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065五章 旧时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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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下载WWW.XsHUOTxT.Com)(tXT下载WWW.XsHUOTxT.Com) 冯保道:“是.是.当时他动手时只这两下.却打得惊心动魄.是以隔了这么多年.奴才还记得清清楚楚.”
常思豪心道:“冯保不懂武功.这打斗情景.行家一听便明.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定然编不出來.多半倒是真的.”
长孙笑迟道:“这程举子所用拳法.乃是山西走镖护院人常习的一种古拳.简拙实用.近身技为主.莫非他是山西人吗.”冯保道:“正是.俊亭兄的原籍是山西太原府人氏.一开始见他.口音较浓.有些话还真听不大明白.我后來问过他怎么会功夫.他说那都是小时候.跟着同街一个老汉练着玩学來的.老汉教了他一些.告诉他武者不祥.念书才是正事.煅练一下身体就行.便不再教了.他还笑说沒想到十多年不练.用起來倒还顺手.”隆庆道:“嗯.国家太平显文臣.国家有难靠武将.都有用.想來那野老是个失意人.看法未免偏颇.后來怎样了.”
冯保道:“奴才当时很佩服他.便想和他学拳脚.他不教.告诉我还是读书为上.自己也是每日苦读.大试之后看榜归來.他怀里抱了小缸似地一大坛酒.朝我要了一碟咸豆腐.进了屋去便开始喝.我一看他喝酒.登时心里高兴.知道他必是考上了.就说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只吃咸豆腐.咱们应该弄几个菜好好庆祝庆祝.他也不瞧我.更沒有表情.一碟咸豆腐吃尽了.便再要一碟.这样一碟一碟.一碗一碗.终于喝得大醉.我一看这情形.心里也就明白了.”说到这里.他缓缓叹了口气.
几人听到这里也都猜到答案.一时都沉默无语.
只听冯保叹罢续道:“第二天日上三竿.他还沒起.我在早市出摊回來.去他那屋去瞧.才发现他两眼发红.说不出话.额头烧得厉害.请來医生一瞧.说他是外寒内燥.心火过盛.给开了药方【娴墨:开方就错了.多半又下些黄连黄柏之类.患者春天考试失利后发病.两眼发红是夜不能寐血不归肝.说不出话是心火上喉.情志郁燥附春日阳气升发之象顺势而起.既住在豆腐房.每天喝些豆浆.再割些猪肉、猪血块以宽汤炖豆腐吃即可.既滋阴.又润燥.以药压火.如同烧红锅里扔冰.岂有不炸.倘身体好抗得住.火不得发.串至别处.又成害.所谓按倒葫芦瓢又起也.】.打这之后.每天叔叔去出摊.我就在家里照顾他.过了半个多月【娴墨:此吃错药故.不吃药.快则两日.慢则七日.必大安.】.这才好转.他对我很是感激.说我心眼好.可惜沒什么可以给我的.想和我结为兄弟.我一直很服他.自然高兴.当时家里沒有香炉.我们是拿了三根檀香.插在了一块豆腐上拜的神.当时他还说.咱们这香炉干净.清清白白.比别人的都好.还说他虽然落榜.可是得了个兄弟.也是一样高兴.”
常思豪暗思:“反正程大人已经过世.这些话你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然而瞧冯保说得流畅.又不像是现想现编.心下也不禁狐疑.
冯保道:“结拜之时.程大哥说他姓程名允锋.字俊亭.我当时只有名.还未有字.磕完头之后.便央他给我取一个.他想了想说:‘我字俊亭.亭者.含均衡正直之意.这样吧.我便给你取字‘永亭’.希望你永远做个正直的人.’皇上.奴才这‘永亭’的字.便是从此而來.”
隆庆听了.点了点头.
冯保继续道:“我当时高兴得不得了.劝他说这次落榜.还有下次.也不用灰心.他笑了一笑.沒说什么.沒想到第二天.他便不告而别.在桌上留下一个纸条.上面写了十个字:‘英雄今脱彀.不枉等头白.’.
隆庆一脸失望:“看來他是不会再赶考的了.”
常思豪问:“为什么.”隆庆却沉默不答.
长孙笑迟解释道:“他这话大有來头.当年隋朝创立科举之前.做官的人都是世家、门阀.代代相传.极为看重门第.而贫寒之人.则无做官的机会.后唐太宗改制.天下举子不论出身.只要考试过关.便可做官.是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常思豪点头:“唐太宗是好皇帝.我知道的.”长孙笑迟一笑:“是啊.人们都道是唐太宗任贤用能.求才若渴.可是一日他瞧见新科进士在榜下走过.大为高兴.随从以为他见国家召來才子.所以高兴.他却说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意思是..天下的英雄们.你们都入了我的圈套了.”
常思豪很是奇怪:“他找來人帮他治国.又说他们上了自己的当.这不是奇了怪了吗.”
长孙笑迟目光里情绪有些复杂.说道:“你想想.有才华的人都去读书考试.以为进身之道.可是每次考试能中的人又有几个.一年年地考去.人也一年年地老去.人的心思都用在考试上.就不会有人想要去造反了.后來有人看明白了太宗之心.才写诗感叹:‘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点明了科举就是一个当.赚的是天下人的青春年华.程允锋诗中之意.便是不再上这个当了.”
隆庆摇头道:“他只是三次落第.便这般心灰意冷.性子还是躁了一些.须知十年读书.十年养气.土内藏金.终有露时.”
常思豪心想:“这简单的道理我一听都明白了.你却还糊涂着.可见唐太宗这招有多高明.不但骗了天下人.连你这后世皇帝都骗了.想來你若不是生在皇家.也必会去应试的.嘿.却不知你这文酸公能不能中状元.”
长孙笑迟道:“深宫之中.很多事看不到.开科之时.主考官员卖考題、卖名次、收礼金.想方设法大赚其钱.又穷又沒势力的人.就算有才.未必能考得上.有的进考场都难.普天之下地平山少.能出头的.总是有限.”
隆庆脸色不愉.问道:“后來怎样了.”
冯保道:“后來奴才家的豆腐坊被寻仇的小东子砸了.叔父病故.我活不下去.这才净身进了宫.一晃好多年过去.偶然在一份折子上瞧见了他的名字.开始以为是同名同姓.后來细辨.发现字也是一样的.他已经做了官.还是武将.那时正在京中述职.奴才闲时便去拜望.一见之下.果然是他.原來他当年考试不中.流落到南方.投身军旅.弃文从武.反而在平倭灭贼中建立了功勋.”
隆庆笑道:“你看.说什么來着.英雄总有出头之日.我大明还不至于那么暗昧无光.【娴墨:学文的转了武行就不暗昧了.沒功夫.转不了武行的又怎么说.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谁都会说.但那是建立在社会公平的基础之上的.拿当今社会來说.哪个敢说有钱人孩子和穷人的孩子得到了一样公平教育的机会.】”
冯保道:“皇上说的是.当时他瞧见了我.又是高兴.又是伤感.我二人自此常有书信往來.直到前几年.他升职调在京师.当时朝中严嵩、严世蕃父子专权.那严世蕃喜好男风.常常狎戏娈童【娴墨:此明朝常事.不独世蕃一人】.他当时在宫中还有个相好的太监.名叫沈玉城……”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失言.抬头向隆庆瞧去.
隆庆皱了皱眉.一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冯保道:“是.世蕃与沈玉城相好.一则是爱他生得俊俏.二來也是在宫中安插下了耳目.其实此类人物当时宫中还有很多.是以当初老皇爷的心思想法.世蕃都能猜得准确.摸得清楚.办起事來.自然无往不利.”
隆庆回想当初自己做裕王之时.每年的岁赐都要严氏父子批示.户部才肯发放下來.而自己因为沒给严世蕃送礼.这岁赐竟然被他连扣了三年.后來沒办法凑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他送去.户部这才给了补发.严世蕃还得便宜卖乖.当着大臣们的面说:“皇上的儿子也得给我送礼.【娴墨:史实.确有是事.】”可惜严氏父子在自己登基前已被打倒.否则这般奇耻大辱.自己真当加上十倍百倍地教他还回來.这股旧怨火气一直沒地方发泄.现在听到世蕃勾连宫内的旧事.立时火又顶了上來.重重哼了一声.
冯保的头微微缩低.凝定片刻.这才继续道:“世蕃有一次在独抱楼设宴.沈玉城也在场.酒一直喝到深夜.程允锋初调京师.在京卫指挥使司时任指挥佥事.见这酒楼公然违反宵禁.便进楼查看.当时世蕃已经醉倒.沈玉城瞧见程允锋威风凛凛.满身正气.十足的男子气概.便动了心思.竟然动手调戏.他料想自己是世蕃娇客【娴墨:二字绝倒.试想说对食.则世蕃“家伙”还在.试想说娈宠.又觉不体统.娇客元朝以前多指女婿.后來也指儿女.玉城自为娇客.是以世蕃为父、为岳丈.仰其恩宠衣食也.是家人.又非家人.客也.承恩泽露.故娇也.娇客二字.思來竟恰如其分.小保用词情趣精准.擅能在不经意处抓人痛痒.又不伤国家体面.隆庆听了能不气愤.掌印太监这地位真不是白來的.】.又是宫里的人.谁敢得罪【娴墨:皇上当年第一个就不敢.又是小逗一句.】.沒想到程允锋登时火冒三丈.把他绳捆索绑.就要押走.当时在场官员不少.苦劝得免.但沈玉城却已怀恨在心.待世蕃醒酒之后.便唆使相害.奴才得知这消息之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隆庆点头插言:“嗯.知奸臣害人而不举.见兄弟遭难而不顾.便是不忠不义.于公于私.你都该出头.”
“是.然而当时世蕃势大.奴才人轻言微.岂能与之相抗.后來奴才和程允锋想出一法.便是让他假意冲撞奴才【娴墨:真妙计】.奴才先将此事传得尽人皆知.又去世蕃和沈玉城处诉说恨意.说道想要整治于他.那二人一见.既然有人愿意出这个头.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娴墨:官场最常见事就是看人哈哈笑.】.事情便交由奴才來办.奴才从中周旋.想办法请言官参劾一本.将他贬至边关.离开了京师这是非之地.总也算保住了一条性命.听说到了边关之后.当地军民对他也很是拥戴.知道内情之后.更都不以被贬后的官职相待.而是按以前的旧职.称呼他为佥事大人.”
常思豪心想当初程大人说他是得罪了朝中宦官才被贬.倒沒说是冯保还是沈玉城【娴墨:跟斗文.精选小字眼倾力打造.品质十年如一.请认准倩肖夫斯基荣誉出品.嗯嗯.】.后來我和小雨、谷尝新去他府宅.谷尝新查知说他是得罪了冯保.但那是在山西本地查证.怎知京中真实内情.可是程母自缢而死.程夫人撞石磨而亡.小公子被掳走.程大小姐被卖.须不是假的.既是东厂的人去执行.他又岂能逃得了干系.
只听冯保道:“不久严嵩覆灭.世蕃授首.沈玉城等被诛.奴才便想上书陈情.为程允锋平反.他得知消息之后.写信给奴才.说嵩贼覆灭.国之幸也.他久在边城.与当地军民生死与共.感情深厚.加之外贼侵扰不断.他不愿也不能离开.奴才见事已至此.也只好由他.时至今夏.东厂太原分处忽有飞鸽传书.说是程允锋家被抄.家人两死两失踪.然而朝廷并无此令.事极可疑.且抄家的人自称來自京城东厂.不知是否有上峰密令.故此一询.奴才知无此事.那自是有人冒充东厂了.兹事体大.忙下令追查.结果在出关的路途上.终于抓获了这一伙冒充的人.”
常思豪一阵心头乱跳.按捺不住.急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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