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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零章 船棺救世一世佛 宦之梵亡


  

  阴风呼啸,扬雪而威。

  天华帝陵,跏趺而坐的宦之梵,骨索绕身,颈腰四肢囚链而安,一动不动的合眸端坐。

  在她的周身四下,十二座阆门英烈的陵寝,静然排布。那入穴系骨在宦之梵周身上下的十二条人骨索链,牵附在刻有十二地支图腾的墓前石碑上,声声踉跄的俨然以待。

  凤麟盘膝而坐,运足内力,却不由得再次凝眉生忧:

  “宦之梵,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可当真准备好了?地支墓阵,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破得了,稍有不慎,你……你必定尸骨无存?!”

  宦之梵合眸沉声,平声静气:

  “国公能将江山托付与我宦之梵,必定也会为南川苍生留下活路!我宦之梵若是连为南川子民涉险求安的勇气都没有,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国公的信任与重托!凤将军,无需多言,动手吧!”

  凤麟长叹一声,毅然运力,猛推双掌。

  下一刻,宦之梵的黛眉来不及因痛而蹙,十二条骨索已然引血而赤,随着身后凤麟的掌波圣威,缓缓打开了地支墓阵……

  燕尾关内。

  紫莹勃然大怒,径直对着面前丢盔弃甲的北辽军将,高声而骂:

  “一群饭桶!浩浩三万北辽军,竟然抵不过区区三千亡国狮虎!”

  “将军息怒!若是真刀真枪你攻我打,狮虎军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可如今,那厉择恩在这燕尾关外,布下了九宫阵!任凭我等如何攻关,却始终走不出这诡异的九宫阵!”

  “是啊,将军!如今那九宫阵不过三日,已然吞噬了我两万余名军卒!如今我北辽三万来兵,眼下却只剩区区不足五千人!”

  “将军,这九宫阵好生厉害,若是执意强攻,怕是尚未出关,我等便已然全军覆没!依我看,我们断然再不可强行攻关!”

  紫莹闻声锁眉,缓步幽幽走下高台,两肩之上牵纱飘摇的一对伏翼飞鼠,也在一霎时发出忧心惊鸣。

  “早就听闻阆国公的九宫阵闻名天下,当年曾以区区数百之人,亡了来犯疆土的数万大军!如今一见,当真不同寻常!”

  “是啊,将军!属下听说,还从来没人能破得了这九宫阵!”

  紫莹弯唇一笑,一脸孤傲:

  “本将偏偏不信这个邪!今日,我定要做一回这四海天下,徒破九宫的第一人!”

  ……

  燕尾关外,官则鸣摩拳擦掌,恨得咬牙切齿:

  “厉老,你且开了这九宫阵,让我带兵杀尽那北辽鞑虏!竟然敢在我官则鸣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闯关,今天我若是不杀光这帮鞑子,我誓不为人!”

  厉择恩凝眉摇头:

  “官将军稍安勿躁!那紫莹诡计多端,如今又有高人相助!我等且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官则鸣不明所以:“高人?什么高人?你怎么知道?!”

  厉择恩举起手中的函谷通关令:

  “官老弟,你看看这通关令有何蹊跷?!”

  官则鸣接过令牌,一番细细打量,须有又是一声不解:

  “恕老弟眼拙!这不就是一方再普通不过的令牌,只是有些陈旧而已!”

  厉择恩长叹一声,小心翼翼的接过令牌,待得掌指一番摩挲,顿时满脸凝重的对着官则鸣言道:

  “你说的不错!这通关令委实陈旧!因为,这不是震元帝时期的令牌,而是源自坤弗王朝的旧物!”

  ……

  一声轰雷,炸破穹天。

  随着阵阵雷声轰隆,天华帝陵内的十二地支墓,一霎时缓缓而开。

  十二架大小不一的船型棺椁,在一霎时齐齐从那崩裂而开的坟墓中,幽幽而现。

  凤麟满面欣喜,一跃而起:

  “成功了!船棺已现,南川有救了!”

  散尽精血的宦之梵,强忍着碎骨锥心的疼痛,奋力睁开了双眼,径直将面前的十二船棺一番打量,旋即舒心扬眉,发出此生最后一抹释然的微笑,就此无悔长眠。

  凤麟凝眉无语,心中滋味百般杂沉,却在下一刻寒风起处,屈膝而跪,无声的对着宦之梵已然作古的身躯:

  “当年,阆国公临终之前,力排众议,放弃蝶衣,转而将身份蹊跷的你定做地支墓阵的灵阴侍!由此,将那唯一一颗能活人性命的灵药,赐给了你们身染恶疾的母子,而我那亟待救治的爱妻蝶衣,却终是来不及看上羽儿一眼,便……!

  凤麟不得不承认,作为地支墓阵乾阳侍的我,每每想起此事,都会对你心生怨恨,甚至,蝶衣的死,我也曾不止一次的怪罪于你!但如今看来,国公的抉择,当真让凤麟自愧佛如!

  宦之梵,诚如国公所言,蝶衣的至情至性,你断然望尘莫及,但你的理智,大义,和顾全大局,却是大爱天下的根基!

  景太后,你是我凤麟嫉恨了一辈子的仇人,但却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凤麟心甘情愿,屈膝叩首的女人!”

  冷风骤然,漫天飞雪倾洒而下,寂然无声的渲染着一世悲凉。帝陵王墓之前,一身戎装的九尺男儿,满面真诚的凝重叩首,径直释然了两世的恩怨情仇。

  不过须臾,跏趺含笑的宦之梵便被层层厚雪,砌玉成一身洁雅。

  ……

  舟棺出墓,震雷顿消。愤怒的地狱火龙,似是也在顷刻间受命而惧,顿时收了气焰,再不敢有半分丝毫的嚣张。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已然惊慌无措的人们,再次震骇默然。连那些原本挣命而逃的难民,也在一刹那间顿足怔目。

  似是冥冥之中,还有愈发剧烈的灾难,会在转瞬之间,罹难南川……

  ……

  大雪纷飞,洪流遍野。

  数不清的人畜苍生,无可奈何随浪颠簸,或挣扎哭喊,或浮尸而悲,声声悲恸夹杂着阵阵哀嚎,在天地之间,演绎着令人痛心的凄惨。

  帝陵之中,断崖之上。

  一股气数殆尽的岩浆,负隅顽抗的耗尽最后一丝气焰,一霎时轰然推落一面三丈高的冰岩,径直压向那十二艘刚刚出墓的舟棺。

  ……

  震冰轰然,玉人惊。

  挺身而起的凤羽,来不及分辨眼前的景象,便被那疾步上前的亓官笙一把抓住了袖子,不由分说的向外拖拽:

  “简直了!你比戎蜚还强大!既然活了,那就赶紧逃吧!”

  一语方休,周身四下的冰岩,霎时轰然,凤羽瞬目扫过那震碎一地的冰镜,下一刻却不由得再次惊愣。

  这张脸!

  无数的碎冰折射着明光,将她的容颜辐射成难以辨认的似曾相识!

  亓官笙见她呆愣顿足,顿时急的跳脚:

  “姑奶奶知足吧!我这还是头一次给人做脸皮,能整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你原来的样子啊!赶紧逃吧!若是能活着出去,我再替你好好修理这张面皮!”

  凤羽来不及回过神,忽听得身后陡然间传来一声异常的欣喜:

  “成功了!阿仇终于成功了!”

  猛然转身,对上那满面兴奋的青衣僧侣,尚未等得开口而言,那阿仇便陡然抬步,一把抓住凤羽的手:

  “我成功了!若楚,若楚终于可以活过来了!”

  凤羽闻声惊骇:

  “你说什么?坤弗女帝她……”

  阿仇双眸之中,欣喜异常,不待凤羽说完,便急急的又是一番颔首:

  “我成功了!若楚她终于恢复了属于了自己的惊艳!你看,这是她的金盔!我摘下来了,是我,是我亲手摘下来的!羽儿,你别走,留下来给我做个人证,好不好!”

  亓官笙跳脚上前,紧紧拽住凤羽:

  “快走吧!姑奶奶!再不走,说不定这个变态,还会把你这张好不容易安上的脸皮,再次扯下来!”

  凤羽闻声一怔,不由得惊心而惧,是以本能的运力,想要抽出被那青僧紧握的手掌,却不料方一动弹,面前的青僧便愈发的急切的发出一声哀求:

  “求你!我求你留下来!我阿仇日思夜想,盼望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有资格与若楚共结连理!你不能走,求求你,别走!留下来,做我的人证,帮我告诉若楚,是我,是我耶律阿仇,亲自为他摘下了金甲,是我,是我替她恢复了容颜!她要信守承诺,要开开心心的嫁给我!”

  言语方歇,块块冰岩又是一阵阵簌簌。

  亓官笙好不容易站稳了身躯,顿时哭笑不得的指着那青僧言道:

  “简直了!当真变态!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要跟一具死尸谈婚论嫁!你若真想娶了那女帝,趁早自行了断,也好早早与她在地府团圆!”

  “你住口!”

  青僧愤然而怒:

  “若楚没有死!她说过,只要能帮她修复这张容颜,她就一定能活过来!她从来不会骗我,也从来没有骗过我!若楚她还活着!”

  亓官笙吓了一跳,下一刻却又是一声不屑:

  “简直了!我说和尚,你几岁了!这样哄孩子的戏言,你也信!”

  “我信!我当然信!”

  青僧字字铿锵,径直将亓官笙说得一愣:

  “那年,我十岁,第一次遇见了她,但从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便是我阿仇这辈子的唯一!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我鼓起勇气对她表白,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她只是温柔的笑着,告诉我,谁能让她恢复自己的惊艳,谁能为她除去沉重的盔甲,她便心甘情愿的嫁给谁!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她的眸之中,满满尽是温柔,所以,为了她的这个夙愿,我阿仇此生都在竭尽全力,我发誓,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赢得一个与她相爱的资格!

  现在,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所以,羽儿,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帮我告诉若楚,是我,是我阿仇实现了的她的夙愿,她,她只能嫁给我!”

  青衣僧侣的双眸之中,一霎时满布占有的**。

  亓官笙好气又好笑的叹声而嘲:

  “简直了!一个狗屁不懂的十岁奶娃子!竟然妄想霸占一世女帝!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且不说坤弗女帝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就算她还活着,我亓官笙可是听闻,女帝一生,只和两个男子有过情爱纠缠,但这两个男子,一个姓君,一个姓凤,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耶律阿仇什么事!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趁早……”

  “住口!”

  青僧怒然,运掌生风,掀冰成器,一把插在了亓官笙的心口。

  “阿笙……”

  凤羽惊呼,急忙上前,将血流不止的亓官笙一把撑住。

  那一侧的青僧,却愈发的怒然:

  “没有君髯,没有凤阙,只有耶律阿仇!若楚爱上的,只能是我耶律阿丑!只能是我!是我!”

  亓官笙倔强嘴硬:

  “简直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冰宫的机关……我已然触动,不过数日,你这变态亲手打造的冰宫,就会万万全全的暴漏在日光之下!……我看你还能得几时……”

  凤羽听得清晰,一时间了然,眼见得冰宫随着那青僧的声嘶力竭,一霎时轰然,不由得转眸而思,下一刻,不待青僧举步上前,便陡然间猛喝一声:

  “好!阿仇师傅,我答应你!我留下!为了您和若楚的姻缘,我凤羽心甘情愿留下做您们爱情的见证!”

  青僧满是怒然的双眸,在听得此声应允之后,一霎时,焕然流彩:

  “真的?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凤羽垂眸扫了一眼一脸不解的亓官笙,旋即坚定颔首:

  “放了阿笙,我留下!”

  青僧喜极而泣:

  “好!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你!”

  ……

  船棺破浪,入水徜徉。

  不过半响,凤家军已然将成千上百的天华百姓从流冰浆水之中,生生救起。

  昔日屯田称王,不惜重金打造舟棺,而落得一世骂名,被天下人嗤之以鼻,声声唾弃为晚节不保的阆国公,一时间再次成了劫后余生的众人,不约而同再次讨论的话题。

  高居船头的凤麟,听得身后舟棺之上,齐声高声呼唤着阆国公的英名,垂泪叩首,敬仰而拜,一时间再次凝了眉。

  “救命……救命……”

  突然间,一声急切的求救声,迎风入耳。

  凤麟搭手凝眸,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块浮冰之上,赫然立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影。

  那呼救声正是从立在两位大人身前的一名女童的口中发出,在她的肩头,赫然蹲着一只周身雪白的闪电貂。

  “茗安?!”

  凤麟惊心而唤,下一刻径直驱船朝着那浮冰,急速驶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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