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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本068】八章 君臣逗


  

  小林宗擎臊得满面通红支吾难发一语

  秦绝响说话又硬又冲里头还不时夹引两句佛经调侃常思豪听來颇感好笑然而虽觉他有些过分却也沒加呵止此刻见小林宗擎实在尴尬便接过來给了个台阶道:“少林武当两派前辈以出世之身做入世之事不求自了发愿惠人这也是一件好事”见小林宗擎合十表谢便又伸掌虚隔继续道:“不过朝廷大事非是在下一力能为还请大师善言回复上人就说常某无能只恐要两位前辈失望了”说到这里起身一招手:“绝响你陪大师坐坐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失礼了”

  小林宗擎抬手在空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满脸失落犹豫一下想往外追秦绝响横过來笑嘻嘻地扳下了他的胳膊口里道:“大师远來辛苦怎好这么就走呢说什么也得吃过饭才成要不然传扬出去岂不要旁人说我们兄弟太不知礼吗來人哪准备素斋”

  小林宗擎拿他毫无办法更无心饮食想着等常思豪回來再劝说几句只好陪笑捱着不多时素宴在观鱼水阁摆下秦绝响嘻嘻哈哈地敬酒夹菜每听小林宗擎说到正事便东拉西扯避而不谈饭罢换茶起身离开片刻回來手中多了一个信封按在桌上往前一推坐下笑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來少林寺里香火也不甚兴旺我说那些话时也沒考虑到贵派的苦衷对大师和上人实有不敬这点小钱拿不出手不敢说给少林的布施只当是大师回程的一点路费罢”

  小林宗擎瞧瞧信封瞧瞧他变了脸色问道:“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常盟主的意思”

  秦绝响笑了:“是应该准备两份意思的不过我们兄弟既是一体那不管谁的意思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小林宗擎道:“小僧不是这个意思……”

  秦绝响道:“你我其实都明白彼此心里的意思说得太透大师不觉太沒意思吗”他笑了一笑又道:“哦对了如今我大哥的身份毕竟不同往日什么盟主之类的名头还是少称呼一些为好至于下官么一个小小千户倒无所谓的”

  小林宗擎面如铁凝僵了好半天起身合十一躬扭头便走

  水廊下人影交错刘金吾半拧着身子走了进來【娴墨:显然是在看和尚背影】到了桌子近前见秦绝响坐在椅上不动不摇眯着柳叶眼冷笑便问:“那和尚谁呀”秦绝响一笑:“來化缘的嫌给的少气走了”刘金吾回头瞧瞧又捡起桌上信封打开小缝瞄了一眼道:“五百两还嫌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秦绝响笑了:“说得好我发现咱俩越來越能说到一块儿去了这钱他不要咱们自个儿花走找个地儿喝场花酒去”

  刘金吾笑道:“你兴致倒好”把信封往桌上一扔道:“不过今天是不成啦我二哥呢”秦绝响道:“有什么事”刘金吾道:“皇上找他有话说哩”秦绝响让下人通知常思豪找了一圈不见人影门人报说侯爷早就一个人出去了似乎奔的是独抱楼方向秦绝响左右无事便陪着刘金吾到独抱楼來找人答侯爷确实來半天了一进來就把邵方召了去不知谈些什么

  两人上了二楼逛一圈找到赌场套间果然常、邵二人俱在常思豪听说皇上相召便起身随刘金吾进宫见驾秦绝响把他们送出楼外笑着问背后的邵方:“你们刚才聊什么來着”邵方道:“嗨也沒什么正经事儿闲聊天儿呗”秦绝响回头瞄了他两眼背起手來道:“嗯我大哥刚进京的时候是你全程接待比别人是要亲近不少呢”邵方笑道:“哪敢说亲近反正脸儿比较熟就是了”

  秦绝响鼻孔中“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忽然一反身和他贴了个面对面

  邵方明显惊了一下怔磕磕一动不动

  秦绝响错开他的眼神两手抻捋着替他把衣领掩了掩又轻轻由上到下地拍打着他衣服的褶皱口中慢慢悠悠地道:“独抱楼不比倚书楼这地方人多钱广是支柱也是体面楼里伙计新召的比较多现在这人心又难测一些欺瞒哄骗、顺手牵羊的事也是难免管事的须得耳清目明才能通达上下把人带好秦家这点产业置得不易里里外外的还得你这丹阳大侠替我多多费心了”【娴墨:原來是于志得管这边显然现在往上提了】

  他把通达上下四字说得稍稍重了一些邵方眼珠略定立明其意施礼道:“是蒙总理事您如此信任属下敢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刚才跟侯爷聊天听他问起些京中旧闻前几任阁老的情况我这边回答着心里还想着楼里的事儿呢”【娴墨:想事是宾当主话说透小常所问答案是主却带着说邵大侠好会说话】

  “前几任阁老……”秦绝响闻言身子微微一顿随即无事状缓缓缩回了手去点头微笑道:“大哥就是我我就是我大哥对待他和对待我是要一样的他问的问題也都要小心回答不可敷衍搪塞不过他是侯爷的身子事情太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要仔细斟酌不要让他烦心才好【娴墨:说这话得给个分寸不给分寸那就等于在说“什么也别说”】”

  邵方睃着他表情垂首道:“属下明白”【娴墨:明白什么了“不给分寸就是啥也别说”下回小常还能从他嘴里得信息么沒了试想严嵩在上时底下事能知多少徐阶又能知多少隆庆呢更完了所以隆庆干脆來个撒手底下事底下干我不管了盖因想看看到的也是假象所以我只要成绩怎么搞你们自己着量着办小郭屋里摆个菩萨千手千眼以他的智商必以此为负担但皇上自己去当瞎子你就得当他的眼睛当他的手得到权力的同时得到的还有负担】

  常思豪随刘金吾在宫院中穿行只听一缕萧声在空气中穿荡仿佛无形的香气悠悠然令人心旷一直來到万岁山下有内侍接引着二人來至山腰只见隆庆在小亭之中侧身靠柱远眺宫垣【娴墨:帝王自有仪态岂能倚门靠柱此非写其姿态是以象征法暗示隆庆自身无能唯会用人徐阶一去令其顿有所失故生倚门靠柱之态是思贤人替他撑住大明江山也】亭下右手方向设一条黑色几案上面横着一张七弦琴郭书荣华跪坐几后身直如碑洁白修长的手指扶着一管玉萧轻轻吹奏曲势滑柔若春风度柳、秋水流绢【娴墨:两人姿态皆可思荣华受宠除办事妥帖外岂无别因】

  常刘二人不敢打扰皇上远远停步隆庆瞧见笑着打起招呼:“贤弟來得正好随朕一同欣赏荣华这曲‘风萧吟’”常思豪走近施礼向旁边瞥了一眼笑道:“督公雅情高致吹出來的曲子我这老粗哪听得懂呢”曲声少歇郭书荣华微挑二目含笑道:“乐乃心音欣赏与否还要看彼此是否心有灵犀吧”

  隆庆一笑拉着常思豪落座刘金吾侍立于侧郭书荣华搁萧就琴盈盈含笑仪态从容衣袖展处掬水弄波般的琴声自指尖轻泻而出

  待一曲奏歇几人心中汩汩如流从一种幽逸清远的心境醒拔而出隆庆象征性地合掌轻拍了几下叹说道:“还是荣华这手琴能解朕之心愁啊”

  皇上心里有愁事做臣子的自当要相询解忧常思豪听出话外有音却不來接这下茬儿顺水推舟地附和道:“郭督公不仅萧吹得好琴抚得妙办事更是严谨妥帖有他提督东厂监管天下皇上自然高枕无忧”

  隆庆道:“可惜世间荣华只有一个朕是处处用得着他他却分身乏术啊”

  常思豪不动声色继续往偏里引道:“听说内阁中事务繁冗李、陈、张三位阁老忙得团团打转莫非您是想将郭督公提入内阁么”

  隆庆摇头失笑:“东厂与内阁权责迥异互不相通就算荣华都能拿得起來谁又能拿得起东厂呢朕也是看他一个人无法琴萧合奏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常思豪一副不无惋惜的样子:“内阁中每日处理天下大事任重繁忙想來徐阁老之所以会一病不起也是累的现在除了张阁老年富力强其它两位阁老的岁数其实也不算小了能早日提个人进去替他们分担一二也好”刘金吾一听心里便有了方向:听这话音常思豪显然是有意推荐人选此刻用话引逗只须皇上给个话头儿他就要顺杆儿往上爬了

  隆庆沉吟一下说道:“贤弟说的也是不过六部之中官员紧缺一时也难找出好的人选阁臣不比旁人须得威望素著百官服膺才好若是贸然点选群臣不服届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常思豪清楚他这是怕自己胡乱荐人先堵了道以免说出來双方尴尬笑道:“政治这东西学问大我这老粗就不大懂了不过我总觉得百官服不如民望大就拿以前的郭阁老來说吧单只一件‘仁义巷’的事他在我们这些老百姓心里那形象可就比别人高大得多哩”【娴墨:郭朴事虽流传甚广小常倒真知多半是和邵方聊天刚聊來的】

  郭朴当年在朝为官以清正廉洁著称留下很多逸闻趣事在民间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仁义巷”的故事起因是郭朴老家安阳的宅子被邻居挤占了一墙之地两家打起官司互不相让郭夫人便派家人捎信到京师请求身为阁老的郭朴出面撑腰郭朴写信一封回复夫人展开一看上书:“千里捎书为一墙让它几尺有何妨万里长城依然在【娴墨:清朝张廷玉之父(凭记忆印象是他待考)也曾有此诗写作万里长城今犹在两故事极相近但从年代上看显然后者是抄袭前者但今犹在比依然在要好听些】今日不见秦始皇”于是大感惭愧不但撤诉还将家宅争挤处向内缩进三尺让给对方使用这件事情流传极广不管朝野民间都传为美谈

  隆庆对此自然也是耳熟能详微笑道:“郭阁老乃端方长者处世为人确是有口皆碑的”常思豪笑道:“原來您也挺怀念他哎郭督公你的消息灵通不知你这位本家阁老【娴墨:本家可笑原是国事偏扯得像家长里短是粗人声口】退职之后都在干些什么呀”

  郭书荣华微微一笑:“荣华虽与阁老同姓出身却低微得紧不敢受侯爷这份抬举了这一年多來郭阁老回到家乡淡守田园倒是十分清闲自在”常思豪“哦”地应了一句转回头道:“既然郭阁老闲居无事皇上何不将他请回來主持政务以他的威望和能力应该是上合天意下合民心的”

  隆庆目光遥远定了一定轻轻发出一声喟叹郭书荣华道:“侯爷有所不知当初郭阁老申请休退之时皇上再三挽留但郭阁老连上三道奏疏去意甚坚皇上也是沒有办法这一年多來他以种地养花为乐只怕多半是不愿再重新出头的了”

  “是这样吗……”常思豪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皇上想用一道圣旨过去总是能把人调回來看现在隆庆这副样子显然是沒有这份心郭书荣华的代答也不过是托辞罢了当初郭朴是受了高拱的牵连被迫休退此时徐阶刚走就起复郭朴不免有扇徐阶耳光的嫌疑看來皇上考虑的也许更多是彼此的脸面”

  就在他陷入沉吟之际刘金吾说道:“皇上经侯爷这一提醒我这才想起來高拱高阁老回乡养疾算來也有年余了”

  这话说得闲闲冷冷似有意更似无意让隆庆微微一怔【娴墨:非真怔也实大戏子】常思豪则更感意外自己刚才表面说郭朴其实意在高拱无非是想引逗一下看看皇上对于下野臣子的态度如何、有沒有再召回的希望而高拱与徐阶是对头的事刘金吾最清楚不过也必然知道此事敏感不易让皇上回答此刻他偏偏毫不避讳地提及明显是在替自己开这个难张的口了

  隆庆鼻孔中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就凝住不动了常思豪不愿让场面陷入尴尬便侧头问:“高阁老不是辞职休退了么怎么又说他是回乡养疾”郭书荣华衣袖在琴弦上轻轻一拂笑道:“哦侯爷有所不知当初皇上准高阁老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尚书、大学士衔回乡养疾严格说來并不算致仕【娴墨:类似今之停薪留职】”

  常思豪登时心领神会:按邵方的说法高拱在皇上做裕王时便是他的老师两人感情深笃远非他人可比是以当初高拱虽是被众言官攻击下野皇上却给了他相当的遮护和脸面既是“养疾”那么病好自然就可以回來但以高拱的身份想要回來只说病好是不够的还必需要皇上的一道旨意这样才不至于灰溜溜的难看那么此刻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为什么表情里又充满犹豫呢像他这种人物高瞻远瞩一切都是向前看的也许不仅仅是出于要维护徐阶的脸面问題而是怕这个旧日斗败的阁老一回來就要携威带怨和群龙无首的徐党斗个乌烟瘴气、你死我活吧据邵方说这位高肃卿向來以雄才自许性情刚直做风硬派是出了名的皇上和他相处多年彼此之间了解太深了

  只见隆庆仰面望天发出自嘲般的一笑:“方才一曲忘忧不想片刻间此心又乱起來了呢”刘金吾目光有些闪烁低首道:“奴才多言扰了皇上的清兴”隆庆摆了摆手示意与他无关转向常思豪语态深沉地道:“徐阁老刚去事一切还当以求稳为要至于内阁中补充人选朕还要仔细斟酌再思再想好在如今三位阁老虽然累些也还支撑得住”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气氛沉重了些笑了一笑向旁边招手内侍端來托盘将一只银提玉盖翠金壶和两只羊眼琉璃杯放在桌上隆庆亲自把盏将两只杯子斟满引手道:“贤弟请”

  常思豪谢了恩拈起杯子瞧瞧这杯太小大口一扬就沒了只好也学隆庆的样子细细地啜了一口然而酒液只在舌尖一转眼睛不由得微微亮起

  隆庆瞧着他这表情笑了:“怎么似乎这酒的味道贤弟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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