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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本149】九章 我的故事


  

  几匹马到近前停住.马上人翻鞍而下.和常思豪打起招呼.

  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唐门服饰.看面相虽叫不出名字.却也在唐门见过.

  原來唐根回去后.说雪崩导致了山难.对唐门的人隐瞒了事实.秦彩扬把消息通知了丈夫.唐氏兄弟无不悲伤.但大侄女死了.侄女婿这边总不能冷了.于是告诉家里.赶紧派人过去照顾常思豪.劝他不要过分伤悲.还当以保养身体为重.

  秦彩扬这边一看.心里又酸个不住.暗说唐门原就内外无人.你们两弟兄也不想想.光知道用嘴说.如今这九里飞花寨空落落的.还有谁啊.唐小夕、唐小男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去.自己这长辈.还有唐根的母亲也不好动的.于是只能派唐根.

  唐根心里有愧.表面答应着.带几个人出來.四处游逛一圈.然后回去.说见人着了.挺好的.就是想清静.让我们回來.别再打扰了.之后秦家元老会來人.报说秦府之事.秦彩扬不免又哭了一场.李双吉自己进了山.回來腰里别着常思豪的宝剑.气哼哼地.也沒说个始末根由.领着冯二媛走了.秦彩扬纳着闷儿.又想往山里送些冬用品.也让唐根送.唐根出去逛一圈.都送到当铺去了.几趟下來都瞒混过去.唐根的母亲倒觉得怪异.自己这儿子让干啥干啥.从小到大还沒这么老实过娴墨:知子莫如母.补出平时..于是下趟指派亲信坠着他.一查这才明白他根本沒去.气得把他关了禁闭.这才又派出人來.查看一下这边的情况.

  双方这一沟通.常思豪心里也就明白了.唐根恨的是萧今拾月.虽然做下错事.可是吟儿也死了.孩子也不在了.还能怎么样呢.告唐根的状.人也活不过來了.圆个谎就圆个谎吧.于是告诉他们.自己这边沒事.也不缺什么.也有住的地方.让姑姑、姑夫不必担心.

  唐门这几个仆人答应着上马回寨.一边走一边相互嘀咕:“瞧见沒.他怀里那不是阿遥姑娘吗.”“可不是.那天來寨里找他还不这样.这会儿.肚子好像大了噻.”“什么好像.的确是大了.”“看坟守墓.倒搞大了姑娘的肚子.什么东西.”“连残疾人都不放过.”“我看那姑娘当初这么追过來就有事.未料果不其然.”“唉.世风日下啊.”“道德沦丧啊.”“谁说不是呢.”“嗨.正妻就是家俱.妾婢才是被卧.这些当官的都一样噻.”

  几人数落了一道娴墨:绝倒.道德帝无处不在..

  回到唐门一说.上下都乱了.秦彩扬等人都不敢相信.一个个都说:“小常那孩子看着憨厚实在.谁想竟能干出这等事.”倒是唐根得了信儿.來了精神儿.出來一讲我为啥不愿去.我就是看不得他们那个样.你们看李双吉为什么走.他那也是气的.他自己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何况是我.他娘一见越乱他越捣乱.连啷带损地轰他念书去.唐根并非有意闹事.实因常思豪替自己圆了谎.自己不跳出來添两笔.显得不真实.所以他也只是作作态、表表委屈.不敢着实往大了弄.假装气哼哼地.小脸蛋一甩.钻到他娘的屋里猫着去了.娴墨:小事儿也为务要贴合.细节决定成败之体现.趣.

  秦彩扬一细想.也是:为什么侄女生完孩子这么久.他这当爹的也不來看.忙是理由吗.看來这夫妻感情还是不谐美.如今这么快变心.也就难怪了娴墨:可知绝响沒说姐姐怀胎的真相..回头发信和当家的一商量.唐氏兄弟都很震惊.要结伴到四姑娘山讨说法.都被秦美云劝住.说有女守贞.沒有男守寡.事到如今咱们孩子也死了.既然人家不念及这份情.咱们不走这份亲戚也就是了.找那个晦气干啥.

  唐氏兄弟听着也有理.气哼哼地作罢.又想把秦自吟的坟迁到老宅來.秦氏姐妹也有此心.唐根母亲就说.两位姐姐可别误会了我.迁坟备棺能花几个钱娴墨:一张嘴先封人言路.就知唐根妈绝不是省油灯.可惜沒她多少戏份.多带几笔.说不定能上情榜..但一來咱们是武林人家.野草横尸的事在所多有.如今人已下了葬.与其翻尸倒骨.倒不如就让她安份在那青山脚下.况且下葬时绝响在场.他认可了.咱们何必干这个事情.派人一去.羞了常思豪的脸皮.倒教双方都尴尬娴墨:正因如此.有些亲戚才越走越远.依我说还是不动的好.眼瞅这天暖雪化.倒是把四妹妹、陈总管他们的尸收回來是正经.

  唐氏兄弟听说.便派出人來到山下守着.大地回暖.尸体渐从雪中露出來.搜寻全了.就按秦家姐妹的意思.把秦梦欢葬在四姑娘山下娴墨:早说不能犯地名了..陈胜一虽是下佣娴墨:二字屈煞..只当自己家人走娴墨:当家人走.仍不是家人..坟头堆得小些.葬在四妹旁边娴墨:算是得其所.可是有什么用..谷尝新、莫如之和其余唐门仆从尸体收回.有家属的交家属另发抚恤.沒有的就在九里飞花寨火化.至于东厂干事.狼掏狗咬.任其自便.娴墨:下场就这样.那么在职的时候不狠狠作践百姓岂不就吃亏了……反正好好干也是挨骂.干脆就跟你玩腐败.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常思豪看天暖也想着给陈大哥收尸.到前山看时遇上唐门刨雪.仆人们一个个不给自己好脸色.心里也就明白了.又担心着阿遥一个人在家.因此只得退回.过几日.有东厂干事寻來.带來秦绝响一封信.大意是说江南事定之后.东厂布署一番.已经撤兵回京.索南嘉措、火黎孤温、三明妃经安抚之后已各自遣回.有功干员各有升赏.他由南镇抚司调入东厂.代常思豪向皇上报了病假事假.皇上得知他被匪首所伤、爱妻痛逝.大为震惜.下旨抚慰云云.如今时日已然不短.望大哥还是以国事为重.早日返京.

  常思豪朝干事要了笔墨.写信简述这边情况.说明心意.交其送走.

  丈夫回了什么话.阿遥不看心也清楚.知道自己要是说及相关.不免让丈夫觉得自己在担心什么.倘劝起來反沒必要.因此待干事走了.却不提这些.只笑着岔开道:“我这可看走眼了.今日才知你深藏不露.”常思豪奇怪:“这话怎么说.”阿遥笑道:“你写字时用的是魏晋世家古法.还当我看不出來.”常思豪道:“什么魏晋古法.”

  阿遥道:“咦.真不知吗.你写信时一手拿书卷.一手执笔.卷纸成筒.转笔如钻.此法只在极少数文墨世家之间隐秘流传.你若真是不知.全凭自心而造.那可真是奇缘.”说完又比划动作解释.说这样拿笔腕是斜立着.不是吊着.因此力度不同.卷纸写字.转笔就成了必然.笔转得起來.转折方生妙处.又说娴墨:二字令文气坎折.可删王右军书法超迈绝伦.和这有极大关系.后世再练不出.是因只能看到落在纸上的字.写书人的动作却永远看不到了.因为笔还是那个笔.动作却因纸张的位置和形态.完全走样了.

  常思豪听她说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暗想:“当初我和青藤先生倒徐时.整日联合一班官员听歌品画.也兼写些字.我一提笔就露怯.郭书荣华随口教了我这么个法子.说是写出來能展腕力.他随口点拨的一句话.竟是秘传.那也未免太深不可测了.”又想:“这次绝响信中并未提他.可见他沒有现身回京.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就算是对我真的……那也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这样想去.当日那旗舰岂不也成一方断崖了.”

  他不愿再深想下去娴墨:笑作者醉翁之意不在酒.话说到此.仍不点破.文中多次提到.小郭“精擅各家笔法”.而小山上人在桃园会小常时.拿出郑盟主的邀请函.是纯正的秦蚕古隶.试问是真是假.看小郭.不能正看.不能侧看.躲在门缝角落里偷看也白看.非得不看他.在别人身上事上品他.方能看出他來..转笑道:“你看走眼.我岂不更看走眼娴墨:说对了.你这眼力还差得很..你说这法子在世家间隐秘流传.那你这大家闺秀却又不是大家闺秀.倒又成了世家千金了.小生倒要请教.这位姑娘.您的祖上是哪一位古圣先贤呀.”

  瞧他这大身板硬装小书生.把阿遥逗得笑个不住.推他道:“不敢当.说出來辱沒杀人.我的好牛二哥啊.你就饶过妹子罢.”

  常思豪笑着伸指在她脸上一刮:“越來越不像大家闺秀了.瞧你这青面獠牙的样儿.过些日别再给我生出个孙二娘來.”阿遥原是端静惯了的.加上家道坎舛.因此郁郁时多.如今与他结为夫妻.得遂大愿.心中无一时不开心.又知丈夫读的书少.因此尽说些市井小戏流传的典故博他高兴.这会儿被他一逗.虽觉失体.可若是绷撑起來.倒觉得沒了意思.因笑道:“嫁鸡随鸡.嫁鸭随鸭.谁教小女子命运不佳.人家近朱者红.我也只好近墨者青了.”

  常思豪大笑.将她拢入怀中道:“敢情制使妹子这脸青.倒是我染的.來.我看看.我看看.嗯.这边染的还不匀净.來.贴个脸儿.再匀和一下……”娴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蜀道艰难.路途遥远.东厂传信倒速.不出一个月.秦绝响的回信到了.除劝说之外.另预祝大哥早得贵子.又隔月余.一队干事押送來不少生活应用之物.并两名婢女.两个婆子.常思豪听口音.那婢女是山西人.婆子是四川本地人.本來打算遣回.又想过些日子阿遥临产.还是有妇女在.知些禁忌.伺候也方便.于是便留下.沒地方住.那些干事就在附近搭帐生活.但有应用.全由他们买办.常思豪看在眼里.心想东厂干事是国家公职人员.却叫绝响遣來办私事.他这显见着是拿这些人当自家手下使了.上面也不管.看來厂里的状况.只怕还不如从前了.娴墨:厂里康怀是能做事的.小权必不稳当.秦绝响既到厂里.必与程连安勾勾搭搭.方枕诺在中间.几方面一吵热闹.底下人自然散漫.小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矣.

  时到金秋.阿遥临盆产下一女.母女平安.阿遥见是女儿.还怕常思豪不大高兴.常思豪看了出來.就在婆子手里接了闺女抱着.摇头叹息:“唉.老了有肉包子吃.好歹也算终身有靠.”阿遥一笑.知他心意.也便不再多想.又要他给孩子起名.常思豪道:“就叫二娘蛮好.”阿遥道:“胡闹.这算什么名字.”常思豪道:“要么叫二逵.”阿遥一时沒反应过來是哪个字.常思豪道:“你看我这样.咱闺女长大怕也白净不了.起这名字冲一冲蛮好的.”阿遥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李逵的逵娴墨:李逵确实排行在二.哈..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要孩子道:“你不喜欢姑娘就算了.别拿这些歪名儿來糟蹋人.”

  常思豪不给.道:“我都用上水浒的典了.这怎么是糟蹋.你不喜欢水浒.那咱们改用三国.三国有个诸葛亮.咱闺女不如就叫常葛亮.”

  阿遥听这话像是好话.可是“葛亮”这名字钻进耳朵.不知怎地就这么不舒服.简直全身上下都要麻痒起來.忙道:“不行.不行.闺女家叫这名字.不知怎地就.就感觉像要……要秃顶似的.娴墨:有葛优的感觉……”两个婢女抿着嘴儿低头.婆子更把牙床都笑出來.

  常思豪道:“你这可真怪.诸葛亮羽扇纶巾.到老仍旧风流潇洒.什么时候秃过顶.葛亮蛮好嘛.这是我闺女.我爱怎么起.就怎么起.嗯.葛亮.葛亮.你长大以后嫁了人.必定不受婆家的气.公婆不等來气你.必定早被你气死了娴墨:那必须得嫁给周家才行..你说是不是.葛亮.”

  阿遥皱着眉也想试着叫两声.就觉得舌头在嘴里绊跟斗.一劲儿直摇头:“不行不行.这名字太也难听.求求你了.换一个.再换一个.你也别想着用典了.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好.”

  常思豪本來在开玩笑.真要认真想去.却又大感头疼.抱着孩子在屋里走來走去.鼻孔中嗯嗯直响.

  他在那转圈.阿遥也一直在想着.忽然道:“干脆就叫常自瑶吧.瑶用瑶池的瑶.又和我不重.”

  “常自瑶……嗯.常自瑶……”

  常思豪叨念两遍.觉得蛮好听.忽然明白这“自”取自秦自吟.瑶.是从她这遥上出.她把吟儿排在前面.只当这孩子是两个人一起生的了.点头笑道:“我懂了.你这是取自咱们自己的故事.用了咱自己的典了.娴墨:好大气魄.”

  小自瑶生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眨眼间要到满月.这天傍晚常思豪挑动着炉火.正想着准备借明天庆祝的引子聚一餐.就请干事们带婆子婢女回去.忽然外面一阵马蹄声响.跟着有脚步声渐近.门一开.秦绝响钻了进來.笑道:“大哥.一向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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