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31】一章 哭与笑
一听干事这话.几人都吃了一惊.手扒残窗忙往前看.黑夜中只见水面上果然遥遥地闪出五七条船影.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可怎么逃.
姬野平把红枪长索摸起來.冲上船头.大声喝道:“狗番子.姬爷跟你拼了.”楚原喝道:“小心冷铳.”
对面那几条船本來无灯无火.听这话后.头船上立刻闪出光芒.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喊道:“是阁主么.”
姬野平双睛大瞪:“瞿老.是瞿老.是我.我是姬野平.”
甲板火光将他挂血的雄躯勾出轮廓.对面船上一片激动之声.姬野平喊道:“瞿老.你怎么在这儿.”
对面瞿河文的脸尚瞧不大清.但传过來的声音.却像是被泪水打湿.呜沉悲切:“阁主.属下愧对阁主.我们在龙首崖中了计.除了这几十个兄弟.其它的全都……全都……”
双方越來越近.视野也渐渐清晰.只见前面这几条都是半旧的渔船.木质灰败朽变.瞿河文和几十名聚豪武士各扶兵刃蹲伏在浅舱内.一个个脏头秽面.精神疲惫.血衣都干结在皮肤上.暗暗的与船木一色.只有一弯弯眼白闪着微光.
姬野平一瞧就明白了:陆路关隘甚多.他们这是杀出重围后.偷了几条船.不敢打灯.白天藏匿.晚上趁夜往上游赶.大概还是想奔君山投自己去.一时不禁心中酸透.这时节后方仍不住有炮弹追射而來.瞿河文注意到后立刻反应过來:“阁主.后面有人追杀你.”不等姬野平答话.将手中标枪往前一指:“弟兄们.全船压上.掩护阁主.”娴墨:好瞿老.虽是强弩之末.仍然來之能战.
武士们答应一声.奋力划桨.几条破船嘎吱吱努力迎上來.娴墨:奋力的结果是嘎吱吱.船太惨了
长孙笑迟冲至姬野平身侧往下看去.大声喊道:“瞿老不可.快上我船.”
瞿河文猛一瞧见是他.人立刻就直了.此时双方船只交错而过.他和所有武士却都转头看着长孙笑迟.好像视线都被拴定在他脸上.忽然间.瞿河文仿佛从噩梦中醒來般吸进口气.大声道:“是长孙阁主.他回來了.他回來了.”跟着全船起啸.武士们群情激昂.都狂喜若疯.瞿河文笑着.又似在哭着.大喝道:“弟兄们.杀.”娴墨:瞿河文把未來寄托于长孙身上.和把国家希望寄托于嘉靖“一振作间”的海瑞有何差别.可知作者写瞿老正是批瞿老.批瞿老.正是批聚豪.黑人正黑无趣.妙在侧黑、反黑、浓墨重彩地大黑特黑.
众武士:“杀.”
杀声喊彻了天际.血衣染红了江风.几十人摇着渔船向前冲去.就见迎面几条头角峥嵘的黑舰在收刹中安静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着情况.紧跟着船头光芒骤起.仿佛闪耀着星晨.一时间铳声大作.滚炮雷隆.江面上飞烟走火.水柱腾空.
姬野平手扒船帮极力扭着脖子往后看.知道他们冲入这样密集的炮火中去必无生理.大声吼道:“小方.快掉头.”
方枕诺面无表情.娴墨:君山岛上舍得下姬野平.此时自然舍得下瞿老.小方神勇.更有定力.但在其它人看來.便是不讲义气.
这船已多处起火.残破不堪.别说是掉头.就是速度稍慢一点.挨上几炮就得沉.
姬野平急得把降龙索往身上一围.挺红枪就要跳水.长孙笑迟冲头扑來.拦腰将他一把抱住.姬野平吼道:“放开我..”大身子一摇如同狮子抖毛.长孙笑迟身带剑伤.竟然抱之不住.就在这时.炮声止歇.一片安静.再往后看时.江面上木板浮漂.星火粼粼.瞿河文那几条船已然消失不见.
“瞿老..”姬野平拖着长孙笑迟迈出两步.膝头扎地.仰天长嘶.楚原几人也都脸上起皱.
有干事喊叫起來:“追兵在转舵.”
转舵必然是要使用侧炮.方枕诺忙喊道:“大家小心规避.”
奇怪的是等了片刻.后面并无动静.讨逆义侠舰和官船扎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大家正纳闷间.那些船上火炮轰鸣.火舌乱吐.却都射向身后的上游.并无一颗射往这边.曾仕权从底舱冒出头來:“怎么回事.”方枕诺道:“别管了.天马上就要亮了.这船支撑不了多久.咱们找个地方上岸再说.”
人们不再说话.各找器具扑烟灭火、检视伤亡.常思豪怕秦绝响和萧今拾月冲突.拉着他走下船楼.给他解释当初秦默在擂台上表现如何有异等事.说话间上了甲板.只见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低头蹲在一起.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过來一看.原來二人面前躺着个大头和尚.正是小山宗书.
小山上人的僧袍又湿又脏.胸口有四五个窟窿.后背底下还在不住地往外冒血.显然是打透了.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是在给他念度亡经.
秦绝响冷冷道:“开火的时候.甲板上就他站着沒动.我还以为少林的金钟罩有多厉害.不怕火铳呢.”
常思豪明白.凭小山上人的功夫.避开要害应无问題.但他当时丝毫未躲.显然是被郭书荣华当着众人那一句话勾起了知耻之心.因此自弃了性命.叹道:“人死恩仇两消.别说了.”娴墨:小山知耻与否.倒不好说.不过很显然.他的所做所为.其实也是在东厂摆布之下.有的内情他知道.有的不知道.这是肯定的.利用信息的不对称來摆布别人.让他以为是在做这件事.其实做出來.是达成了另一个结果.这是博弈常态.士心也好.虚荣也罢.只要你有诉求.就能被利用.小郭的手腕高就高在这里.
旁边传來“哧喽、哧喽”的声响.两人同时侧目.就瞧见了背着卢泰亨尸体趴在甲板上的陆荒桥.此刻他面目黑紫.舌头肿大.眼珠往外鼓着.几乎要突出眶來.红鼻子肿得像头蒜.鼻子眼哧喽哧喽吹着泡泡.居然还有一丝活气儿.娴墨:卢泰亨是中毒后咬他.毒隔着一层.发作缓慢.娴墨二:有人舍生.有人偷生.佛门舍生.道门偷生.
秦绝响道:“还活着.这老道命够硬.不愧叫挂枝子.娴墨:道家人称守尸鬼.恰似枝头干果不愿落地.前批过.这陆老儿口口声声都是君父.时时想着挂靠官府.则陆荒桥挂枝之名.实是暗指其依附官家.挂官场高枝之意.”陆荒桥望着他.鼻孔努力吹着气.明显是在求救.常思豪忙召唤曾仕权给他服解药.姬野平远远听见.立刻挺枪窜了过來.秦绝响警惕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姬野平道:“这老家伙心向东厂.不能救.”
一句话提醒了曾仕权:救活陆荒桥.岂不等于多个帮手.他飞身过來横刀摆开了门户.喝道:“老四.我挡着他们.你去上药.”方枕诺喝道:“二哥.”姬野平正挺枪要刺.听这话一扬脸:“你又要干什么.娴墨:又字.便是对小方刚才未停船救瞿老不满”方枕诺:“二哥.咱们大伙尚未脱离险境.现在既在这一条船上.合当同舟共济.这时候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谁也不许争.曾仕权.你也把刀放下.”
曾仕权照量一下四周.现在厂里这方面.除了康怀和那十几名干事.再沒别人.姬野平那边还有长孙笑迟、楚原、胡风、江晚、燕临渊父女在.从实力上论比己方为强.况且秦绝响、常思豪只能口头劝劝.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更不会伸手.真打起來.还是吃亏的面大.因此顺着方枕诺这话头.将刀缓缓放低.
燕临渊伸手拍了拍姬野平的肩膀:“经随权变.暂时先听小方的吧.”
康怀走到陆荒桥近前蹲下.先把卢泰亨的尸身小心扒开.又掏出瓶药膏來.扯布蘸着.给陆荒桥抹在脖颈的伤口处.侧头道:“要彻底解毒.还缺一样药引.”常思豪:“什么药引.”康怀:“童男的小便.”说着把眼转向秦绝响娴墨:无知无欲者为婴.知笑者为孩.明爱敬而未经人事者为童.在场谁是童.笑话來了.
秦绝响乐了:“别瞅我.这事儿和我沒关.”娴墨:家里一群婢女同时打喷嚏.一个娇羞说:哎呦.谁念叨咱们.另一个脸蛋红红:准是少主爷想咱们了……嘴笨的.你说是不是.嘴笨的:咱们都是死人了.快闭嘴吧!(闻此言一群婢女之魂大彻大悟.黯然飘走……)
康怀转头.目光往船楼二层豁口处扫.落在程连安脸上.
程连安咕嘟咽口唾沫.眨眨小眼睛:“我……我都尿出去了……”娴墨:刚才吓的.袋袋割去.沒地儿存尿了好可怜.
方枕诺好像什么都沒听见.表情淡定地察顾着江面情况娴墨:小方可能不是.也可能是.但斯文人岂能当众小便.常思豪喊道:“萧公子.萧兄.萧公子.娴墨:快來抓二十五岁大处男”沒人回答.一干事扯着帆绳在空中指报:“他在船尾.正冲江里撒尿呢.”娴墨:围观位置卖票中.可乐五元送苞米……常思豪忙道:“快让他留点儿.”娴墨:囧囧有神的作者.囧囧有神的小常干事摆荡着.手搭凉棚又往后瞧瞧.转回脸來:“……尿完了.”娴墨:囧囧有神的猴哥……不.干事哥……
秦绝响笑看着陆荒桥:“嘿嘿.人一倒霉那可沒得说.连口尿都要不着.”
常思豪直了直.忽然左手拳一砸右手心儿:“嗨.我怎么忘了.”转眼向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望去:“上师.国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有麻烦你们两位了.”
索南嘉措瞧瞧火黎孤温.火黎孤温瞧瞧索南嘉措.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小不自然.索南嘉措道:“侯爷不知.我们藏地佛门要修密法.这个密法之中呢.离不开乐空双运.这个乐空双运.需要明妃配合.这个配合的具体过程呢.是这样的……”“咳.嗯.”火黎孤温道:“简而言之呢.就是……我们都不行.”娴墨:密法光明殊胜.何以害羞.有羞就是有弊.索南嘉措半世英名也堕落了……佛门啊佛门.一泡尿.把所有人的真德性都照出來了.
这两个人当初被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劫持.心里多半尚存芥蒂.不过此刻看起來又不像说假话.常思豪迟疑着移开目光.周围干事们脸上笑容坏坏的.这些人横行无忌.平日必是花窑里的常客.更沒有半点指望.
甲板上一片安静.姬野平忽然觉得有些怪异.瞧瞧长孙笑迟.又回头瞧瞧楚原、胡风等人:“都看我干什么.”
常思豪忍着笑意:“看來大家都很了解你.”姬野平大感窘迫:“我才不是……”娴墨:越是处男越吹自己是情场老手.这心态真真地理解不能索南嘉措道:“看他偌大年纪.受此苦楚.于心何忍.阁主若是能救.还望不计前嫌.”
陆荒桥趴在甲板上.鼻孔“噗哧噗哧”喷着气.眼神里带着乞求望來.哀怨如病癞缠身的老狗.
看着他这副样子.姬野平好像想起了什么娴墨:多半是龙波树死前苦状.凝了一凝.猛地转过脸去:“别找我.”拨开长孙笑迟的手.大踏步走向船头.
常思豪明白.姬野平是指不上了.这时节.一块黑紫的肝从陆荒桥嘴里胀出來.好像死婴正被挤出老妪的产道娴墨:苍天啊.你弄死我吧弄死我吧弄死我吧.忘了这章有这段儿了.早想起來早跳过去批下章了.人们知道那不是肝也不是死婴.而是他的舌头娴墨:你还解释你还解释你还解释..一时不忍相看.都移开眼去.陆荒桥满心绝望.嗓子眼里嗬嗬两声.沒了动静.娴墨:是噎住了噎住了噎住了……抚镜相看泪眼.谁在无语凝噎……
“唉.”曾仕权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各位.请把脸都转开一下.”然后伸手开始解裤带.
这下连康怀都愣了:“老三.你开什么玩笑.”
曾仕权有些颓丧:“玩笑.你看我像么.”娴墨:亮了……娴墨二评:上文小权回忆往事.上上文小郭训他是带那一句.再上文君山岛上耍小方.与此时这一泡尿都有联系.里故事也分宾主.主的与主线剧情有关.宾的则是小枝.不影响剧情.这一泡尿却是宾中主、主中宾.两者兼有.
他那张老脸就像此刻的天空.正扩展出一片鱼肚色.白里透着青.青里带着白.有些惨淡.又渐冲和.
天空中月影还在.像粉扑拍过的疤痕.虚假而落寞.
一阵风吹來.
天.亮了.
娴墨:终于亮了.真是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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