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生活
回到学校，冯楚就从心理中心辞职了。他原本想为别人遮风避雨，结果自己先烂成了一张破棉絮。
谢林洋也退学了。领导找冯楚谈了几次话，冯楚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把绑架的原因说成了欠钱没还，领导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大概是与他们从派出所听说到的事实不符。
让冯楚在派出所以外的地方说成欠钱没还的是亚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冯楚性子软，亚飞担心流言蜚语再伤害他。他自己被打成了中度脑震荡。冯楚的心跟着揪了半个月，刚一听到他脱离危险，冯楚就去医院看他。
病床旁边坐着两个男生，一个清冷，一个温柔，冯楚来的时候，亚飞正给他们讲自己负伤的过程。
“就为了两千块钱，至于吗？”温柔的那个问。
亚飞笑笑，说：“这么有钱，你养我吧。”
“不管怎么说，太危险了。”清冷的那个说。
冯楚在外面听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去。他敲了敲门，几个人拧头看过来。
“冯楚。”亚飞热情地招呼着，“快进来。”
“师兄，我过来看看你。”
冯楚把买的营养品放在柜子上，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
“这是我两个朋友，历史系的。”亚飞扬扬下巴，说：“自己介绍一下。”
温柔的那个噗嗤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顾言，语言的言。”
面前的人长相很惊艳，但莫名有种掌控一切的攻击性。冯楚僵了僵，有点不想握手。顾言看出来了，自然地收了回来，笑着说：“我和亚飞是一个社团的，学校的通讯社。”
亚飞不满地撇撇嘴，说：“还有呢？”
顾言问：“还有什么？”
“我们两个。”
顾言白了他一眼，无奈又宠溺，故意拉长了音调说，“还有，我是他男——朋——友。”
“啊？”
冯楚一脸震惊。怪不得亚飞说爱一个人是很幸福的事情，有这样的男朋友，当然很幸福。
清冷的那个没忍住笑了笑，点点头说：“你好，我是姜宁，宁静的宁。”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顾言和姜宁先走了。门关上，亚飞才悄声问：“好点了吗？”
冯楚点点头。亚飞是此刻他最信任的人，面对着他，冯楚的情绪一下子上来了，眼眶沉沉的。他赶紧低下头。
“派出所那边还叫你了吗？”
“叫了，做伤情鉴定。”
亚飞眼神充满同情，“以后有事儿跟我说，毕业了我也还是你师兄。”
冯楚看着亚飞头上的纱布，小声说：“师兄，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
冯楚忍住眼泪，强笑道：“师兄，你男朋友看起来真优秀。”
亚飞笑笑，压低了声音说：“那当然，我追了四年。”
冯楚不知道怎么想到了自己，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败给了谢林洋。
过了几天就是五一，亚飞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附近玩，尽管知道亚飞是好意，但冯楚找了个理由拒绝了，在宿舍躺了三天。
一个人的时候，他很难不想到谢林洋。那个人说得对，他真的把自己永远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他经常梦到谢林洋。很奇怪，梦里的谢林洋从来都是在他们最好的那段日子里。他们有时候一起上课，有时候一起吃饭，有时候一起散步。谢林洋还是那样强硬地说着那些温柔的句子，固执地把他抱在怀里。
他一直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这么多年，除了谢林洋，没有人这么专注而又热烈地看过他。他对这种怀念感到恐惧，他觉得自己完全扭曲了。
冯楚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了平淡的生活。一年后，他也毕业了，考了个证，应聘到他老家市里的一个初中当心理老师。平时和一帮孩子在一起，晚上住单身宿舍，周末回趟家，日子简简单单。
同宿舍的是学校的历史老师，叫樊清。两个人年龄差不了几岁，但樊清比他早来几年，经常自称前辈。
周末，冯楚回来的早了点，顺路买了早饭，刚进门就听见里面游戏声。
平时樊清周末都睡到中午，屋子安静地跟无人区一样，能在早上听见声音他还有点惊讶，喊道：“起来这么早？”
一进门，冯楚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孩儿正在客厅打游戏。
“冯老师。”
看见冯楚，小孩咧嘴一笑，光头格外显眼。冯楚一下子认出来这是聂林。
聂林是樊清的得意门生，不过这学期起冯楚经常听樊清抱怨聂林。这个孩子聪明，但是叛逆得让他头疼，连着两次考试交了白卷，樊清跟他谈了几次，什么都问不出来，还托冯楚跟他聊，不过一直没安排。
聂林没在意冯楚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扬扬手说：“你会过这一关吗？小樊老师说你玩这个特别厉害。”
冯楚被迫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玩了一会儿，大门响了一声。冯楚一扭头，看见樊清提着一堆东西从外面回来。
“冯楚，你回来了？”樊清一脸惊讶，随即松了口气，“正好过来搭把手。”
樊清买的都是肉和菜。两个人把东西提到厨房，冯楚压低声音问：“怎么把聂林带家里了？”
“早上刚接过来。他爸爸出差了，他就闹着要来家里。”樊清一脸苦相，压低声音说：“没办法，我之前答应他了。”
从冯楚搬过来起，就知道聂林偶尔被托管到樊清这儿。不过大部分时候聂林都是假期过来，冯楚又不在，这次两个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聂林在家里待了一天，樊清各种陪他，又是看电影又是辅导作业，几乎像个保姆。吃完晚饭，聂林跑到书房挑书，冯楚去厨房洗碗。没一会儿，樊清钻进来耳语道：“一会儿你送他回去。”
冯楚一愣，问：“你怎么不送？”
樊清跺跺脚，压低声音说：“别提了，我前两天才知道，他爸爸居然是我大学的一个学长。”
樊清一激动，脑后的一撮卷发就开始颤。冯楚憋着笑，忍不住打趣道：“你看看，人和人的差距这就拉开了，你还住单身宿舍，人家孩子已经快中考了。”
樊清没接话，一脸苦相。看樊清兴致不高，冯楚又主动捡起刚刚的话题，问：“你和你学长没叙叙旧？”
“没有，我跑了。”樊清懊恼地说，“太久没见他，我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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