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想通
驯鹿一族天生软弱胆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想到反抗。千诺守了族人一辈子，一向循规蹈矩，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是交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孙女儿。
战战兢兢的把于晓媛二人迎进门儿，请到了主位。千诺和千珊则垂手等待一旁，没有上神的发话，连头都没有勇气抬。
于晓媛眼底划过了然，心里对于谨小慎微，懂进退的驯鹿一族增添了几分好感。
“坐吧。”
“上神抬爱，小妖万万不敢放肆。”
于晓媛抬了抬眼，淡紫色的眸光从千诺的身上扫过，威严又气势凌然。
桃夭一看是不好，伺候了清澜几千年，她的喜怒哀乐，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别看她们家这位上神平时淡淡的，可是出口的话却不容置疑。
瞧瞧冲千诺挤挤眼，一劲儿的往于晓媛这边瞥，看到两个老太太理解她的意思，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有了桃夭的提醒，千诺也明白了，冲身后等着她拿主意的千珊点了点头，齐齐坐在了下手的椅子上。不过，一张椅子她只坐了四分之一，显出了良好的教养。
千珊原本没当回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千年以前，觐见上神这种事，从来也没有轮到她的头上过。是以，这些礼仪她懂得也不多。刚刚坐下时还松了一口气，这会儿一看阿姐的坐姿，当时就傻了眼。
天爷啊，这样坐椅子还不得累死人，屁股就沾了一点点，腰背还得挺得倍儿直溜。可是上神面前，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没办法，照虎画猫学着阿姐的样子来吧。
千珊不动声色的挪动着，自以为没有人发现，殊不知，那点子小动作全都入了于晓媛主仆的眼。
于晓媛倒是没什么，桃夭倒是有些心急了，觉得这家人真是不争气。
帐篷外，溶月乒乒乓乓的一阵忙活，又是添柴，又是煮水，两个人的活计硬是咬着牙一个人包圆儿了。热的满头大汗，一边看锅，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
“月丫头，那屋里什么人啊？”旁边帐篷里出来个老太太，满头银发，可是精神却很好。她慈和的望着溶月，朝溶月家的大帐篷呶了呶嘴。
溶月趁空瞧了她一眼，“是阿元阿奶啊，屋里面的是上神。”
‘咔嚓’一阵惊雷在阿元的头顶响起，老太太被劈了个外焦里嫩。谁，溶月这丫头说是谁，上神，镜湖里能被称为上神的，左右不过是清澜上神一人。那也就是说……
老太太‘噗通’跪在地上，冲着溶月家的帐篷虔诚地叩拜。
如果说千诺和千珊带给她的是震撼，那么眼前这位活了几千岁的阿元阿奶，此时带给她的则是深深地无力。至此，溶月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她跟清澜上神之间乃是云泥之别。溶月好像虚弱了一样，身子一软，跌在了灶膛前，两眼无神的望着大帐篷的方向。
老太太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把溶月这孩子给吓到了。一时间有些慌乱，可是又害怕惊到屋内的上神。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使劲儿吃奶的力气扶着溶月。
“丫头快起来，吓到了吧。”
溶月点点头，她确实是吓到了，当着长辈的面，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接连起了两次，才勉强支撑了起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冲满脸忧色的阿元笑了笑。
“阿元阿奶，我没事，只是有点脚软，可能是饿得。”
“喔喔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孩子既乖巧又懂事，是她们驯鹿一族上下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啊。阿元盯着溶月，看到她那呆愣愣的样子，不放心的抓过两块木头桩子，相叠后坐了上去。
“丫头，你这是咋了，跟阿元阿奶说说。”
溶月起身看了看铁锅，锅里的水被?干了一层，她赶紧在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一瓢水，倒进了铁锅里。那双平日爱笑的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有些失神，又似乎有些认命。
“阿元阿奶，溶月真的不如上神嘛？”
“你……你说什么？”
阿元听的一惊，好不容易养胖的脸苍白的吓人，浑身止不住地打颤，一脑门子汗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是哪儿来的想法，是谁在背后怂恿她，她的胆子怎么这样大，竟然跟上神媲美。
“住口！”阿元怒火中烧。
她知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谁，那是上神，是八荒之地的最高主宰。她平日里胡闹，喜欢美男子，哪怕是驳了跟雪狼一族的婚事，她们全族上下也没有丝毫怨言。谁叫孩子是在她们身边长大的，从小没爹没娘的很是可怜，能多宠一份，绝对不偷藏半寸。如今倒好，竟然养成了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她这哪儿是不懂事，分明是想要她们全族的性命啊。
阿元也是当过大长老的人，虽然退了下来，可身上的威严犹在。此时这样冷冷的一喝，把溶月吓得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她抬起那双哭的跟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阿元。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随口问问，她知道，她不如上神。上神就是那天边的最皎洁明亮的月光，而她溶月则是足底下最为污浊的烂泥。
阿元板着脸，“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嘛？”
溶月摇头。
阿元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对于千诺这个长老多了些许埋怨。当长老倒是尽心尽责，可是这个唯一的孙女儿，却要毁在了她的手中。
“我问你，为何想要跟上神比较？”
“只是有些不甘心。”溶月嘟囔。
“不甘心。”阿元哼了哼，没好气的道：“这天下之大，令你不甘心的事儿数不胜数，你要是每件都不甘心，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溶月悄悄看了阿元一眼，或许是心虚，她慌张的捡起地上的干木柴，放在手里折了又折，没多会儿，一根好好的木柴便四分五裂。
阿元暗暗地观察着溶月，见她只是有点小性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丫头还有得救，她的眸底还算清澈，至少没有走入迷障，入了魔。要不然别怪她心狠手辣，为了不让驯鹿一族葬送在她的手中，她定然会亲手处置了她。
“月丫头，你虽然已经是橙级大妖了，可是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望着双眼通红的溶月，阿元也不忍心，可她若是不说，等她日这个丫头铸成大错，到时就彻底来不及了。阿元伸出手，心疼的给溶月摸了摸眼泪。
“苍莽大陆上的种族数以万计，咱们兽人一族不是最强的，却也不是最弱的。”阿元的下巴微抬，神情有些得意，她摸了摸溶月的脸蛋，继续道：“咱们兽人族占据苍莽大陆的三分之一，其次是人族和精灵族。人族强盛，领地也比咱们兽人族多，可以算是苍莽大陆上的第一种族。两族虽然毗邻而居，不过几千年里倒也相安无事。精灵一族偏居一偶，可是精灵族的长相天生阴柔俊美，长长被人类所捕捉。”
“被人类捕捉。”溶月也不哭了，专心的听起故事。
阿元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不知是为了那些可怜的精灵族而叹，还是为了那些被抓走的精灵的命运而叹。
“人类好可怕，竟然捕捉精灵。”
“人类是最聪明的种族，可也是最可怕的种族。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都说精灵族是神族的宠儿，他们不用像我们这样艰难的修习法术，只需要等待成年的那一天，选择好性别，等待将要觉醒的灵力。”
“那他们应该很厉害，怎么还会被抓？”溶月不相信，觉得有些不真实，阿元阿奶一定又是在讲故事。可她已经长大了，这些小时候的故事已经骗不了她了。
在身边看着长大的女娃，她的一个动作，一个心思，没有人比她们这些关注她的人更加清楚。瞧见溶月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阿元就知道，刚才她那番语重心长的话全都白说了，这个丫头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戳，阿元白了溶月一眼，“你当人类傻不成，精灵能够修习能力，难道人类就不会。我告诉，有些人类修行者的法术堪比神族，甚至有一小部分的人类已然得道成神了。”
溶月张着小嘴，惊恐的望着阿元。得道成神了，那人类的力量岂不是很恐怖。万一，她是说万一，要是不小心被人类给捉去，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啦！
眼看着吓唬的差不多了，阿元一声不吭的盯着溶月，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灶膛里面添着火。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身体害怕的一抖。
心里有事，溶月就没有看顾铁锅了。‘咕噜咕噜’铁锅中的水不断的冒着泡，溶月这才回了神，拎起早就洗好，剖腹的大鱼，一股脑的扔到了进去。没多久，铁锅里就传出了鱼的香味。
阿元深吸了一口，冲溶月竖了竖大拇指。别看这丫头不着调，可是一手厨艺却没得说，做出来的那个东西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去吧，把鱼端进去，别让上神久等了。”
“嗯，阿元阿奶您先坐，溶月把鱼端进去，回来陪阿奶聊天。”溶月调皮一笑，端起盛好的鱼，转身就像走。
阿元一把抓住了她，肃然道：“把你心里那不该有的想法，给我尽快的祛除掉。若是让老太婆我发现，你对清澜上神有丁点的不敬之心，不用别人动手，老太婆我就亲手处决了你。”
溶月一愣，恍惚的点了点头。她虽然喜好男色，可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为了族人的安危，她也不会在跟上神较劲儿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溶月咬了咬嘴唇，跟上神作对，她又不是傻的，只不过看到魔主和那位殿下都爱慕上神，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平衡。忍不住，开始拿自己跟她比较了。
不过，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一个橙级大妖，连如真都打不过，更何况是视她如蝼蚁的清澜上神。
“阿元阿奶您放心吧，我懂！”
“嗯，你是个好孩子，去吧，别让上神久等了。”
溶月这才露出个笑脸，端着喷香的鱼汤往大帐篷走去。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外面飘了进来，千诺正愁没有话题跟上神说，门儿口，自告奋勇去做饭的溶月就端着大盆走了进来。
“溶月的手艺粗鄙，斗胆请上神尝尝味道。”大铁盆放在简陋的圆桌上，溶月甜甜一笑，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
嗯，是个懂事的姑娘。
于晓媛垂下眼，水眸中有着笑意。帐篷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她却全都听在了耳朵里，想来是刚才阿元的劝说起到了作用，让这个丫头改变了心态。
接过桃夭递来的竹筷子，于晓媛伸手向大铁盆夹去。忽然，不远处的结界一阵波动，一身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身后跟着玩世不恭的丰泽，和归心似箭的红鹰。
于晓媛放下筷子起身，淡漠的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目光陌生，疏离。
“鱼汤很是鲜美。”说完，转身离开。
溶月看着桌上仍然冒着热气，却完好无缺的大鱼，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鲜美什么啊，您老人家一口都没有吃，光是闻闻味道，就知道鱼汤鲜美了。哎，不亏是最高统治者，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无法反驳。
送走了于晓媛主仆，溶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吃饭吧，饿死我了。”
千珊憋着的气松了下来，摔了摔僵硬的胳膊道：“吃饭，吃饭。”
千诺却没有她们那么乐观，跟出去往竹屋的方向看了看，瞧见小尾巴一样的孙女儿没有跟上来，还觉得有点惊奇。疑惑的挑了挑眉，却看到那个甚是喜欢男色的孙女儿，此时正坐在木桌前，小口小口斯斯文文的吃着鱼，一眼都没有朝竹屋探。
呦呵，今儿是怎么了，转性了啊？
“你不去看看？”千诺逗弄着。
“那是上神的男人，我凑什么热闹。没兴趣……”溶月满不在乎道。
这句话一出口，不只是千诺愣了，就连熟知溶月性子的千珊都有些傻眼了。这个丫头，对魔主竟然不存任何的觊觎之心了，不可能，不能够啊。难不成，刚刚煮鱼的时候受到了什么刺激。
虽然追着男人跑让千诺觉得很丢人，可是相比现在这样安静的溶月，千诺更加喜欢那个活泼乱跳的孙女儿。她探手摸向溶月的额头，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热……
千珊和千诺的眼神对视，姐妹两个在半空进行了无数次的交锋，最后决定，由性子较好的千珊出马。
“月丫头，你是不是相中了那个尧光殿下？”
“谁稀罕，弱不禁风的。”溶月撇撇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走眼了。就凭他当时被挡在结界外，那个男人定然没有魔主厉害。
“反正，魔主咱们尽量还是不要想了。你跟他之间……”
千珊瞄着溶月，说出口的话也是小心再小心，尽可能的照顾她的情绪。
溶月‘扑哧’一笑，“您还是不要猜了，阿元阿奶都跟我说了，我自己也想通了。我啊，就是那石缝中的野草，上神则是艳冠花丛的牡丹。我们之间哪儿来的可比性，平日是我自不量力，以为眼睛肖想上神，妄想取代上神在魔主心中的地位。现在想想都感觉可笑。幸好魔主宽宏大量，没有迁怒族里。要不然，我定然会成为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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