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
冯楚趴在桌上睡了一夜，被电脑上传呼的声音吵醒。
电脑是开着的。冯楚按了回车，屏幕上弹出密码框。他试着输了自己的生日，居然真的进去了。
传呼的声音骤然停了。屏幕是灰色的，按什么键都没反应，也找不见光标，冯楚险些以为自己把电脑弄坏了。正不知所措，电脑里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xie？”
冯楚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地盯着屏幕，灰色的雪花点逐渐排成一个人脸的形状。冯楚迅速躲到一边，好在人脸似乎看不出来屏幕前有没有人，继续说：“两周前的活出问题了，工厂终端有一层加密防护，追踪到了我们的信息。网安局已经把mai抓了。”
“这是老板给的三十万，后面的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这条线以后就废了，需要帮忙我会再联系你。”
“上帝保佑我们。”
对方说完这一句就消失了，电脑也变成了黑屏。冯楚愣愣地坐在桌前，脑子里一团乱麻。
网安局？三十万？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复杂，他想问清楚，只不过谢林洋还睡着，冯楚只好回到电脑前，再次输入了密码。
这次出来的界面很平常，桌面上只有几份文档。但冯楚下意识地感觉这不像是谢林洋的风格。他见过谢林洋在机房的电脑，桌面上全是看不懂的文件名，塞得满满当当。
冯楚找到一个创建时间是两周前的，点开，又弹出了密码，这次输入生日没能进去。冯楚咬着嘴唇，脑子里飞速排列着可能的组合，一个个输进去，试了半天，一头汗，还是打不开。
外面突然传来叮当的声音，接着就是谢林洋沉重的脚步声。冯楚浑身都凉了，手忙脚乱地关上屏幕。谢林洋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慢慢走过来，目光冰冷。
“你在干什么？”
冯楚没动，强装镇定地问：“两周前你干什么去了？”
谢林洋眯了眯眼，说：“去r市比赛。”
“什么比赛？”
谢林洋抿了抿嘴唇，没回答，弯腰从他手里拿过鼠标，点开屏幕，看见那个尴尬的密码框。
“想看这个？”谢林洋问。
冯楚没说话。谢林洋输了一串密码，文件打开了，里面都是冯楚看不懂的东西。
“一个小程序，答应给同学做的。”谢林洋关掉界面，伸手拉起他，“出来吧，这儿冷。”
冯楚顺从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住，声音颤抖。
“这值三十万吗？”
谢林洋盯了他几秒，笑道：“说什么呢？”
“林洋，你没有犯法吧？”
谢林洋表情一僵，问：“你怎么了？”
“我接到了那个……电话。”
冯楚转过头，想起刚刚那个灰色的人脸，打了个冷战。谢林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概明白了，叹了口气，说：“我偶尔会接一些活，就和帮你做软件一样。”
“可他说什么网安局，还有人被抓起来……”
谢林洋脸色一变，在电脑前坐下，点了几个键，飞快地敲击起键盘。冯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颤抖着问：“你到底干什么了？”
谢林洋没回答，面色凝重地盯着电脑。
“林洋，我知道你有天分，但你的天分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林洋不耐地说：“出去吧。”
冯楚默默不语地关上门。清晨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透过窗帘照进来，屋里亮堂堂的。
靠墙摆了一张长桌，上面堆满了资料，桌下乱七八糟地摆着无人机、篮球、哑铃，沙发一头扔着脏衣服……冯楚慢慢地看着，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对谢林洋的了解少得可怜，或者是他刻意忽视了太多东西，才会把上次那个一尘不染的宿舍当做谢林洋真正的住处。
平时的谢林洋是不是也只是他添加了太多臆想的一个影子？那些温柔的过去是不是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想象？
冯楚突然觉得特别无助。对于谢林洋，他越了解，越是觉得过去的一切那么飘渺，连过去的自己都已经死去似的，一点也叫不醒。
靠窗的角落摆着一束花，这是屋里唯一有生气的地方。冯楚走过去，看到旁边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孩，和谢林洋有几分相像。右下角有一个时间，是十三年前。
这个人显然不是谢林洋，那时他才五岁。
冯楚拿起相框，一张纸突然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打开，居然是钟黎公司的财务声明。
文件右上角写着“保密”，为什么会在谢林洋这里？
冯楚看向关着的门，一瞬间觉得太累了。
冯楚靠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太多事情拥塞在脑子里，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梦。睁眼时，看见谢林洋靠在他旁边。
“醒了？”谢林洋侧过来，理了理他的发丝。
冯楚脑子还蒙着，一言不发，看起来尤其乖顺。谢林洋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声说：“冯老师，我没有犯法，我只是帮他们解决技术问题。”
“可是那么多钱……”
“那是应该得的。”谢林洋眨眨眼，“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都能给你买。”
冯楚垂下眼睛，他心里还是很乱。谢林洋把他抱进怀里，说：“不要再说分开了好不好？”
冯楚沉默了一会儿，说，“林洋，我们之间能不能坦诚一点？”
谢林洋放开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冯楚坐起来，从兜里拿出那张纸，举在谢林洋面前。
“你给钟黎做软件只是为了帮我吗？”
谢林洋一愣，“你从哪找到的？”
冯楚没回答，“为什么你这里有公司的内部文件？你到底为了什么？”
谢林洋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桌上的照片。
“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也认识我。”谢林洋淡淡地说：“软件只是一个小礼物，更有趣的还在后面。”
冯楚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分辨不了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钟黎和谢林洋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认识，为什么第一次在酒店门口遇见的时候两个人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车祸呢，谢林洋真的仅仅因为钟黎对自己的拥抱就铤而走险吗？
冯楚本来以为一切的症结都在自己身上，现在看来谢林洋的种种举动远不止沉迷感情那么简单。
也许从最开始要帮他做软件开始，一切都不那么纯粹了。
谢林洋接了个电话又回房间了。冯楚在窗边坐下，目光又落在相框上。
男生只是乍一看像谢林洋，仔细看下去，要比谢林洋柔和得多。即使透过相片，也能看出来目光的温柔坚定。
冯楚想起来，谢林洋喜欢吻他的眼睛，也喜欢看他眼睛里闪出的泪光，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男生穿着高中校服，上面写着“海市高中”，正巧这个地方冯楚去支教过，有一点印象。
他拍了一张照片，准备之后找机会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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