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077】七章 算账
火黎孤温和把汉那吉都道:“请讲 ”
常思豪将二人托起 拉着他们的手 一时倒沒了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 这才缓缓道:“我有个结义兄弟……”
火黎孤温和把汉那吉静静瞧着 听他说了这一句又复顿住 都有些不知所谓
常思豪道:“我这兄弟……心地原本温柔善良 可是外表又常常显得骄狂任性 甚至偏激极端 很多事情 办得让人难以接受 我曾经几度想要与他断了这份情义 可是后來渐渐明白 只因为我们站的位置、角度不同 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也就都产生了偏离和差异 在我看起來是错的 在他眼中却未必不是对 【娴墨:本是说服二人 却以绝响起课 此非用诈处 是见景生情 有感而发 】”
火黎孤温和把汉那吉沒有说话 一时各有所思
常思豪望定二人 语速变得轻快了些:“其实国与国间、教与教间、人与人间都是一样【娴墨:说此 其实是在说彼 作者惯用此技 此时说二人 正是透小常对绝响的态度和心路 一笔又作两笔用 】 瓦剌和鞑靼既是兄弟之邦 兄弟间难免磕碰绊嘴 信仰不管红白黄黑 都是一花六叶 佛法分枝 想來杀生造业非佛所愿 兄弟相攻 有违人伦 不一样的人 彼此想法不同也属正常 又何必强求呢 劝服、说服、制服、征服 都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 不免造作 大家各退一步 彼此尊重 求同存异 相安无事 这样不是更好么 ”
把汉那吉道:“恩人好话 把汉喜欢 一克奶奶不要打 钟金奶奶不要打 把汉也不要打 出兵瓦剌、大明 爷爷要打 沒办法 鞑靼人 追水草、云彩走 自在 把汉喜欢 汉人 住房种地 不动 死死的 你们喜欢 把汉不喜欢 抢來干什么 ”
火黎孤温低下头 缓缓将手回抽:“侯爷开示 皆为至理明言 只是小僧虽身为国师 却也作不得绰罗斯汗的主……”
常思豪及时拉住:“其实谁又能做得了谁的主呢 做不了别人的主沒关系 重要的是能做自己的主【娴墨:主也分怎么做 如绝响般 便成任意妄为】 国师放心 在下绝不是想让你们做出什么背叛本国的事 而是希望你们都能平静地坐下來 商谈问題 解决问題 不要一味地诉诸武力 ”
也先死后 瓦剌国力早已大不如从前 加之近年來与鞑靼时有冲突 一直得不到休养生息【娴墨:元末各部分裂 相互攻击的事 思來最让人痛惜 天下蒙古儿女是一家 何苦如此 倘当年能同心协力创建联邦 则如今之中国必横跨欧亚 真真成天下第一大国 岂会有甲午遗恨、港澳巨耻、外蒙之裂 鉴古思今 国衰如此 唯仰天长泪而太息 扼腕泣血 流红满目 哽不能言 】 国中茶铁丝绢等生活用品匮乏 绰罗斯汗总是派兵到边境掠夺 火黎孤温认为这是大明禁茶无理在先 也觉得不算不对 但他毕竟是佛门弟子 对于将一切都诉诸武力的作法并不完全赞同 常思豪刚才虽然在给他两家劝和 沒提大明 但他又如何不明白这言外之意 沉默良久 说道:“侯爷的话 小僧句句明白 这次五方会谈 小僧不再参加 这就回去 劝说绰罗斯汗修明养德 不再妄动刀兵就是 ”
常思豪笑了:“国师奉命而來 半途而返 岂不是要遭你家汗王责怪 ”火黎孤温一奇:“那侯爷的意思是……”常思豪道:“这次会谈也算一桩盛举 在下闲來无事 倒也想过去看看 ”把汉那吉高兴起來:“明白了 咱们不打 别人底总是要摸的 国师 恩人 咱们坐下详谈 ”常思豪笑道:“什么恩人恩人的 都是好朋友 兄弟相称就行了 ”将剑收入鞘中 把汉那吉笑道:“好 好 以后叫你 一克常哥 ”常思豪奇怪:“什么一克常 ”乌恩奇笑道:“一克就是大的意思 ”常思豪心想:“原來如此 那干脆就叫大……还是算了 大肠小肠 可都不怎么好听 ”
三人在篝火边坐下 火黎孤温拿出药來给把汉那吉包扎了伤口 双方握手言和 众鞑子、胡僧也都起身站好 消减了敌意 火堆边插着不少木棍 上面有鱼 此刻烤得又酥又香 常思豪拔起两串 分递给火黎孤温和把汉那吉 自己也拔起一串 忽然瞧见旁边那几个水贼 说道:“把你们几个倒忘了 刚才的账还沒算呢 是谁伤了小王爷 还不出來请罪受死 ”
方红脸、瘦子等人缩颈互瞧 各退一步 把女头领露了出來
女贼回头瞧瞧 骂道:“沒义气 ”
胖结巴过來抱住了她肉滚滚的胳膊 泪流满面:“嫂 嫂 嫂子 你 你 你……”
女贼心潮起伏 感慨万千:“打仗亲兄弟 患难见真情 好兄弟 嫂子总算沒白疼你一回 ”
胖结巴:“……你保重 ”说着撒开她胳膊 躲到了方红脸和瘦子一边
女贼头呆然望他一会儿 却又呵呵哈哈地笑了出來 扭回脸把小辫往后一甩 向前走了两步 在篝火堆前站定 道:“自打走上这条道儿 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來吧 给我个痛快 ”
常思豪心想你抓住别人肆意折磨 轮到自己却想要个痛快 当真可笑 说道:“小王爷 你來处置吧 ”把汉那吉对她这副“英勇就义”的态度倒很是赞赏 不管怎么说 对方毕竟是个女人 况且此刻又是当着常思豪的面 下毒手报复 未免掉了身架 当下摆了摆手 女贼头愣了一愣 明白了他这意思是不再追究 当下一伏身 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柴來 扯开襟子 露出丰肥硕大白花花的两片胸脯道:“王爷大度 今日奴家多有得罪 这些算是还你的 ”说着哧哧连声 在自己胸前烫出三个大疤來 【娴墨:烫你一个 还你三个 前写把汉烫完好像多个乳晕 她这烫完又成什么样 晚上有人要花眼……笑死了】
把汉那吉对她本來还存着两分气恼 此刻一见她这举动 眼中立时闪出敬意:“好气概 值五百两 ”打个响指 朝下人要了一袋马**酒递过
女贼头接过來仰头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红着脸抹了把嘴 交还皮袋 将大肥手朝几人一拱道:“蒙王爷看得起 这可多谢了 小奴娘家姓张 小名爽儿 在家排行十三 因而人们都管奴家叫十三娘 因从小个子就大 又常常被人叫‘大爽’ 也沒啥子家当 就是这一条船、十來个兄弟 靠着江边干些吃老行的生意 在江湖上混迹几年 还得了个浑号叫‘六斤半’ 本事沒什么本事 就是因为奴家这两颗** 每颗都有六斤多的缘故 ”
众人对她身世原无兴趣 可她这人自來熟 这么一通介绍 又是呢称又是绰号的 把大伙都逗笑了 张十三娘丝毫不以为意 又接着道:“本來长江这条线上 中下游一带属聚豪阁吃得开 奴家也多次想去投奔 却不成想他们打着除暴安良的旗号 居然里通外国做汉奸 那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了 侯爷若要对付他们 有啥子用得着处 倒可尽管吩咐 奴家一定尽力 ”
常思豪向河湾望去 见她那条大船的船头侧面漆着奇相元珠【奇相是蒙氏之女 盗得元珠沉江 死后成神】【娴墨:上为作者原注 船用此名 大不吉利】四字 三桅五帆 甚是阔大 便道:“别说 你这船也不小 说用还许真用得着 不知你们最远能出航到哪里 ”张十三娘大手往肚子上一拍 震得两只“六斤半”乱颤 打包票道:“那还有限制吗 几位只要坐 管是洞庭太湖、苏杭二州都无问題 若不是官家封海 送到东洋南洋 那也无妨 ”
常思豪哈哈一笑 让她下去裹伤 自己和火黎孤温、把汉那吉围着火一边吃鱼一边商量下一步打算 聊了几句 倒忽然想起件事來 问道:“国师 你们收信和出发时间 总不能是同时吧 怎么这么赶巧 和把汉王子碰在了一起呢 【娴墨:小常此时心细如发】”火黎孤温瞄了把汉那吉一眼 倒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把汉那吉笑道:“一克常哥问 国师就说嘛 奇怪哩我也 ”
火黎孤温道:“实不相瞒 小僧未起身之前 便已收到了王爷的出行路线和随行人员名单 ”
把汉那吉“喔”了一声:“国师在我鞑靼 奸细安排的 很厉害么 ”
火黎孤温摇头:“报讯者并非我们的人 ”把汉那吉奇怪:“那是谁 ”乌恩奇忽然脸现异色道:“还能有谁 ”把汉那吉恍惚了一下:“赵军师 ”乌恩奇道:“如今军政要务越來越多地转到钟金哈屯和您的手上 他和李自馨、王廷辅一伙岂能安稳 之前搞的那些小动作也不必提了 沒想到这次居然敢下此毒手 ”火黎孤温又摇了摇头:“也不是他 ”这下把汉那吉和乌恩奇都愣了 火黎孤温望着他俩:“是大王子黄台吉的手下 ”
把汉那吉霍然站起:“挑拨离间 你 ”
火黎孤温望着篝火坐定不动 耳上金环液体般映火流光 与笃定的双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把汉那吉还想吵闹斥责 却被拉住了胳膊 侧头看是乌恩奇 猛一抖手 同时眼珠瞪起 大有嗔意
常思豪在他腿上拍了一拍 笑道:“先坐下 有话慢慢说 何必如此急躁 ”【娴墨:前文徐阶分析在先 小常心中早有数 故此一笑闲淡之极 】
把汉那吉喘了几口粗气 缓缓坐了下來 这倒让乌恩奇有些意外 这小王爷乃是俺答的孙子 性急脾气又大 平时谁也不敢违拗 因为从小喜欢摔跤 便认了自己做老师 两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大 可以说亦师亦友 关系最好不过 平时说什么他都听 不想今天他对自己來硬的 却对常思豪如此服帖
其实乌恩奇号称“至诚勇士” 名满草原 而自打去年和常思豪交过手后 回到草原便常和把汉那吉讲起常思豪的厉害 因此把汉那吉也是十分向往 今天相见之下心中又是欢喜 又是崇敬 拿常思豪便当成了偶像一般 加之刚才又被救过 所以对他什么话都听得进去
乌恩奇见他坐下來 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些 这才说道:“小王爷 今日火黎国师交了底 咱们又是当着常侯爷 大家不如把国家、身份都抛开 说几句知心话 ”把汉那吉点头 乌恩奇让手下走远一些 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王子黄台吉是你的大伯父 也是我的好朋友 夹在你们之间 有些话我本不好讲 小王爷 远的不说 就说最近一次 大汗派你出兵瓦剌 你可知道背后的推手 ”
把汉那吉道:“爷爷说带兵我去 为增加经验 亲近士卒 推手什么 哪有 ”
乌恩奇道:“出征瓦剌并非易事 大汗本不愿让你亲去历险 此事是在大王子力荐之下 他才允可的 而且这之前 在大汗流露出要你接任汗位的意愿后 大王子曾派出人去与各部属秘密接触 还亲自來见过我 旁敲侧击 试探口风 ”
把汉那吉两眼有些发直 一时沒了声息 乌恩奇乃是祖父俺答汗的铁卫营大统领 忠心不二 和自己又好 纵是谁來挑拨离间 他也不会
乌恩奇接着道:“其实大王子最初向大汗提请时 本來想要你带兵去攻打大同 报去年兵败之耻 明军火器厉害 他岂有不知 大汗极力反对 他这才又以锤练你为名 把攻击地点改成了瓦剌 那场仗双方打成平手 你沒有出事 这一趟出使五方会谈 大王子便又撺掇让你來办 钟金哈屯看出其心不善 因此向大汗建言由我陪你同行 就是为了防备有人加害 不想大王子虽沒自己动手 却又早派人把这消息传给了敌国 其意也就不问可知了 ”
“原來如此 ”火黎孤温沉沉地道:“看來我瓦剌倒成了借刀杀人之刀 小僧也糊里糊涂 堕入大王子黄台吉的计中了 ”【娴墨:绝响大伯护孩子 唐根大伯管孩子 把汉大伯要杀孩子 秦逸看着文秀 其实阴深 自己妹子都不服他 唐墨显为人憨大 实际也真实在 本色如一 家人虽看他是草包 却听他指挥 连唐根这叛逆期的都服管 黄台吉武勇粗野 其实勾勾心也不少 但论诈远不比秦逸 使坏还是被别人挑唆起來的 而且是对自家侄子使 这不但是蒙汉不分 而且是内外不分 显然心里沒个谱 同是大伯 个个不同 **入妙 可惜程连安沒有大伯 陪写一个想必更有趣 】
把汉那吉霍然而起 瞪火怒道:“回去 算账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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