病?我没空去你的……”
还没说完,就被徐长风抢过话头:
“十二啊!你的新同桌,就那个野玫瑰卫薇啊,她和元弋很熟啊,刚刚搂肩从酒吧出去呢!我亲眼看见的。
我之前还以为她想追你呢我操,刚来第一天就非要坐你身边,我以为她看上你了哈哈哈,结果人家有男朋友了,还他妈是元弋!元弋啊!打架比你厉害的元弋!”
徐长风笑得很大声。
自从上次在十八中外的胡同里交过手后,他就成为了元弋的狂热粉。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十二打架输过。
而上次,他以为永远不会输的十二竟然输了!这绝对是他妈值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的好消息!
宋怀野把手机拿远了些,好不容易等到人喘气的间隙,他才有机会对着手机扔下一句——
“上次最多是平手”,说完这句,觉得像是在解释,于是又加了一句:
——“我他妈才十七。”
艹,更像解释了。
不过,这是实话。
窗外风簌簌,残阳斜照,他宋怀野有的是来日方长。
当天晚上,徐长风哼着曲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宋成两家的大院里。
一进来,便看到成爷爷在门廊下捣鼓着什么,一边动作一边唉声叹气。
他调转原本迈向十二屋里的步子,揪了根辛夷树下狗尾巴草,衔在嘴里朝着成爷爷走去。
“成爷爷,怎么了这是?”
他走过去,看到被老人挡住的一水缸,缸里的金鱼精神饱满,正自由自在地畅游。
背着手的成爷爷瞥他一眼,扯长调子叹了一口气,继续神情悲哀地看水缸。
徐长风最见不得这些老人唉声叹气,他挠了挠腮,俯身靠近水面,嘴里的狗尾巴草点到如镜水面上,勾起几层涟漪。
——啧,没什么奇怪的啊
正当他思考间,后颈传来一股拉力,他被迫直起身子,成爷爷苍老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
“你爸妈在外面忙,没人管你,你就学着吊儿郎当的样子?”,老人边说边扯下他嘴巴里的狗尾巴草。
徐长风嘿嘿一笑,腆着脸皮打岔:“我老远就听到您叹气,怎么了这是?”
成爷爷吹吹胡子,背着手往屋里走,饱经沧桑的声音像刚刚的涟漪一样,慢悠悠地荡开——
“哼,怎么了?芳华易逝人易老,芳华易逝啊”
捧着书的成姥姥从门槛里跨出来,俩人擦肩而过,她看了眼徐长风身旁的水缸,轻嗤了一声。
“这老头子,为他那荷花伤心成这样。”
徐长风转身,再次观察那水缸,只见一根黄中带褐的植物茎秆耷拉在麻黑色的缸壁外。
这东西干瘪着垂在缸壁另一端,他一时竟然没联想起那朵姿态绰约的荷花。
那可是成爷爷的心肝宝贝。
难怪这么悲天悯人呢,原来是心肝宝贝枯败了。
这都秋天了,能不败吗?他以为早就凋落了呢。
生物书上是怎么讲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荷花这种夏天的花,受够了暖阳微风,哪里受得起秋天的凄风冷雨?
一连想起两个浪漫主义词汇,徐长风有些沾沾自喜。
一转身,看到门廊旁摇椅上的成奶奶。
她花白的头发丛里别着银质眼镜架,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外文书,瘦瘦小小的白鹤一般,还是只被书卷气浸湿浸透了的白鹤。
刚刚的沾沾自喜不复存在,徐长风撇撇嘴,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奔向西厢房。
他进去时,宋怀野正坐在电脑桌前。
电脑屏幕亮着,他人却双眼防空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一个两个都成林黛玉了?
徐长风咂咂嘴,屁股塌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个手机。
手指在上面扒拉了两下后,他把手机屏幕凑到宋怀野眼前。
“十二哥哥,我看上个狂野小美女,帮兄弟一下啊”
甜腻到泛呕的声音换来宋怀野一个恶寒的眼神,他挥开面前的手机,扔下句“滚蛋”,然后操着鼠标滑进浏览器。
徐长风不滚,徐长风脸皮厚,徐长风要做腻死人的油物。
“哥哥哥哥,求求你了~”他扭动着身体,眼神里的渴望不能再明显。
鼠标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隐隐约约显现出白骨。宋怀野脚底一蹬,滑椅向后面滚了出去。
他厌烦地开口:“要多少?”
徐长风从桌子上跳下来,手扒着宋怀野的胳膊,跪在地上。
他的右手攒成一个拳,在空气中震了震:“不多,就这个数儿。”
“你管十万叫不多?您可真有钱。”宋怀野轻嗤着,人却站了起来,从床头柜里掏出一张卡扔过去。
徐长风抱着婴儿一样抱着卡。
——“十二哥哥,人家爱死你这个霸气样子了!”
——“快滚!”宋怀野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
徐长风见好就收,麻溜地爬起来,从门里冲了出去,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院子里的宋爷爷。
“爷们儿,着急忙慌地干嘛呢这是?规矩呢?”老人背着手教训。
“我的亲爷爷,我忙着呢,孙子给你道个口头谦,下次买好酒来孝敬你。”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跑,声音被风拉的很长很长。
人离开了,他的话还在院子里飘着。
宋爷爷一手提着个鸟笼,一手拄着个拐杖,鼻子里飘出两声哼哼,颤颤巍巍地进了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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