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33】三章 爱与恨
瞧姬野平沒影儿了.秦绝响嘿嘿一笑.晃晃洋洋朝篝火边走去.口里道:“走也好.走也好.老虎吃肉马吃草.该着吃上哪碗饭.命里作定改不了.”
萧今拾月和燕舒眉蹲在火边正煨泥鸟蛋.秦绝响小身子晃着晃着.忽地一剑刺出..
“小心.”常思豪惊声欲起..
天青色的剑尖距离萧今拾月颈子还有一寸.忽然硬生生定住.
因为秦绝响已经感觉到.裆部衣服似乎被某种东西穿透.有一个好像鸡舌头似的小东西冰冰凉凉.正搭在自己的小雀上.
萧今拾月笑道:“蛋是很金贵的.摔破就不能吃了哟.”
这话令秦绝响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的蛋蛋正从裤腿滑下來.即将摔破在地.他在僵硬中勉强一笑.将剑缓缓撤回.常思豪道:“绝响.你爹的事.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这里面另有隐情.不能完全怪萧公子.”秦绝响笑道:“擂台上见输赢.生死不论.我怎么会记仇呢.只不过萧公子的穷奇剑实在犀利.小弟想拿冰河剑和它比量玩玩就是了.”
萧今拾月一挥手.穷奇扫过.“呛啷”一声.将秦绝响手中的“冰河”剑削成两段.
秦绝响手握断剑.目瞪口呆:“怎么会.”
萧今拾月蹲姿未动.笑道:“你以为冰河剑真能到小郭手里.”手往腰后一抹.穷奇剑打了个转儿.插入伞底.
秦绝响恍然大悟:看來郭书荣华只是虚晃了一枪.目的是在心理上占据优势.多半早在他把穷奇剑送还给萧今拾月之前.就把这些都算定了.娴墨:你的顺手兵刃我敢还给你.说明我比你厉害.打起來有极大把握.此不战屈人之术.也是极大行险.小郭啊小郭.也就是阿月能懂你.
可是.已经练成打法互换的郭书荣华.如果有自信战胜对方.原不必出此下策.难道说.在他的心里.竟也深深地怵着萧今拾月一头.娴墨:大花剑法此书第一.小郭也要避让三分.
心里想着.一对柳叶眼微微侧视.瞄向曾仕权、康怀和程连安..冰河剑是剑中至宝.倘是真的.他们怎会这般不上心.都沒想到去捡.嗨.他妈的.敢情我才是傻子.心里恼恨.表面哈哈一笑.将断剑抛在地上.
常思豪手捂小腹.坐回原处.刚才这一抻动.伤口又受了冲击.秦绝响忙过去照看.
方枕诺请曾仕权和康怀重新坐回火边.说道:“眼下咱们虽处被动.却还未到山穷水尽.陈志宾控制了秦家.联合了百剑盟的几名要人.这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对厂里的事情十分熟悉.官场的事我想大家都清楚.一旦他上了位.再想反手可不容易.”
康怀道:“依你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方枕诺道:“咱们现在的位置在汉口下游.陈志宾跟丢了咱们.不会就此放弃.必然沿江巡查追击.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派人就近到汉阳城中通报官府.把咱们都定成叛逆.”
曾仕权一抽大腿:“反了他了.”方枕诺道:“通缉下來.必是格杀勿论.咱们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况且他们又有火铳助力.咱们终不能敌.唯今之计.只有悄潜入城和当地官员联系.凭黄玉令和两位东厂档头作证.取得他们的信任.将守军发动起來埋伏好.再让官员请陈志宾会面.在会面时下手.除掉了他.对方群龙无首.局面或可扳回.”
曾仕权道:“这主意可行.”康怀道:“就怕他背后还有别人.”曾仕权脸色一变:“陈星.不错.有此人在.只怕除了督公……”方枕诺道:“不管这个陈星有多厉害.他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可怕.”曾仕权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方枕诺道:“昨天你情绪激动.或许有些话沒有听清.陈志宾下令动手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全部打死.给星爷报仇’.如果沒死.怎么能谈到‘报仇’.”
曾仕权眼睛一亮.随即又冷黯下來:“当初陈星挨了督公一掌.身受重伤.虽然成功逃脱.却未必就死.说是报仇.或许是指这一掌之仇也说不定……况且.如果陈星沒死.这些年來又是谁在领导鬼派.难道还另有其人.……不会的.除了他.别人策划不出这么阴的招子.鬼派中.也沒有谁还能担得起‘暗督公’这个称号.”
常思豪道:“我听得糊涂.鬼派难道不经郭书荣华管辖么.”
“呃……”曾仕权欲言又止.康怀道:“东厂内分红龙鬼雾两大系统.这两大系统里的人.在早先曾分作龙、鬼两派.龙派的人.是红龙系统占多数.还有一部分鬼雾的人.鬼派的人则相反.陈星是鬼派头领.在权力斗争中失利后.带领一部分追随者流入江湖.这些人既有原红龙系统的.也有鬼雾系统的.红龙的人身份是明的.我们都知道.但鬼雾的人一向在暗处.他们只和自己唯一的上线联络.就连厂里都沒有具体名单.而且上面允许他们在安全的范围内自行发展下线.所以这部分人.可以说就是活在人间的鬼魂.陈星失势后还能在江湖上和督公周旋.凭的也正是这个.所以我们都在底下称他为‘暗督公’娴墨:此接第二部线.应当初程连安伺候小常洗澡时未说完的话..”
他看了一眼曾仕权.继续道:“秦府出事后.厂里得知也很震惊.据我们的眼线回报.秦逸的死状、还有……嗯.总之情况都传回了厂里.下手的人明显是模仿曾三爷的办事手法在栽赃设计.这说明对方是冲着厂里來的.但是我们沒有声张.只能暗中摸底.”娴墨:所以小常、小郭在独抱楼赌场见时.小郭说“天理在你手上.王法在我手上.如果有机会.将來一定替你主持公道”.又劝小常走正常程序.别携私搞报复行动.又是早有暗笔在前了.因为知道明说劝不得.反而会把误会加深.所以只能稳着來.
常思豪道:“如果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沒有.郭书荣华问心无愧.怎不直说.”娴墨:长江之水清兮.使我身心皆荡涤.长江之水浊兮.伴我玉体东流去.别人怎么看我兮.都沒关系你随意.你当我是罪魁祸首兮.我欲辩乏言好无力……
曾仕权看过來.那个眼神明显是:“说了你会信么.”
常思豪眉毛挑挑:“五方会谈的假信呢.难道这也不是你们的策划.”曾仕权道:“是又怎样.对待国家反叛.不管用什么计策都合情合理.总之稳定为重.结果第一.”娴墨:唐太姥姥被杀.也是一大怨.何以不言.是因太姥被杀.皆由齐中华动立功之念.妄自下手故.东厂命其监视引导.并沒有让他下这个毒手.有这一层就比较间接.
常思豪不愿在这时候和他争执.转向康怀问道:“鬼雾方面.还有什么特别的么.”
康怀道:“在我这一层.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三爷可能比我知道得多.再具体的.只怕就只有督公才能知道了.”
曾仕权摇头道:“我和你知道的一样.或许老吕……不.可能曹老大还能多知道点儿.那也说不准.督公平时待你很亲.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应该比我还多才是.”
康怀笑了:“怎么会.督公明明最宠你.”曾仕权道:“得了吧.我最不让督公省心.要说办事让督公最满意、从來不挑的.可能还是老吕.”康怀摇头:“那都是以前了.我看督公现在使得最顺手的.倒是小程公公.”
程连安见人们目光向自己聚來.强笑了一笑.挠挠尚未烤干的卡裆.把头低了下去.
秦绝响寻思:“妈的难怪郭书荣华这督公坐得稳当.底下人谁得宠谁失势.自己都看不明白.那做起事來还不是战战兢兢.争着舔他的屁股.可恨我他妈的瞎了眼……”娴墨:明绍死得冤.能不心痛.猛一甩头.不愿再琢磨下去娴墨:此真绝响最大的好处.当然也可以说成是绝情.然而悲哀又真的无用.所以他见大姐得病.扭头就走.不管不问.我不为怪.人活着都得向前看.不能说这孩子不对..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动身吧.大哥.你这伤是个问題.不如暂时找个地方调养.我们成了.再回來接你.”
常思豪拄剑站起來:“不碍的.我和你们一起去.”
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也站起來:“我们也同去.三位明妃可能落入陈志宾之手.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救她们出來.”
秦绝响眼往后瞄:“还有个老道呢.带着他累赘得很.不如干掉算了.”
陆荒桥的毒性虽解.身体尚虚.一听这话吓得歪倒在地.常思豪道:“救而杀之.何如不救.”他到陆荒桥身边蹲下.说小山上人的尸体.由这些外人火化恐不合适.老剑客能否受累.就近找个庙宇停一停.然后再设法通知少林派.说明缘由.处理相应的后事.陆荒桥连忙答应.架起小山上人的尸体去了.
常思豪、方枕诺、秦绝响娴墨:三巨头、曾仕权、康怀、程连安娴墨:小三巨头以及干事、水手都站起來准备出发.然而燕临渊父女、萧今拾月、长孙笑迟和楚原师兄弟三人都在原地未动.
方枕诺似有会意.问道:“燕叔.您的伤势怎样.娴墨:会意了.问的却是伤势.小方这心机呀.”燕临渊道:“不碍的.小方.你们不再是聚豪阁人.你们的事我也不该参与.咱们就此别过.”方枕诺点了点头.移开目光:“大哥.你呢.莫非你还在担心我姬二哥.”长孙笑迟道:“我有自己的事.不会去找他.更不会帮他造反.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方枕诺笑了:“这是哪儿的话.”长孙笑迟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担心他.倒很担心你.你是聪明人.自己好自为之吧.”
方枕诺闻言垂下眼來.点了点头.和楚原三人目光一对.也都看出了他们的心情.当下不再说话.拱手后与常思豪等人转身离开.
柴床已然烧塌.渐成灰烬.阳光穿过树梢.遍洒大地.
水鸟们不知何时已经落回河汊里.继续散步啄泥.
萧今拾月拿小枝在篝火边拨出一个泥蛋.和蹲在自己身边的燕舒眉说道:“蛋这东西很怪的.火候不到.就不熟.还贴壳.火候到了.就好剥得很.”他用嘴吹着.挪挪屁股找块石头轻轻一磕.泥块有了裂纹.他用三指托着底.三指捏着上盖轻轻一揭.蛋壳打开.里面蛋体热气腾腾.光滑如白瓷杯底.
他:“哈.成功啦.啊……”
燕舒眉张开嘴巴等着:“啊……”
萧今拾月把蛋扔进自己嘴里.发出得意坏笑.忽然眼白上翻.歪头向天:“哦呵呵.烫.烫.”
燕舒眉见他表情奇逗.咕咚笑翻过去.娴墨:小燕萌死了.要小心哦.不要被大花叼了去哟
燕临渊望着长孙笑迟:“小哀.你真的不知聚豪出事.”长孙笑迟有些茫然地点头:“我……”有些说不下去.燕临渊一伸手:“别说了.……你的心情.我懂.”
他侧过身子.看着灰烬中的红光:“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
隔了好一会儿.他长出了一口气.叹息般道:“不知怎的……现在发生的事实.好像早就摆在我的脑海里了.而我.只是等待着、一点一点看着它到來.这就像……就像他们烧的蛋.小火煨着.慢慢煨着.熟透的时候剥开.和想像中的一般不二.”
长孙笑迟道:“人生也是这样吧.”
萧今拾月把另一颗蛋拨出來.敲开.吹一儿.递过去.燕舒眉探头叼住.脸一扬吞进嘴里.眯起眼睛.笑容淳美.
长孙笑迟道:“真是个好姑娘.”
“阿水也是.”
燕临渊伸手在他肩头一拢:“我走了.”
长孙笑迟颌首.
燕临渊朝楚原三人拱了拱手.算是作别.然后唤起女儿向林外走去.萧今拾月在后面跟着.楚原三人无声目送.
脚踩枯叶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孙笑迟道:“三位师兄.要清理门户吗.”
楚原道:“你是拜在无忧堂门下.又退出了聚豪阁.我们师从游老.更管不着你.”胡风道:“要清理门户.也该清理方枕诺.游老和李老是一体.李老的弟子有毛病.我们动手.不算坏了规矩.”何夕道:“郭书荣华对常思豪那份心.任谁都看得出來.但我们不信他会为这而死.方枕诺利欲薰心.早晚死在他们手上.我们坐看流水.落得干净.”娴墨:小方之心.以这三人的智商应该也瞧得出.但以他们的身份和性情.又无法不把这看成是小方见聚豪覆灭后寻找自身归宿的借口(小方出现在对方船上、回來劝降还差着.小郭把黄玉令传给他这事.才是三人最大心结.).官帽戴上还摘得下吗.以这些人的性情.宁可野着报不了仇.也不想沾官家的边.
长孙笑迟道:“三位留下.是为和我说这些.”
何夕侧过脸:“他退出江湖.脑子真的迟钝了.他竟然忘了.火里焚烧的.有我们一位师弟.”
楚原道:“那不是因退出了江湖.而是因为女人.”一摆手.三人上前來.依据焚烧前尸体摆放的位置.捡挑江晚的骨殖.
骨殖堆成小堆.楚原脱下衣袍兜好.系成包裹.背在身上.
三人交换个眼神.转身走向林外.
长孙笑迟道:“三位并非郭书荣华的对手.”
楚原驻足:“知道.他重新现身的日子.就是我们去见恩师的日子.”说毕.继续前行.消失.
林中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长孙笑迟站了一会儿.捡起那半截“冰河剑”.开始挖坑.连挖三个.将卢泰亨、风鸿野、冯泉晓的骨殖分别埋入.用土堆好.又砍來一株小杨树.削成三个碑牌.沒有刻字.空白着插在坟前.
做好这些的时候.已近中午了.
他望着三座新坟.又抬头看看天空.
“不是因为退出了江湖.而是因为女人……吗.”
上次.常思豪來到牧溪小筑.带來一封隆庆的书信.之后.他走了.那晚.自己和小香夜谈.闹得有些僵.
“你可以不做英雄.但是你不能不做一个男人.”
虽是在转述.但话里有她的意思.娴墨:前文所批决然不谬.
自己还是沒有听.结果第二天卖鱼回來之后.她就不见了.
桌上.留有一首涂涂抹抹、文稿似定未定的歌词:
瓷袖冰弦震晚灯.香腮过泪斩花容.七轸肩头凭撕傲.十宣血破涂鬼城.开心自古同一刻.向隅难逢似曾经.莫道前途谁知我.浮萍下自有云停.
后附一行小字:不过如此.
自己坐在那里.坐在那里.呆呆地想了一整天.
这首歌只有意象、情绪、状态.沒有露半点因由.至于附言.不过如此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走.
是为宁守淡泊的无聊吗.是避世独居的孤寂吗.是由奢入俭产生的落差吗.娴墨:大英雄也有脑残时.须知英雄不做大事业.就不是英雄了.天天守着个废物过日子有什么意思.天下男人都记清:姑娘要你少顾事业回家陪她.你要多抽空陪.决不能放下事业.回家守着老婆.难道成天和你聊化妆品和衣服吗.拜托你又不是闺蜜.你可以说女人都是很作的.但世界原本如此.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懂不.出去干点正事去.
她早就在借酒浇愁了.自己是沒有看出來吗.不.自己早就注意到了.或许.正是因为看出來.所以才一直沒有行动.而只是选择了默默地等待、观察吧.
观察什么呢.看她是否真的与自己知心.是否因为京城的经历而产生了变化.是否像她说的那样.能熬得住这寂寞.什么也肯放弃.与自己相守一生.
“相对总无言.启口两三句.情到浓时情转薄.英雄也无趣.”还记得.她在歌中唱过这样的话.这难道不是她心境的写照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话越來越少了呢.
曾经那样炽烈的浓情.也真的会转薄吗.这是永恒的人性.还是我们变了.
原來.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吗.
自己说她或许是爱上了“英雄”二字.可是.自己又怎样呢.
所谓的“归隐”.是否仅是一种情绪的释放.
还是.一种逃避呢.
那么“携美”.也只是这场逃避中一个美丽的符号罢.
自己爱的、追求的.难道只是“千古风流佳话”.而不是她吗.
不是那个剥去了“美人”外衣之后的灵魂、不是“水颜香”这个名字指向的姑娘、那个真真切切、爱着自己的她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她应该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她应该知道……
应该……
错了吗.错了吗.是否是因为太多的“应该”.结果让很多该说的话.反而沒有说呢.
很多自以为可以意会的事.对方真的懂了吗.
停止吧.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下去了.这就是人类的感情.枉费相思.空劳牵挂.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娴墨:人家要实实在在的支票本儿.你倒把自己当粉红浪漫的薛涛笺了.话说多少人看笑傲.相信天天喝大酒的令狐冲能和盈盈过得好的.现实是多半一两年内也要打离婚.这才是生活.作者铸大剑不是为造新梦.而是专门为撕梦來的.这根本不是成人童话.这纯属批判现实主义黑暗圣经.
断剑一挥.劈向虚空.
吴祖啊.原來这就是我的剖肝沥血时吗.
他凝神看了一看手中断剑.腕子抖处.身形随起.断剑青光拓树.败叶卷聚成花.水鸟惊飞落羽.地上走石飞沙.以剑为笔.顷刻间在五棵树上刷刷刷刷削出六十个字.一甩手.“夺”地一声.断剑插入身后树干.
看着这五棵杨树.他眼中流泻出一丝伤感的笑意.无声仰天长哭.泪水斜流入耳.
甩袖猛转身.提气飞纵.瞬间消失在杨林深处.
败叶在空中落下.仿佛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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